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瑪嘉烈醫院的路上，喬帆還饒有興致的拍了張藍天白云的照片，發了個微博，欲蓋彌彰的感慨閑暇時光。譚芹芹則含著棒棒糖在座位上玩自拍，趁堵車還打了幾局游戲。

        不同于公立醫院里絡繹不絕的人群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滿眼死氣沉沉的慘白，瑪嘉烈醫院的大廳和走廊都是用精致光滑的米白色大理石鋪陳，陪著淡橘色的墻壁，給人一種暖和又溫馨的感覺。喬帆一進門，就被穿淺藍色制服的外籍護士引導到之前預約的科室。

        譚芹芹坐在候診室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喝著一杯護士送來的熱奶茶，不一會兒陣陣困意襲來，便靠在沙發背上打起盹來。喬帆見到預約好的醫生說明來意，被引導著穿梭在大樓各處做了許多項檢查，從皮膚到血液到五臟六腑無所不包，這讓她覺得十分安心。畢竟好不容易有空來醫院一趟，她想做個全面檢查使自己心安。

        約莫兩個小時之后，上午的檢查告一段落。護士又給喬帆注射了特殊的藥物，叮囑她午飯后再來抽血化驗。然后喬帆拿著餐券到了候診室，輕輕拍醒了沉浸在夢睡中的助理，又一起去后院的食堂用餐。

        瑪嘉烈醫院的食堂餐食以西餐為主，喬帆挑了黑咖啡、水果沙拉、烤鰻魚和燕麥酸奶，而譚芹芹則選了牛排、奶酪蛋糕和蜂蜜拿鐵，兩個女孩兒端著餐盤來到花園內的座椅上來了頓久違的陽光野餐，期間駱以寧還打了個微信電話來，喬帆微笑著掛斷，轉手拍了張琳瑯滿目的餐盤發過去。

        “小喬姐，駱老板在追你。”譚芹芹咽下嘴里滿滿當當的奶酪蛋糕，“其實金姐私下里和我說起過他，人不錯身家也不錯，在圈子里是難得的潔身自好。”

        喬帆偏過頭，望向身旁姹紫嫣紅的花朵們，“公司不是不讓我談戀愛嗎，怎么跟金姐說起這些。”

        “上次你在片場暈倒，還是駱先生找了關系讓你住的特護病房。”譚芹芹緋紅的蘋果臉上喜笑顏開，“其實我覺得有這么個男朋友挺好的，噓寒問暖懂心疼人，何況身家還那么豐厚。”

        “唉，如果喜歡的話，那你自己去追他。”

        譚芹芹嘟著嘴搖了搖頭，“還是算了，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何況他那么慢，對于小喬姐你這個常年在劇組的人來說還可以接受，如果我正找這么一對象以后恐怕得喪偶式育兒，肯定不幸福的。”

        喬帆看譚芹芹一副少女懷春的可愛模樣，狡黠的轉了轉眼珠，“到時候如果我真的和駱先生在一起，肯定得為了他選擇息影，芹芹你現在就得考慮，我走之后在東湖星熠的范圍內，你想跟哪位明星？”

        譚芹芹一下子呆住了，現在的上司金雪是公司里難得資源與業務兩手抓的女經紀人，而服務的藝人喬帆也是個事少沒架子的。如果換個暴脾氣的大小姐，或者會要求助理和藝人去給制片方陪酒的經紀人，只怕自己的日子會難過百倍。

        小助理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動了動嘴唇卻沒能說出一個名字來。

        “算了，為了我的飯碗，小喬姐你還是晚點嫁人吧。”譚芹芹艱難的做出了選擇，“我不聰明，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會來事，真跟了不擇手段的團隊只怕每半個月就會忍無可忍辭職。”

        喬帆本想說金雪手上也有其他藝人，有幾位剛進公司的小偶像雖然不至于紅得發紫，也正在上升期，跟著他們大有可為。可一看到譚芹芹真誠的略帶傻氣的面容，就連調侃的興致也沒有了。

        她只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在我看來工作可比男人靠譜多了，莫說現在我沒打算離開影視界，就算將來結婚了我也拍局唱戲一樣不可少。何況我對駱先生并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他這種品貌俱佳的人做個朋友挺好，可一旦升華到男女關系上，卻總嫌無趣了些。”

        “小喬姐你總和別人不一樣。”譚芹芹叉起一塊牛排送進嘴里，“別的女明星嫁人無非為著金錢和外表，最多參考下學歷人品，只有你會拿有趣和無趣說事。”

        “哪怕不是過一輩子的人，就算短時間相處，我也希望有朝一日分開了，能留下絢爛唯美的戀愛回憶。”喬帆笑嘻嘻的一攤手，“這或許就是我單身的緣故。”

