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安德魯斯沒有更猶豫，挺直了身體快步走了進去，劉可慢慢跟上兩步，停在門邊看向房間里面。

        房間很小，只有十個平方左右，當中并排放著兩個大冰柜。安德魯斯在其中一個旁邊停下來，像怕驚醒其中沉睡的人一樣，輕輕打開了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進去抱起了一個小小的身體。

        那是安德魯斯生命中止于三歲半的女兒，長時間的低溫保存讓她小小的身體上布滿了細碎的冰層，由于種種原因，皮膚已經脫水，有些部位出現了腐敗現象。

        但是安德魯斯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像抱著安睡的女兒一樣，貼著她的小臉，不時親吻一下。

        安德魯斯把女兒放在處置臺上，一天前那只小猴子就是在這個處置臺上被注射了永生，并且恢復生命活力的。

        當然，此時的處置臺已經被徹底清理和消毒過，看不到小猴子或者其他什么動物的血跡了。

        安德魯斯看著處置臺上的女兒，又低頭看看手中唯一的一瓶永生，心里衡量了一下，決定等女兒身體解凍后再使用永生，畢竟永生只有一劑，多一點成功的把握總是好的。

        等待的過程中，安德魯斯為女兒洗了個冷水澡，小心地梳理了一下頭發，然后就坐在旁邊耐心地等著，不時用干燥的毛巾把女兒身上的水跡擦掉。

        解凍是個漫長的過程，安德魯斯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而劉可更是站在鐵門旁邊動都沒有動過，顯然，在這兩個人眼里，這場等待都是值得的。

        四個小時后，安德魯斯把房間溫度降到零上三度，這是為了防止解凍過程中臟器的嚴重腐壞。

        劉可通知史密斯送來兩件厚厚的羽絨服，自已穿上一件，把另一件遞給安德魯斯。

        安德魯斯沒有像之前那樣熱情到夸張的表達感謝之情，只是感激又憂郁地看了劉可一眼，劉可想，大概這個樣子的安德魯斯，才是真正的安德魯斯吧。

        時間又過去了四個小時，女孩的尸體已經漸漸松弛下來，腐壞的部分更加明顯，安德魯斯準備好了針劑，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尸體。

        劉可也不禁上前了一步。

        現在已經是最關鍵的時候，每一點小小的變化，就有可能影響到永生的效果。

        大概半小時后，安德魯斯認為已經到了最佳時間，毫不遲疑地把永生注射到了尸體里。

        停止了血液循環的尸體，其實并不能讓藥物在體內進行流動，但是安德魯斯相信，只要有一個細胞被復活，之后就會不斷的快快速分裂，逐漸替代沒有生命的細胞，同時也創造了內部循環的環境，那么，他的小天使就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處置臺上的尸體不但完全沒有恢復生命氣息的跡象，反而腐壞的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快。

        安德魯斯的情緒也在逐漸從期待到焦慮最后完全崩潰了，他抓著自已的頭發，跪倒在處置臺前，從胸腔深處發出一聲一聲的哀嚎，最后沖進了那間存放尸體的房間，猛然打開另一個冰柜的蓋子，拖出他妻子的尸體，用力甩在地上。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魔鬼，巫婆，下賤的女人，是你害死我的小天使，都是你。都是你要帶她去什么鬼游樂園，才讓她得了重該死有肺炎。都是你在我要用你的血肉去做實驗時，你卻逃跑了，不然你不會死，我的小天使不會連復生的機會都沒有。你這該下地獄的魔鬼魔鬼。你知不知道我的實驗已經進入到最后階段，已經完全可以相信親緣間的基因里有復活對方的一環？你這魔鬼魔鬼，都是你毀了這一切！”

        安德魯斯一邊大聲詛咒著，一邊對著尸體拳手腳踢，發泄著不滿。

        劉可就站在鐵門旁邊，親眼看著親耳聽著安德魯斯的發瘋。但是他并沒有試圖阻止，而是在專心捕捉混雜在咒罵中的關鍵信息。親緣、基因、復活。難道這才是永生的關鍵？

        劉可想到實驗區那些動物，它們都是按照安德魯斯的要求挑選的，母子、父子或者一家，安德魯斯給出的理由是為了確保幼崽的細胞活性，所以要它們跟母親或者父親呆在一起。

        安德魯斯還在大喊大叫的發瘋，劉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地下區域。安德魯斯對他隱瞞了實驗最關鍵的部分，這讓他有一種被侮辱后的羞惱，如果換成其他什么人，敢對他這樣做，他一定會讓對方嘗嘗最痛苦的死法，但是安德魯斯還很有用，還不能死。

        但是劉可沒想到的時，這已經是最后一次看到安德魯斯了，當天夜里安德魯斯用儲存在倉庫里的化學試劑做助燃品，燃毀了整個地下區域。

        為了保證實驗效果盡量少的受到外界影響，地下區域一向是處于半封閉的狀態，只有幾條特別設計的通風系統保證該區域與外界的空氣交換，所以一直到火熱蔓延到門口附近才被發現。

        安德魯斯和他的小天使消失在了大火中，大火被撲滅后只找到抱在一起的兩具殘缺的尸骨。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所有實驗用品和那些動物。

        唯一幸存下來的只有那只被注射了永生的小猴子，它的強大的細胞分裂再生能力，讓他的身體不斷被燒傷又不斷自我修復。

        劉可站在大火后的一片死寂中，久久，抱起那只小猴子，轉身離開了第七研究所。

        史密斯想叫住劉可，問問第七研究所還要不要重建，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劉可的背影，著手去處理第七研究所的大火引發的后續問題了。

        劉可抱著小猴子回了他在城里的住處，這是他從哪位“父親”那里繼承的遺產之一，在這里他有可以公開露面的名字，有讓人尊敬的地位。路上遇到鄰居還會有友善的對他微笑或者打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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