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真正開始有分歧是什么時候呢，其實也是那次月考之后。

        蘇心玥當時沉浸在自己進步的成績里高興的無法自拔，好一段時間過后，她才開始注意到溫宴林的成績。

        當時，她站在公布欄前，看向第一名的成績出神好久。

        徐寧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旁，冷聲說：“你高興壞了吧，之前在年級□□十徘徊，這回考了第十五名，突然擠進前二十，高興壞了吧？”

        蘇心玥沒說話。

        徐寧接著說：“他之前從來沒有和第二名有過十五分之內的分差，這是第一次，他和第二名只差了一分。這回，他還是第一，那下回呢，你覺得他還能保住第一的位置嗎？”

        給她補課，肯定要花精力的，她是學渣，他又是完美主義者，所以為她花費的精力和時間就更多，從而耽誤了自己的學習進度。當時徐寧說的那段話讓她很芥蒂，她就覺得好像她和溫宴林在一起后，只有自己變好了，但他卻在退步，她像是他的絆腳石一樣，非但給不了他任何幫助，還會拖他的后腿。

        那種內疚感深深地纏著她，讓她從始至終都無法真正和他平等。

        說白了，她其實是個把自尊看的很重的人。

        她不希望自己成為類似累贅這樣的東西。

        所以后來的那段時間里兩人雖然還是在一起復習，但蘇心玥卻一直沒靜下心來。

        但她偽裝的很好，溫宴林一直沒發覺，只是以為她在犯懶而已。

        這是個火藥的種子，而真正爆發的時候是公布期末考成績的那一天。

        那一天，有兩個壞消息。

        一個是她的。

        一個是溫宴林的。

        她的成績再次退步到第五十一名。

        而溫宴林的排名退到了第四名。

        這無疑是給蘇心玥的內疚感又添了道火。

        蘇心玥總是把那天記的很清楚，因為她總是會忍不住想，為什么十六歲的她會把自尊看的那么重，假如當時她沒有后退，而是笑著和溫宴林說，沒事，咱們下回再努力，一次成績沒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她和溫宴林就會有個好結果了。

        很多很多次，她都想不通，十六歲的蘇心玥為什么那么不好，為什么又懦弱又自卑，為什么一點都不勇敢，為什么遇到了一點困難就想逃避，為什么溫宴林那么好，她卻沒有給他一點好的回應，而是只想著逃避。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回到那一天，她一定不會在乎什么狗屁成績，只想告訴他，沒關系的，咱們下回努力。

        那一天，溫宴林應該也不太開心。

        他是個不計較得失的人，但是成績一下子退后了四名，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蘇心玥站在他右后方，盯著他的側臉看，覺得心里很難過。

        他回過頭看她，然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層層疊疊的人流中，蘇心玥怯懦地轉身跑了。

        她真的不是勇敢的人，至少十六歲的她不是。

        所以很多年后在許生日愿望的時候，有好幾年她的愿望都是同一個，保持勇敢。

        …

        …

        有一整個假期，兩人都沒什么交流。

        他們沒有見過面，溫宴林給她發信息，她也回的很冷淡。

        徐寧的話總是很合時宜地在她腦袋里循環播放，還有那些謠言也一樣。

        溫宴林總是在保護她，所以總是說沒關系，別擔心，別害怕。她承認，被人照顧情緒的感覺很好，可是蘇心玥不止一次地想，他們之間的關系都是靠對方的向下兼容來存在的嗎，這種不對等的感覺真的會長久嗎，為什么她總覺得搖搖欲墜呢，像是兩人之間有個華麗炫彩的泡沫，好像只要稍稍一戳，就會爆開。

        她想了一個假期，也仍未完全想明白。

        而高二新開學第一天，他們開始面臨了分班。

        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轉折。

        高二有五個班，一班是理科班，二班是文科班。

        二班到五班在三樓。

        一班在四樓。

        也就是說兩人不再是鄰班，而是上下樓了，溫宴林在四樓，蘇心玥在三樓。

        有句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如果離得近交集會多，如果離得遠注定就交集少，尤其是這種上下樓的距離，加上兩人的僵持狀態，沒有誰主動聯系誰的話，關系只會越來越淡。

        高二這一年，兩人說話的次數算下來屈指可數。

        第一次對話發生在開學第一天，兩人在樓梯間碰上，蘇心玥轉身想走，被他叫住。

        “蘇心玥！”

        “嗯。”

        她停住了。

        對方走過來，站她面前，聲音沉沉的輕輕的：“暑假過得開心嗎？”

        她沒有想到對方第一個會問的是這個問題，略略有些吃驚，然后低了低頭，淡聲應了：“挺開心的。”

        兩人沉默了一陣，她能感覺到溫宴林有些生氣，但對方一直好脾氣的忍耐著，蘇心玥不想面對他，所以想找借口溜了，又聽對方說：“蘇心玥，你在躲著我嗎？”

