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虛妄
“唉,無趣。”
哭臉面具在歲月長河之上蹦跳,刻畫悲切人臉圖案的面具分開,斷面是密集蠕蟲。
面具下是一張臉,一張臉又分成兩半,一半是苗志,另一半是阿泠。
它說無趣,是真覺得無趣。
歲月長河一次又一次被撥動,猩紅袖袍拂過,一些凡俗之人的時間被修改。
世間某國境內,原本正值青蔥歲月的少年人忽然之間一夜老去,從朝氣蓬勃一步踏入垂死老矣。
它一蹦一跳在長河上行進,又有一位本該逝去的老者,忽然恢復生機,身形縮小變為一個嬰兒。
“小友,你的靈蘊也剩得不多,「歲月」在我手,卻暫不成大事。”
面具下,苗志的單眼向眼角斜視,他試圖注視另外半張單目緊閉的“阿泠”。
“無妨,有一便有二,有了「歲月」,我便有了登天之階。”
它在歲月長河之上嬉笑蹦跳,如得到糖果的孩童般興奮,感受「神權」帶給它的純粹樂趣。
半晌后,它似是感受夠了,便一腳踏入長河中。
這是一段無關緊要的歲月,哭臉面具來到甫來的某個偏遠山村。
此處遠離世俗紛爭,寧靜祥和。
“小友,這里像不像另外一個歸雁村?”
面具下,阿泠的半張臉還是單眼緊閉,沒有人回答哭臉面具。
它毫不在意,因為阿泠已經被它吞噬,無論肉身還是靈魂。
「歲月」已經完整,但它還需要大量的靈蘊來維持,或是用以修改、動用歲月。
它的目的不似單是為了動用「神權」,故而它來到這座不起眼的小山村。
這里甚至連一個靈修都沒有,村中家家戶戶都供奉獸神像,但萬獸宗都沒有往這里投過巡邏力量,似乎是神靈本尊都懶得向這村里投下視線。
哭臉面具挑中了這里,絲線在村中飛舞,它放肆大笑。
猩紅如血的絲線將村民們纏繞,被其纏住的村民,便被絲線強行跟哭臉面具建立起了「信仰」。
“這是第一步。”
村民們都張大嘴,翻著眼白,如同行尸走肉般緩緩走到它跟前。
而后,他們跪地開始膜拜。
嘩啦——
猩紅袖袍展開,它作懷抱狀,欣然接受一地俯首。
“太妙了,小友,你覺得呢?”
“阿泠”當然不會回應它,那只是蠕蟲構筑的半張臉,其靈魂早就被它吞噬轉化殆盡。
阿泠不存在了,從此往后——不對,應當說是從古至今,阿泠從來沒有存在過。
它從阿泠身上拿到了剩下半條「歲月」,歲月的長河之中,便再沒有他的名。
村民們跪地叩首,磕得地上滿是鮮血,他們都沒有絲毫停止之意。
無論男女老少,婦孺孩童,都圍繞著哭臉面具,向他們的神靈獻上最高敬意。
古老而威嚴之氣息在村中彌漫,使得村民們叩首的動作愈來愈重,愈來愈快。
盡管村民們都被絲線連接,卻依然保留一絲生靈的本能。
他們在懼怕,懼怕那棵浮現在“神靈”背后的古老文字。
被歲月遺忘的古老符文在哭臉面具身后凝聚成一株三杈樹。
生機、毀滅、天地、歲月...
村民們當然感受不出那么多,他們只會依照生靈的本能,向天道與其主叩首臣服,獻上虔誠。
在一片咚咚響的叩首聲中,哭臉面具見到人群末尾,一個小女孩手中還拿著一尊粗糙的獸神像。
這也不是家中供奉的那種神像,更像是小女孩手巧的爹娘為其用陶土捏出來的,讓小丫頭拿著玩。
他們樸素地認為,這樣獸神尊就會投下視線,保佑小孩子健康茁壯成長。
“這難道不算瀆神?”
哭臉面具嗤笑一聲,歪頭看了一眼,陶土神像極為粗糙,上邊甚至還殘留著手指紋路。
“罷了,待我拿到更多神權,登上神座,你也不過是我手中玩物。”
它走向前去,輕拂袖袍將小丫頭手中的陶土泥像拍落。
“從今往后,亙古歲月,你的神只有一個,只能有一個...”
