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淮查了一下簽售會是什么時間，便坐著地鐵早早來到了場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的休息椅上，看著工作人員布置場地。

        有個看起來長得挺漂亮的黑長發女生看著她帶過來的滑板，走過來搭話，問：“小姐，我能不能夠向你詢問一些關于滑板的問題？”

        顧淮打了個呵欠，抬眸打量了一下，感覺對方也不是什么惡茬，便點點頭，等她發問。

        黑長發女生勾了勾嘴角，笑得一派清冷，坐到了她旁邊，大概問了一些問題，顧淮都一一回答了出來，答案沒有一點拖泥帶水，非常精簡。

        當所有問題都問完之后，顧淮伸了把懶腰，反問：“別人看到我的滑板，一般是不會問這些問題的。你要這些答案做什么？”

        女生摸了摸后頸，如實回答：“我喜歡寫小說，我寫的下一本書的主角就是一個滑板運動員。我有查資料，但是沒有專業人員說的這么詳細有用。”

        “哦？”顧淮一聽，提起了興致，“你不會就是這場簽售會的作者suner吧？”

        昨晚，顧淮特地查了一下陸津說的s大是誰，原來是一個叫suner的百合作者。suner筆下的好幾個作品都已經出版簡體書，還有一本被改編成了影視劇，可以說名利雙豐收。

        女生笑著點了點頭：“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個朋友，我覺得你這樣的朋友可遇不可求，所以我會告訴你，我不單單叫suner，我真名叫宋云星。”

        顧淮抬了抬眉頭，簡短地自我介紹：“我，顧淮。‘夜泊秦淮近酒家’的那個淮。”

        宋云星又坐在旁邊大概和顧淮聊了一會兒，還加了顧淮的微信，突然接到了電話，整個表情都柔和了下來，說話的語氣沒有和顧淮說話那樣疏離，尾音里都帶著笑意。

        不一會兒，宋云星就掛了電話，無奈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說：“姐姐這次又不來簽售會了。”

        顧淮以為是宋云星的親姐姐，便不過多地詢問人家的情況，坐在休息椅上連連打呵欠，看上去困得要死，恨不得立馬躺下來睡到簽售會結束。

        宋云星忽然又問：“你既然知道我是這個簽售會的作者，那想必你也會參加簽售會的，對不對？”

        “嗯。”顧淮雖說是困得快睜不開眼睛了，但是也不會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她看了眼時間，簽售會快要開始了，便和宋云星一起到了臺前，先買了一本書，再給宋云星簽名。

        這時候的會場里已經有不少的人在等著，基本上是女生，極少數是男生。他們似乎都不太敢上前去，可能是看到宋云星才就位，然而看到顧淮上前去要了簽名，這才紛紛開始排隊。

        顧淮準備要離開會場、回家睡覺，卻在側目打量隊伍里的人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嬌美的身影——

        沈宴如怎么也來了這里？

        而沈宴如余光看到了顧淮，也看了過來，暫停了和另一個女人的交談，朝顧淮微微一笑示意。

        和她交談的另一個女人氣質很溫柔成熟不說，長得真的很美，光是站在人群中就很突出，和沈宴如這樣的大美女站在一起也絲毫不遜色。

        顧淮心道：沈宴如身邊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朋友，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是同齡人，也不像是親戚。

        她越想越不舒服，只覺得女人乍一看就跟個海王似的，風情萬種，感覺沈宴如這個叼毛被釣了，頓時心里面酸酸漲漲的。

        她轉瞬又深吸了一口氣，腹誹：哼，沈宴如被釣了跟我有什么關系？

        女人把頭發撩向耳后，看著顧淮漸漸離去的背影，對沈宴如問：“看起來是個不好惹的小女生，比我家的橘貓還兇。她是不是你所說的心上人？”

        沈宴如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轉身繼續面向宋云星那邊的方向，呢喃道：“顏語姐可以和喜歡的人終成眷屬，我真的很羨慕。”

        顏語搖頭，拍拍沈宴如的肩膀，說：“你的心上人一看到我的時候，眼神就充滿了敵意，那肯定是把我當成了情敵了。”

        ……

        顧淮回到家之后，躺在沙發上放空自己，柯基petty則一股腦地圍著她的大腿轉圈圈，希望顧淮能夠薅一下它。

        一想起那個女人和沈宴如互相微笑著交流的畫面，顧淮就難以平靜下來，心情很難說得上是平靜，只能說勉強讓自己不會暴躁起來。

        她很快就又閉上雙眼準備睡著了，怎奈顧母突然扯她起來。

        顧母斥道：“為什么要把滑板放到玄關那里？你外公差點被你絆倒了知不知道？！”

        顧淮如夢初醒，看向往自己這邊走來的慈祥老人，立馬就睡意全無，乖巧地坐好，把petty給抱到自己懷里，喚道：“外公，你來了！”

        外公坐到她旁邊，捏了捏她的臉，又摸了摸petty的頭，笑道：“小淮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如果不是的話，就來陪外公玩玩游戲！”

