第10章 出馬仙10
顧延朝這邊看了一眼。
姜荻身子一矮,抱起尾巴團(tuán)成團(tuán)。蟲鳴聲歇,取而代之的是擰開礦泉水瓶的沖水聲,和靴底踩在草地上的悶響。
不是吧?姜荻的心提到嗓子眼,弓起身子準(zhǔn)備開溜。野草被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撥開,姜荻嗷的一聲沖出去,下一瞬,就被人揪住后頸,提到眼前。
“找死。”顧延說著狠話,但語氣不算憤怒,神情淡漠到近乎冷酷,仿佛僅僅是在極度客觀地給出評價。
姜荻雙爪合十,大尾巴向上勾住顧延小臂,鼻翼胡須顫抖,眼珠子滴溜轉(zhuǎn),瞧著可憐兮兮。
在一只黃鼠狼臉上看出人類的表情,委實有些怪異,但顧延手里的是一位黃大仙……他冷笑一聲,虎口卡住姜荻脖頸。
“我靠,你還真不留手啊?”姜荻拼了老命掙扎,張嘴就咬顧延一口,沒咬著,又從掌心出溜下去。
身體的本能在叫囂著逃跑,可姜荻心念一轉(zhuǎn),換回身體少不了顧延的幫助。再說,顧延是誰?現(xiàn)在要是敢跑,一眨眼他就死定了。
姜荻剎住爪,跳到一片砂石地上,大尾巴掃開碎石子,兩只毛爪子給顧延比了個暫停。
過于現(xiàn)代的手勢居然真叫顧延止步,姜荻見他難得怔愣,不由吱吱大笑,而后在眉頭緊擰的顧延注目下,唰,伸出指甲,寫了個歪七扭八的“姜”字。
“美?”顧延蹲下身。
“姜!你什么眼神?”姜荻翻白眼。
顧延好像明白了什么,唇線緊繃如琴弦,隨后看到姜荻畫一根箭頭指向自己,再畫個x和箭頭指向帳篷,不禁勾起嘴角。
“這是什么?”顧延點一點箭頭,“發(fā)育不完全的豆芽?”
看出他在使壞的姜荻出離憤怒,吱吱控訴。
顧延低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能孤身一人熬過無數(shù)副本,登頂玩家榜首,智力和反應(yīng)速度本就與莫問良等智謀型玩家旗鼓相當(dāng),乃至更勝一籌。
姜荻還在那盤算如何證明身份呢,額頭就被顧延戳弄,他渾身僵硬,短短的睫毛眨巴幾下,下巴就被顧延撓了撓。
“你……你怎么可以玩弄別人的身體!”
姜荻大為光火,可動物的本能終歸壓過人類的羞恥心。在顧延的掌心將他從頭捋到尾巴根,毛茸茸的大尾巴還著重摸了兩次后,姜荻舒服得瞇起豆豆眼,呼嚕出聲。
“還真是你。”顧延托腮,胳膊肘支在膝上,眼瞼微微下垂。
“敢情你剛剛在驗明正身是嗎?”姜荻一腳蹬開他,揣起爪子,思及眼下境況,長嘆一聲。
他才懶得問顧延是怎么確認(rèn)的,想也知道,那答案不會讓他高興。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顧延冷冷道。
“算了,你聽我說。”姜荻抬抓撓撓頭,那姿態(tài)和人形的他一模一樣,又多加一道保險,“其實,從最開始我就覺得奇怪……”
他在地上畫了兩個圈,左邊的圈里寫一個“四”字,右邊則歪歪斜斜寫下三個字——“保家仙”。
顧延打開手電,艱難辨認(rèn)他的字跡:“你的字,一直都那么丑么?”
蓬松的胸口毛顫抖,姜荻吸口氣,揮舞爪子,叫顧延有本事自個兒變成黃鼠狼來寫。接著,又在左側(cè)畫個危險符號,在右側(cè)畫了三個問號。
“保家仙。”顧延語速放緩,神色凝重,“這事我也想過,以出馬仙正常的修煉途徑,要么做普通人家奉養(yǎng)的保家仙,要么上身有仙緣的人類,開壇立堂,出馬行善……黃四娘娘為什么不這么做?以她的道行,隨便上身誰都能名聲大噪、香火鼎盛。”
有香火,就有修為,即使不能位列仙班,也能倚仗陰廟為堂口,收獲信眾無數(shù),臺灣的十八王公廟、泰國娜娜廟都是如此。
“除非她有效率更高的修行方式。”顧延的目光落在山林深處,隨后望向山腳,安家村亮起星星燈火。
姜荻搖搖頭,后爪在“保家仙”三字旁按下爪印,再跳上顧延手心,指一指自己。
“你成了保家仙?”顧延眉心輕蹙,“什么時候?今天?”
姜荻得意點頭,見顧延忽然沉默,他又邀功道:“我想到的法子,你肯定想不到。黃四娘娘能裝神弄鬼,我也能。只不過,需要你們的幫助。”
“聽不懂。”顧延垂眸,覷向在他掌心和膝頭蹦蹦跳跳的姜荻。
姜荻無語,先合爪作揖,再兩爪撇在腰間撲騰,比劃出羽化飛升的意思。
顧延輕咳幾聲,忍住笑:“你想讓我們配合你,跟黃四娘娘打擂臺?”
