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李令
“弟兄,弟兄且慢!
瘦弱的男人身上穿著與他身形有些不匹配的甲胄,明明是這么不合身,使得他跑一步都有些難受,他還是快步追上了前邊那個灰布蒙眼的瞎子。
奇怪的是,明明是個瞎子,別人叫他的時候,他還是習慣回頭。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個和他一樣瘦的瞎子,怎得著上那身甲胄顯得那般輕松,整個人筆挺著比周圍所有人都精神許多。
“怎么了?”
瘦弱男人和瞎子并排走著,他不是不想接著往下說,而是得先把氣兒喘勻了再說。
他們兩個恰好走在隊列的中央,所以外圍的兵頭和幾個手下老兵并沒有察覺到這倆人在說什么。
“方、方才....填名的時候,多謝弟兄提醒。”他喘過了氣,便立刻向瞎子道了謝,“我叫艾嘎,若不是弟兄開口叫住了我,我恐怕真會一時想不開.....”
征兵隊來村里的時候,艾嘎便知道自己逃不過這命運,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了足夠的決心,為神靈和國家獻出一切——
但看到大肚妻子和年邁老娘那不舍的眼神,艾嘎頓時心生了后悔,居然一時想不通想要逃掉。
逃掉的后果他清楚的很,就跟瞎子提醒他的一樣,是叛國,更是叛神。
他老老實實穿上兵胄,練過之后戰場,到時候也不一定說就非得要死,但一旦背上叛國叛神的罪名,就算不會被當場格殺,也不會有更好的下場。
如果真跑了,那他家人的下場想必也不會很好,就算上邊不打算追究,最終也會被他“叛神者”的名頭拖累,最好的結局也起碼是被趕出村去,流離失所。
如今他老老實實跟著上戰場,那么他家里妻子老娘會收到一筆還算不錯的銀錢,起碼能夠讓妻兒順利誕子,也能讓他老娘剩余的日子不愁飽腹。
想通了之后,他便立刻理解了瞎子的一番好意,心里十分感激,無以為報,起碼當面道個謝。
“無妨,當初艾嘎兄弟家里施舍過一頓粥飯,你的妻子更是幫我扎了一只草鞋,實在不忍看你一時想不通!
瞎子的語氣讓他覺得很溫柔,說話之時讓艾嘎如沐春風——但他之前見這瞎子的時候怎么沒這感覺?
艾嘎想,一直這么瞎子瞎子地叫恩人實在不禮貌,于是便問起了瞎子的名字。
“我叫李令!
“再謝過李弟兄!”
“不必客氣!
這時兵頭似是看到這兩人在有說有笑,當即一皺眉,扯著嗓子吼道:“那個瞎子!還有那只瘦猴,還有工夫閑聊?待會兒先操練你倆!”
李令和艾嘎當即閉嘴,跟著大部隊一路行進至最近的兵營。
到營時已是深夜,兵頭和幾個老兵看上去倒還精神著,可剛從村落里征來的新兵卻一個二個跟丟了魂兒似的。
“瞧你們那副孬樣子!”兵頭不屑地哼了一聲,抽出腰間皮鞭來抽得一聲炸響,“都起來!列好隊,點數之后領牌,今天才算完!”
眾新兵這才列好隊——說是新兵,實則也就是剛剛放下家中農活的村落農夫。
滇南多密林,田地稀少,但這村落還不錯,算是有糧田種,村里也靠采藥做營生,但盡管如此,還是個個面黃肌瘦,像是沒怎么吃飽。
兵頭說的領牌,實際上就是各自另一塊寫有自己名字的木牌兒,隨時都要貼身帶著。
到時候上了戰場,難免會有人身首異處難以辨認,這牌子便起了作用,屆時也好一并拿回家鄉告喪,其家人好去領撫恤。
領了牌之后便是分帳,這村落征來不足四十新兵,幾乎是村里看上去頭發沒花白、四肢完整的男人都給拉進來了,剛好分在一帳。
這么多人跑了一天,擠在一個帳篷里,那味道能好到哪兒去?