        兩人吃完飯又在花園里散了會兒步，直到喬帆手腕山的電子環開始震動，她才慢悠悠的回到血液科，抽了整整四管血。譚芹芹只覺得抽完血后喬帆的臉愈發蒼白，趕緊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奶糖給她。喬帆忍住頭暈眼花放了一顆在嘴里，又給司機打電話，請他接自己回柯青的別墅。

        晚飯時柯青難得的沒在外應酬狂歡，不顧手上還沾染著未洗凈的顏料就匆匆趕回家里。早已接到消息的管家親自下廚做了鵝肝、紅燜海參、魚子醬面包和花膠烏雞湯端上來，水果則是大顆暗紅色的車厘子。柯青挽起袖子，頻頻為喬帆布菜舀湯，直到她實在吃不下了才罷休。

        “這幾日你就在我這里休養著，檢查報告幾時出？”柯青把一枚熟透的車厘子放入口中，漫不經心地問。

        “不出意外的話三四天。”喬帆雙手交疊在胸前，望著周圍的華美陳設恍若隔世，“如果有問題，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想住多久都可以。”柯青的口吻中蘊滿遺憾，“可惜他最近忙著掙錢，沒機會來中國，不然可以帶回來給你看看。”

        喬帆又和柯青聊了會兒國內畫廊的事，等指針走過十一點才回到自己房間。她盤算著之后有機會可以接些與傳統藝術有關的年代戲，保持自己的鮮明特點，才能在一茬又一茬春花般層出不窮的新人中站穩一席之地。

        令她沒想到的事，才過了兩天就接到了瑪嘉烈醫院的電話，請她最快速度來醫院做進一步檢查。喬帆沒有驚動譚芹芹，只說出門會朋友就帶著柯青的司機直奔醫院。

        這次的檢查足足用了整整一天一夜，主要是針對她體內的糖代謝、能量消耗，甚至還做了骨髓穿刺。雖然有麻藥的作用，整個過程喬帆并沒有感到過于疼痛，可事后躺在病房觀察的時候，喬帆依舊被劇烈的酸脹和刺痛逼出薄薄的淚意來。而且她的體質本身就對麻藥過敏，才清醒了幾個小時就幾乎把膽汁吐出來，護士喂的一點葡萄汁更是被她吐得干干凈凈。

        喬帆躺在夜深人靜的病房里，一點兒也睡不著，只能拿著手機刷微博。東湖星熠又簽約了幾個練習生，才十七八歲的樣子，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她從床頭柜上摸出化妝鏡照了照，鏡中的自己蒼白瘦削，沒有半分血色，哪能跟花骨朵似的新人相提并論？

        好在第二天一早，喬帆就被柯青親自開車接回了別墅。這次柯青直接扶著她進了臥室，管家又送來了溫熱的雪梨燕窩羹。柯青看喬帆雙手抖得厲害，自告奮勇要喂她，卻被喬帆逞強著拒絕了，只能找了根大口徑的吸管來，一點點慢慢喝。

        柯青看著喬帆慘白的面容，又問了這次做的項目，預感情況不妙，卻依舊在喬帆面前強顏歡笑著。沒過多久，喬帆收到一條信息，說骨髓和干細胞的采樣醫院決定用航空專遞送往國外病理總部進行分析，請喬帆稍安勿躁，大約一周就能出最后結果。

        “柯青，我想喝酒。”喬帆看到信息，仿佛從盛夏酷暑掉進冰窟窿里，從頭到腳都沁著寒意。她纖細的身軀裹在被子里，仿佛柔弱的雛鳥般顫抖著，令人憐惜不已。

        柯青狠下心來拒絕了她。“在最終結果出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幾個月前我懷疑自己感染上hiv，也是終日惴惴不安坐立不寧的，現在想來當時真是愚蠢又可笑，如果已經感染，什么都于事無補。如果沒有感染的話就更應該好好生活，何必讓自己受那么多沒有意義的罪。”

        喬帆一聲不吭的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你這么年輕，又潔身自好，在我看來只是平時生活不規律沒有注意調養，不會有大的問題。”柯青認真地說，“何況之前吃過那么久的阻斷藥，短時間內對數據有比較大的影響，何必自己嚇自己呢？”

        喬帆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吃阻斷藥的事？”這件事她為著柯青的名譽，甚至連譚芹芹都沒告訴，沒想到柯青本人卻早已心知肚明。

        “在羅馬的時候，蕭棋王說的。”柯青清秀的臉上掠過一絲動容，“你這個傻子，阻斷藥這種東西很傷身的，怕得病就跟我說嘛，何必背地里折騰自己。”

        “那時候你的狀態看著就很讓人心疼，作為朋友卻要在最脆弱的時候保持距離，我實在做不到。”喬帆溫柔的注視著柯青，“在我心里，病人需要的是關愛并非隔離，我們的宿敵是疾病不是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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