“是也不是。”姜荻跳回地上,另寫下“出馬仙”一詞,畫上簡陋的黃大仙,再在之中畫上一只雙箭頭。
他背著爪,搖頭晃腦:“黃大仙能上身人類,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它們,做一回真正的出馬仙?”
顧延眉間落下深痕,他大概能猜出姜荻的意思,但就是這份默契,令他生出警惕。可此時的他尚不能確定,是姜荻的思維過于單純,一眼就能看透,還是那人的演得太好,藏得太深。
“再說吧。”顧延眸光深沉,“你的辦法,風(fēng)險太大。”
例如高考數(shù)學(xué)壓軸題,姜荻靈光一現(xiàn),早早想到最便捷的解題思路,但不能百分百保證公式正確。如果他想岔了,就算成為保家仙,也騙不過黃四娘娘,抑或是道行太淺,當(dāng)了保家仙也打不過,豈非滿盤皆輸?
姜荻栗色粗眉皺成疙瘩,剛要開口,就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顧延,你上哪兒去了?找你好久了。帳篷里好黑,就我一個人,人家好害怕。”假“姜荻”走到近前,乍一看正主,就小臉煞白,膝蓋一軟歪倒在顧延身邊,捏著嗓子說,“嚶,怎么有只黃鼠狼?顧延哥哥,你快把它殺了,別讓它害人!”
此話一出,已是圖窮匕見。
姜荻呸一聲,對頂著他的臉,卻身穿不知打哪兒找的寬大t恤,動作間露出半拉肩膀的黃鼠狼精,兇狠地拋一對白眼。
“嗯。”顧延起身,低頭看向“姜荻”,他背著月光,神情沒入夜色,似一張純黑的紙,無論如何涂抹,都難以留下痕跡,“你先回去,我來處理。”
“可是……”那“姜荻”咬手指,淚眼朦朧。
姜荻……姜荻快吐了。但他暫時不想露餡,就蜷縮成一團(tuán),作瑟瑟發(fā)抖狀。
“見過龍牙刀的,只有死人。”顧延聲音很冷,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體。
“姜荻”嚶嚶嚶地連滾帶爬走了。看來,野獸的直覺尚未失效。
被bking之光普照的姜荻撇撇嘴,胡須抖動,指向李鬼的背影,雙爪交叉,嚴(yán)正抗議:“不要讓那家伙用我的身體做奇怪的事。”達(dá)咩!
顧延欲言又止。
“喂,你那什么表情?!”姜荻咬牙。
顧延正色,低聲說:“如果你想,我今晚就能用龍牙把它逼出你的身體。再過幾日,我也沒有把握。”
如果姜荻的推論是真,玩家能利用奪舍上身這一規(guī)則反向操作,姜荻現(xiàn)在換回身體,等于讓玩家陣營拋棄已有的一項優(yōu)勢。如果不換,就極有可能犧牲姜荻,成全大家。
顧延目睹過許多死亡和犧牲,有無可奈何,有飲恨而終,但眼前的姜荻還有選擇。
“我……”姜荻猶豫片刻,抬起爪,踩在石頭上,拍拍顧延的膝蓋,“我選擇相信你。”
相信你,能帶我回來。
姜荻的吱吱聲,顧延聽不懂,卻看懂了動作。他沉默良久后說:“我盡力。”
“我該走了。”姜荻望一眼天色,然后皺皺鼻翼,到處嗅,爬到帳篷外不遠(yuǎn)處的朱砂紅線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噫?奇怪,這玩意兒好像不是朱砂。”
顧延跟過去,捻起一抹湊到近前,沉吟片刻:“是人血,血液混合鉛粉。”
他們對視一眼,瞬間明白劉文光果真有問題。
那盒朱砂,從安老頭交給他起,就在等著他們當(dāng)作辟邪圣物畫在門口,實際上,卻是為黃大仙們引路。昨晚,姜荻約莫就是中了這一招。
月上枝頭,姜荻眼看時間不早,擔(dān)心撞上深夜來訪的徒子徒孫,見顧延已了然于胸,便不再多留,多比劃幾下“達(dá)咩”以示強(qiáng)調(diào),而后轉(zhuǎn)身甩起尾巴就走。
夜晚的森林,通往王陵的路如斯漫長,月光如水銀傾瀉,落在姜荻僵硬的胡子上。
大話都放出去了,他卻慢半拍生出懼意。萬一,變不回去呢?
……那他就是宇宙第一傻逼,優(yōu)勢在握,還能一頭撞上南墻,成為顧延升級路上一捧微不足道的炮灰。
他媽的,好怕啊。
姜荻背影毛蓬蓬的,步履蹣跚,走一步嘆一步,顧延叫住他時,差點沒繃住。
“姜荻。”顧延手提瑩瑩有光的龍牙,站在樹梢,“我說過的話,就一定能做到。聽懂了嗎?”
姜荻與顧延遙遙對望,一股熱意涌上心頭,眼眶也是。他有點不好意思,立在當(dāng)場,發(fā)了會兒愣,然后扭頭就跑。
嗚嗚,姜荻在心里淚流滿面,崽,爹沒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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