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11)
那天之后,謝亦再次一病不起。
陸斂心急如焚,但是他不過是一只貓,連幫謝亦打盆水都難。
他看著在床上苦熬的謝亦,無力感如潮水般瘋狂蔓延了他的心臟。
他陸斂這輩子,唯一一次感到無力的時候,是九宗四殿屠陸家滿門時。縱使他再天才,十九歲面對數位渡劫大能,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族人屠盡,而他只能倉皇逃命。
他以為那就是他這輩子最無力的時刻了。
后來,他在化神期前有謝亦庇護,他突破化神期到大乘期后,渡劫期修士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在大乘期遇到數個化神期絞殺,那確實命懸一線,但是那時候的他至少有一搏之力,哪怕九死一生,生死邊緣來回的感覺也讓他感受到近乎病態(tài)的快意。
而他突破到渡劫期后,只身屠滅九宗四殿,他以為他強大到這個地步,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了。
可現在,他卻被自己的心魔劫壓制成了一只貓,他想給謝亦買藥,沒有人會理會一只貓,他想給謝亦打水,可他連抓握都做不到。
謝亦已經在床上昏迷不醒兩日了,陸斂只能不斷咬著手帕,到河邊把手帕打濕,然后貼在謝亦的額頭上。
他心急如焚,直到這時他才明白,他根本無法接受謝亦會死在這里。
他開始不斷嘗試掙脫心魔劫的壓制,從這具什么都做不了的軀體里脫離出來。
陸斂一次次地嘗試,可心魔劫的壓制卻一次比一次加重、甚至暴戾,最后一次嘗試后,他的神識直接被那暴戾的力量擊得大傷,讓他的神識幾近潰散,段時間內再也凝聚不起來。
他最后只能在床邊守著謝亦,心中不斷祈愿他能醒來。
謝亦,醒過來吧……只要你醒過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應你。
你不能死在這。
謝亦的意識幾近模糊,他知道燃一半元神后勢必會病倒,但他也覺得他應該還能活些日子。
在第二天的傍晚,他睜開眼,而這時陸斂正又咬著一條打濕的手帕給謝亦貼上。
謝亦感受到額頭上的冰涼,睜開眼就看見自家貓叼著毛巾貼在他額頭上。
一只貓不會這么聰明,還知道拿打濕的手帕給發(fā)燒的人降溫。但此時謝亦卻顧不上思考他的貓的靈異。
他只是艱難地把貓抱緊自己的頸間,輕嘆了一聲。
陸斂發(fā)現謝亦醒了,驚喜得不行,下意識不斷舔著謝亦的頸間,發(fā)泄喜悅。
這種貓本能的舔舐行為他從前都是抵觸的。
謝亦也感受到自己醒來后自家貓的高興,大病兩日的壓抑似乎也有些了安慰,他想對貓貓笑一下,但又無力。
他吃力地站起來,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些水喝,又勉強弄了些食物煮起來,給自己和貓弄了晚飯。
他暫時還不能倒下。
把貓的食物放在碗里,謝亦有些歉意地看著貓:“對不起,這兩天你也餓壞了吧。”
貓輕輕地“咪”了一聲,謝亦覺得它好像在跟自己說沒關系。
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他沒有深究自己養(yǎng)的貓是不是有些奇異過頭,反正……
他揉了揉自家貓的頭,嘆息著說:“最后,還是只剩咱倆了。”
所以哪怕他的貓過于通人性,對他來說,也只是一件好事。
因為他實在是太孤獨了。
…………
謝亦醒了后,自己去看大夫,大夫給他開了很多藥,他每天泡在藥罐子里,日子也勉強過下去了。
但他運氣好像真的很差。
百年一遇的旱災和蝗災同時發(fā)生在北方大地上,而南方聽說也遇到了大洪水。
今年秋季顆粒無收,無數人流離失所,路上也開始餓殍遍野。
糧商們囤積著米糧,不斷抬高米價,又給了百姓沉重的一擊。
糧商們的糧食,就算都放出來,其實也是不夠全國性的饑荒的,他們抬高米價,只能讓原本吃不上糧食的百姓們更加吃不上糧食,而且還貶低了貨幣。
從前兩文錢可以換一斤米,現在漲到了一百文,而且還在不斷瘋漲,哪怕如此,米還是有價無市。
這讓原本就靠著采藥勉強賺些果腹錢的謝亦的生活徹底難以為繼了。他一月采藥賺的錢,連買幾斤米都不夠。
當他意識到饑荒到來時,他其實已經看到了這一切會有的發(fā)展。他沒想著再去買米,而是去山上盡可能地多挖便于儲存的食物,旱災導致山上的食物也很少,但是多少是一點。
饑荒還是來得太快太快了,沒有吃食的百姓也早已瞄上了山里,謝亦還沒挖一兩天,山上就幾乎找不到像樣的東西了。
他沒有吃自己先前挖到的東西,而是每天上山去山里菜很多不知名的野菜,那些東西其實和野草沒什么區(qū)別,是百姓口中的“野東西”,平時根本吃不飽,果不了腹。
但到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謝亦吃著野東西對付了幾天,又是半個月匆匆而過,他再去山上時,發(fā)現連樹皮草根都被人啃干凈了。