        顧淮眼前一亮，二話不說就帶著外公上了書房，打開ps5，分了個手柄給外公來玩。

        對于顧淮來說，外公不像是個嚴肅、不茍言笑的退休商人，更像是個愛玩游戲的老頑童，每次一來就會和顧淮打開游戲機玩雙人游戲，玩得不亦樂乎。和外公外游戲不只是開心，更重要的是——把方才所想的不開心的事情全都拋在腦后，讓心情變好一些。

        玩著玩著，外公突然問：“小淮這幾個關卡怎么老是慢半拍，是不是心里面有啥事啊？”

        顧淮連忙搖頭，示意自己沒有，集中精力繼續玩游戲，奈何腦子里總是不合時宜地蹦出沈宴如的臉，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外公快被她氣冒煙了，干脆暫停了游戲，拍拍她的頭，說：“你媽媽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啊，就是心不在焉的，我問啥也不說，也就后來才敢說是因為自己在想喜歡的人，也就是你爸爸。”

        “不是！”顧淮不假思索地否認，“我沒有喜歡的男生，沒有一個男生是我看得上的！”

        就算是關系最好的任休，她也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充其量就是個好哥們。

        外公則一語驚人：“難不成，你是有了喜歡的女生？”

        顧淮：“……？”

        外公嘴里居然能冒出這么震撼人的話？

        旋即，她看了眼外公手里的游戲手柄，心想：外公都能緊跟時髦玩游戲機，在家里天天玩動物森友會了，那想必對這些東西也會知情且理解的。

        見顧淮陷入了沉默之中，外公又拍拍她的頭，說：“如果你真的有喜歡的女生，也不要覺得這是很難開口的事情，畢竟喜歡男生女生都只是因為你喜歡人家，而不是因為人家的性別是女。你放心，外公一定支持你！如果你爸爸媽媽趕你出門，就來外公外婆這里。”

        顧淮真的沉默了。

        不是因為自己真的有喜歡的女生，而是因為外公這番話說得莫名的感動。

        她再怎么調皮，再怎么不聽爸媽的話，都會聽外公外婆的話，因為外公人真的太好了，對她說的話也很受用。

        外公繼續游戲，帶動顧淮也跟著繼續，一邊說著：“愛情和性別是沒有關系的，只有衛生間才會區分開男女。你外公我對這個事情是看得很開的，不會對別人喜歡誰有什么意見，只要是真心相愛就好了。”

        顧淮沉吟片刻，抿唇笑了笑，不說話了。

        似乎有什么東西是她很想直抒胸臆的，但是她還是盡數把它給吞回了肚子里。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決定全神貫注地和外公一起打游戲。

        玩著玩著，顧淮實在是被游戲給折磨了心態，干脆就不再玩了，把手柄給放下了，靠在椅背上合上了雙眼。

        外公打開了手機，瀏覽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去年，我投資了一家由一對女生伴侶開的游戲工作室，目前她們和我的關系還不錯，我感覺她們其中一個女生和你的性格很像，也是這么調皮。”

        顧淮冷哼了一聲。

        調皮又如何，活得舒服就行了。

        ……

        簽售會結束之后，已經臨近傍晚，灰藍色逐漸染遍了整個天空，天氣越發陰沉起來，看起來應該是準備要下雨了。

        沈宴如坐著顏語開的順風車準備回家，隔壁正坐著閉眼小憩的宋云星驀然問：“宴如，姐姐說的那個藍色頭發的妹妹，不會是我所見到的拿著滑板、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工裝褲的那個妹妹吧？”

        顏語看了眼后視鏡，把目光投到了宋云星臉上，笑而不語。

        突然被叫到的沈宴如一愣，點頭示意。

        “嗷，”宋云星緩緩睜開了眼，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那我覺得你倆挺般配的，而且都是可愛的小美女。顧淮她看上去不好靠近，但其實挺溫柔的呢！”

        沈宴如垂下眸來，沒有說話。

        對別人來說，顧淮確實是外冷內熱，但是顧淮面對著她就總是會拒絕她，生怕她會占到什么便宜似的。

        就算別人說，顧淮在吃醋，顧淮很在意她，她也還是會覺得，顧淮只不過是覺得她比較受歡迎，而顧淮自己則總是沒有人敢于靠近，故而感到了不開心。

        她會在所有人面前輕輕松松地自信起來，唯獨在顧淮面前卻怎么都自信不起來。

        宋云星轉頭看向沈宴如，看著她捏緊了拳頭，友善地輕拍她的肩膀，笑道：“我總感覺……從你的暗戀里看到了曾經的我。”

        顏語又看了眼后視鏡，說：“你那叫暗戀嗎，你當時表現得未免也太明顯了，不是嗎？”

        沈宴如笑著嘆了口氣，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雨滴驀然砸在車窗上，霧氣逐漸蒙住了窗，模糊了窗外所有的景象，唯有快速略過的路燈和霓虹燈光能被看得見。

        她聽到雨聲，伸出手抹開一片霧氣，看清了一道道的水痕。

        明知沒意義，卻無法不執著的事物——誰都有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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