艾嘎捏著鼻子,在人堆里找到了李令靠了過去。
剛靠過去,他便發現這瞎子怎么看上去還挺輕松的,臉上并無油漬汗跡。
堆著笑再靠近些,他甚至覺得瞎子周身的汗臭味都淡去不少,這便想起這路上都沒怎么見過瞎子露出疲態。
難道這瞎子看上去和自己一樣面黃肌瘦,實則身體還挺不錯的?
想著,他覺得李令身邊臭味確實小不少,情不自禁湊地更近了些......
“艾嘎弟兄,能別這樣嗎,怪惡心的......”
“啊!對不住對不住,只是覺得李兄弟身上挺香.....我們村也曾出過練蠱的蠱師,身上也是有股異香,莫非李兄弟也曾練過?”
身邊有人頓時聞聲看了過來,蠱師在滇南常見,但在這種偏遠林中村落卻是稀少。
歸根結底,蠱師也是靈修的一類,只不過因其術法特殊、又信仰“源蠱母神”在世間得了個響亮外稱,終究還是要看先天資質和后天培養的。
這等偏遠村落,好幾十年說不定都難得出一個蠱師來,所以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好奇。
李令明明是個蒙眼的瞎子,卻好像知道大伙兒都在看他似的,當即咳嗽一聲有些不自在道:
“體質特殊罷了!
李令解釋了一聲,便插空躺下去似是睡著了。
這解釋倒也還讓人想得通,若這瞎子真是蠱師,哪能和他們一起擠臭帳等著明天挨訓呢?
艾嘎見狀,也不好打擾,今天跟著趕了一天路,雙腿酸疼無比,一躺下,即便帳內味道感人亦擁擠無比,卻還是立馬睡著了。
但他確實睡得不好,夢到自己妻兒正值臨產、老娘年邁又不好走動等等,沒多久便驚醒了。
這一醒便再也不好再睡著了,因為帳內鼾聲如雷,比帳外雨聲還熱鬧。
艾嘎想輾轉,這帳內確實也擠得不行,四十來個老鄉一同擠在一堆,起身想上個茅廁都難得很。
他好不容易走了出來,瞧見帳外下雨,四周也無人值夜,便打算隨意找個地方解決便意,卻在這時看到不遠處,似是有一抹白影閃過。
什么東西,好像是個人,看那姿態,好像還是個女人?
軍營里哪來的女人?靈修?
四下無人,艾嘎好奇,冒著雨便想上前看看。
“我就知道,夫君肯定喜歡這把劍!
營地角落中傳來女聲,艾嘎心里一驚,還真是個女人?
他有些好奇,又不敢離近了,便躲在最近的帳篷邊上,朝外邊微微探頭。
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讓他震驚的不是那個身著清涼的靚麗少女,而是蒙著灰布的李令。
李令靠在一棵樹下,完全不在乎身上已經被雨水打濕,他似是在那里等了那少女很久了,手中還在把玩翻弄著什么東西,在雨中閃出點點寒芒。
“他什么時候出去的?”
艾嘎心想,自己睡得離李令不遠,睡著了也就罷了,怎么剛才醒來也沒有察覺到李令不在了?
“唉,田姑娘,果然是你......”李令嘆了口氣道,“我見著那兵頭身上別著這把劍就猜到了!
“嘻嘻!
那姑娘艾嘎沒看見正臉,只聽其笑聲如銀鈴般動聽,不禁想起自家妻子來,頓時低頭就是一聲輕嘆。
這一低頭差點沒把他嚇暈過去——
只見他眼前赫然出現一對兒光潔如玉的腳,順著被雨水襯得更加白皙的雙腿往上一看,正是剛剛跟李令說話的那姑娘!
“夫君,有人偷聽我們說話~”
艾嘎想說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好像有無數只細小的蟲堵住了喉嚨。
隨后他便知道了,原來不是“好像”,一只只不足指甲大小的蟲子順著他舌根爬了出來,他不知道這些蟲長什么樣,只知道自己嘴里奇癢無比、又像是生咬了一口辣椒痛入腦髓。
他不受控制顫抖起來,正好看見那姑娘俏麗帶笑的臉上,長有一對冷漠無比的雙眼。
“別難為他,待會兒我讓他睡過去就是了,不會有人發現你來過這里的。”
視線漸漸模糊,艾嘎看見李令慢慢走了過來,似乎對著他打了個響指,他便徹底睡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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