        “沒有啊。”她不承認，語氣黏黏糊糊的，一點兒可信度都沒有。

        “真的嗎？”

        “溫宴林，我們好好學習吧。”她抬頭，微皺著眉頭，“我希望你可以考個好大學，我希望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說實話，溫宴林還是不夠了解女生的，至少當時，他真的完全沒聽懂她的邏輯。從期末考后到開學，他甚至都不明白對方到底在疏遠他什么。

        女人心海底針。

        蘇心玥的心，應該太平洋里的針。

        他沉默良久，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對方的態度冷淡的太明顯。

        就好像他說什么都顯得蒼白。

        “嗯，好好學習。”

        他什么都沒說，只應和了她。他的性格從來沒變過，希望對方覺得舒服和開心，永遠尊重對方的意愿。

        “先上去了，新學期加油。”

        “嗯。再見。”

        “再見。”他的語氣跟以前一樣溫和。

        …

        …

        那天蘇心玥其實很難過，她低落地轉身往教室走的時候看見了周營，他抱臂倚在墻邊，漫不經心地盯著她看。

        “蘇心玥，我就猜到了你不會再和他走那么近。”

        她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周營笑了，吊兒郎當的，他走過來拍了下她的頭，一臉痞樣：“這樣是對的蘇心玥，跟他站在一起壓力太大了，跟我站在一起多好，我永遠給你做墊背。”

        “？？亂七八糟的說什么呢。”

        周營似乎沒指望她聽懂，他雙手插進褲兜，笑的沒心沒肺：“聽不懂也沒關系，反正啊，以后跟你做同桌的還是我，這樣就挺好了。”

        “？？你不是學理嗎？”

        “學文了。”

        “什么時候的事兒？”

        “上學期啊。”

        “你不是填的理嗎？”

        “哥基礎好，學什么都一樣。”

        她說：“……上期末的成績需要我給你念念嗎？”

        周營無語：“……做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啊小朋友。”

        她不聽：“哦，語文62，數學67，地理61，英語…”

        周營堵不住她的嘴，心生一計搶了她的書包就跑，還回頭沖她做了個鬼臉，蘇心玥果然又開始炸毛，百米沖刺的追他搶書包。

        最終在教室的垃圾桶邊被她制服，還了書包后還捂著被揪疼的耳朵和她道了歉。

        “蘇心玥，你講不講道理，明明是你先開始揭我短的。”

        “那叫揭短嗎，那不是事實嗎？”

        彼時兩人已經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周營一邊放書包一邊看著她，輕輕笑著說：“哎說真的蘇心玥，學什么不重要，跟誰學比較重要。”

        蘇心玥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但也沒興趣追問，反正周營滿嘴跑火車，沒幾句正經話。

        她掏出一本筆記本，那是上學期溫宴林送她的禮物，她一直沒舍得用，今天她猶豫良久，翻開了第一頁，在上面寫了兩個字加油。

        然后又慢慢合上，把它放進抽屜里最安全的位置，妥帖收好。

        蘇心玥說：“周營，高二了。”

        “嗯，所以呢？”

        “所以要好好學習。”

        對方翻個白眼：“你這上進風雷打不動的刮啊。”

        他懶洋洋地趴了下去，準備小憩一會兒，蘇心玥拍了拍他胳膊，對方睜開眼睛看她，身體仍未起來。

        “我是認真的。”

        “嗯，我又不愛學習。”

        “我知道啊，不能從今天開始熱愛嗎？”

        周營看見蘇心玥的眼睛眨了又眨，問的語氣一本正經。

        他笑嘻嘻地頂嘴：“也可以從明天開始熱愛。”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周營見她難得的認真，不免有些好奇，他湊近一點，看著蘇心玥問：“哎小朋友，你這么努力是因為溫宴林嗎？”

        蘇心玥炸毛：“有病啊？”

        “你看看你急什么。”周營笑的挺不屑的，他說，“也不知道他哪兒好，把你迷的神魂顛倒的，蘇心玥，你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知道嗎？你看看你就和他走近了一個月，就硬生生地把人家第一名的位置拉下來了，真的，你們不合適知道吧？”

        周營看見蘇心玥本來挺生氣的，都準備拿起書本揍他了，但又突然平靜下來，輕聲說：“對，的確不合適，我不該拖累他。”

        周營真見不得她這么自憐自艾，怪心煩意亂的，他直起身子皺眉說：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什么拖累不拖累，是他配不上你好吧？”

        蘇心玥無語：“有毛病吧？什么話都讓你說了。”

        周營說：“總之，蘇心玥，你別喜歡他了，真的，沒結果的。”

        對方忍無可忍，指了指門口：“滾。”

        周營微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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