唯一讓謝亦欣慰的,是他聽說李柳柳嫁的那家人十分厚道,在這時候處境也不錯,前些日子把李家人接了過去,這時候他們一家人已經離開了這個災情嚴重的鎮(zhèn)了。
謝亦將貓藏在袖子里,走在路上。
其實現在把貓帶在身邊并不安全。但是從前村里還時不時露面的野貓,這時都已經不見了蹤影。有天謝亦山上,回來看見有人盯著他的屋子,準確來說,是盯著他屋子里的貓。
謝亦那時候才驚醒,在這人餓得啃樹皮吃草根的饑荒里,貓是多么難得的食物。
從此他出門都要把貓帶在身上,但也不敢讓貓很顯眼,因為到這個地步,不少人連人的尸體都吃,甚至把餓死的孩子交換著吃。這時候,哪怕謝亦一個大活人抱著自己的貓,有些餓瘋了的人也不會管著是誰的貓,只會沖上來搶走。
所幸他養(yǎng)的貓真的很聽話,帶它出去,它知道死死地藏在他的衣襟里,也不會發(fā)出聲音。
謝亦腳步蹣跚地走在路上,時不時就能看到幾具餓死的尸體,有些才剛死,有些已經腐朽,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一副皮子套骷髏的可怖模樣。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謝亦走的方向,是城門口。
朝廷派人來賑災了,就在城門口。
道路上除了餓死的尸體之外空無一人,但城墻下卻極為熱鬧,無數人烏泱泱地擠在那里。
謝亦沒有走得很近,跟人群保持著一個距離。
他跟其他人一起等了很久,然后城門被打開,賑災的人走在馬上進來,身后跟著一車車的糧食。
“百姓們莫急,賑災的糧食到了!”那坐在馬上的人興高采烈地說。
他想一個個給大家發(fā)糧食,但是餓到極致的人可不管什么規(guī)矩,有人沖上去抓了一把糧袋,哪怕立刻被官兵攔下,但那個袋子還是破了。
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里面流出來的不是糧食,而是沙子。
“怎么會是沙子!”人群開始驚呼。
不等官兵反應過來,就有人喊:“快看看,其他的袋子里裝的是不是沙子!”
災民們一擁而上,根本攔不住,他們掀開了一個又一個袋子,而里面,毫無意外,流出來的都是黃沙。
“都是沙子!哈哈哈哈都是沙子!”一個餓得形銷骨立的災民在揭開一個米袋后,瘋癲地坐在地上大笑。
“怎么會都是沙子……”那來賑災的人也愣住了,不斷地自言自語著。
可是早就瘋狂的災民可不管他到底知不知情,他們都已經數日沒吃東西,朝廷的賑災糧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但是現在這個希望卻化為飛煙了。
人被逼到極致時,人性只靠著一根弦吊著。這時候,任何外界的一點刺激都會將這跟弦徹底崩壞。
此時,最后一絲希望被毀的災民已經徹底瘋狂了,他們一擁而上地朝著賑災使臣和官兵們擁去。
“我們的糧食在哪!你把我們的糧食弄哪去了!”
“一定是他私吞了!”
“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人在竭力掙扎著,但卻淹沒在了人群里,謝亦甚至看到有餓極了的災民在他身上狠狠咬下了一塊肉。
他活不了了。
謝亦看著。他能看出那人的無辜,但是他毫無辦法,因為他如今也掙扎在生死的邊緣。
他不愿再看那荒誕可怖的一幕,而是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他的眼里,天空不僅是灰蒙蒙的,而且還游走著無數如同細線般的灰色蛇影。
那是這個王朝的氣運。
謝亦輕聲說:“大啟朝,要滅了。”
是天要它滅,無數光怪陸離的荒誕,都都在催化它的滅亡。
可陸斂聽到謝亦說這句話時,卻猛地一震。
大啟朝?謝亦說大啟朝?
大啟朝……不是早就滅了嗎?
修元世是凡俗界的上界,某種程度上,它對凡俗界起著一個統(tǒng)籌作用。
陸斂成為昆侖帝君后,不僅整個修元世歸他統(tǒng)治,凡俗界同樣如此。但很少會有修士關注凡俗界,陸斂也無意理會。只有在下界發(fā)生很大的變化時,才會有人稟告他一聲。
他在入主昆侖的一年半后,有人稟告他,說下界最大的王朝——大啟朝,因為統(tǒng)治者無德,氣運已失,已經覆滅了。
陸斂對凡間的王朝更替不感興趣,當時只是略一點頭,表明知道了。
可是,如果大啟朝早已覆滅了的話……他此時又身在何處呢?
陸斂在渾身冰涼中認識到了一個事實——
大啟朝已經覆滅了,可他和謝亦卻生活在還未曾覆滅的大啟朝中。
這么短的時間,大啟朝不可能在覆滅后立刻重建,重建后又立刻陷入這種即將覆滅的境地。
而且他也知道,大啟朝覆滅后,凡界會戰(zhàn)亂數十年。
因此,只有一個可能……
他回到了過去。
他的心魔劫帶他來的,竟然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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