哭臉面具俯身,將袖袍遮住小丫頭的頭首,嘶啞又刺耳的聲線像是用尖銳指甲劃過石板。
更多的絲線似貪婪毒蛇般,把小女孩的脖頸纏上一圈又一圈。
它在汲取小女孩的靈蘊,不僅是她,這村里的每一個人都將面臨這般命運。
這是理所應當,信徒向神靈奉獻,理應如此,本該如此。
一個五六歲的凡俗姑娘家,能有多少靈蘊?
凡俗只論「本源」,支撐其靈魂存續之靈蘊,頂多百年爾。
一人百年,若是十人,千人,萬人,甚至——
天下人!
涓涓細流,終將匯成江海,為它鑄造神座,鋪設登天階梯。
“嗯,不錯,小小姑娘,居然有近三百年本源,可堪大用。”
它心滿意足,覺得此行收獲滿滿,收回猩紅袖袍,轉向女孩的爹娘。
兩個中年村民俯首,不敢抬頭直視,靜候神靈發落。
它抬起袖袍,卻感覺到一股阻力,讓輕飄飄的袖袍似有千斤之重。
“嗯?”
哭臉面具將頭扭到背后,卻看到一只軟乎乎胖嘟嘟的小手,將它袖袍一角攥住。
那樣小巧的手,是怎么拉住它的?
小女孩低著頭,被汲取完「本源」靈蘊的她,本該靈魂消散,肉身腐敗。
她卻在哭臉面具注視之下,緩緩抬頭。
它看到,女孩眼白消失,一對異瞳從上眼皮下回翻,笑意盎然。
左眼猩紅,右眼幽藍。
女孩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配上慘白臉色,襯得她跟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一般——
“不再吸會兒?多浪費啊,我還剩些靈蘊。”
哭臉面具毫不廢話,她開口之際便將袖袍揮出去,「歲月」彌漫。
面對「神權」,小女孩還是一臉天真爛漫又燦爛的笑容,靜靜跪在原地,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她沒有像哭臉面具想象那般,消散于「歲月」。
“哎呀,打空了~”
哭臉面具驚懼轉頭,女孩的爹娘,乃至于每一個村民,齊聲說道。
他們有的臉色冷淡,有的帶著微笑,有的甚至開始發笑,嘲笑哭臉面具。
神色不同,他們唯一相同的,便是擁有一對異瞳,人人相差無二。
“不,怎么可能,你被我吞噬殆盡了,「歲月」皆在我手,你怎么...”
它不可置信地使出所有手段,絲線如怒放的花蕊向阿泠卷去——
卻在眨眼間消散。
哭臉面具運轉「神權」,施展術法,盡皆消散。
它慌亂退后,背后顯現一株三岔符文樹。
袖袍揮動,生、滅、歲月、天地皆當回應它的調遣——
可沒有。
符文樹中,流淌著萬千屬于它的符號,那是一個個形象貼切的哭臉符文,此刻卻在扭曲,哭臉表情上的嘴都勾起弧度,似是在嘲笑它。
“不!不!”
它怒吼著,將靈蘊盡數注入符文樹內——
可哪里還有靈蘊?
“感覺如何?”
長著一對異瞳的小女孩向它緩緩走來,她笑得是那般燦爛。
“嗯..刀鬼,劉兄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一位憨厚樸實的村民也跟了上去,他似是在回憶著什么,襯得那長著異瞳的臉更加憨厚。
哭臉面具發出刺耳怒吼,它嘗試過萬般手段——「神權」、絲線、術法...
都無法施展,因為它沒有靈蘊,顯得它的動作是那般滑稽可笑。
先前還在跪地膜拜它的村民,此刻都神色各異站起身來。
他們有的面帶燦爛笑容,有的憨厚微笑,有的面色冷淡。
哭臉面具轉身揮舞袖袍,想要拉開一道空間裂縫遁走,或是逃進歲月長河之中——
可是什么也沒有,它揮舞了袖袍,就僅僅是揮舞了袖袍。
刻畫悲切哭臉的面具正在潰散,化為一只只腐爛褪色的蠕蟲掉落,消散于虛無。
就像它們從未存在過。
面具下,苗志的半張臉上滿是震驚、憤怒、恐懼——
而另外半張阿泠的臉,冷漠無比,緩緩睜眼。
深邃,悠遠,藍瞳之中似有歲月流轉。
“劍鬼,劉兄那句話是怎么說的?”
那半張臉上,半拉嘴角微微上揚,看著面前靠近的異瞳小女孩,藍瞳向左偏轉,看向苗志那半張臉,淡淡道:
“你個大傻叉。”
(https://www.dzxsw.cc/book/98253933/3636586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