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狹路逢冤家
說來這喬大八字真是硬,這話一說白氏再不看他而是低頭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又抬頭咧嘴笑笑,哼哼唱唱跟平時無異。
喬大琢磨著應該還是瘋病又犯了,也不管其他,撿起麻繩又將白氏三下五除二捆好。
喬大見她此刻這般順從,忍不住開口道:“跟著我也是苦,跟著那老頭,好歹餓不死,給他生個娃兒了也算有功了,你若心不甘,下輩子當牛做馬我報答你!”
原本安安靜靜的白氏聽完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念念有詞:“
棺材里生來棺材外死,
棺木下藏著哭喪子。
背子賣妻無信義,
登門冤家不相識。
今若回頭尚有緩,
行遲踏錯恐橫尸!
孽債冤情當何斷,
嶺鳴鷓鴣判生死!”
那白氏連說幾遍,喬大細細一聽驚覺這上面不正是說的自己嗎?
他乃是棺材遺腹子,爹娘同天斃命,原本應該母死胎亡的喬大卻被亡母產下,在棺材中嗷嗷大哭。
鄉里鄉親皆說他命硬妨親無人敢收留,只有那同樣挖土包的陳老漢收養了他,還教了他一些本事才有了今日。
可這些事他從未同老婆白氏說過,她怎么知道的?
喬大心中不禁驚駭不已,正尋思她話中意思,只見白氏被捆著站在驢車上,又跳邊笑,口中不停地念著方才的話。
月色迷離,樹影恍惚的林間道上,她一身大紅襖子在漆黑的夜里晃來蕩去,偶爾發出的笑聲瘆人的緊。
喬大的額頭開始冒冷汗,他心知今天這事是不得好了,她這分分明明就是撞邪了!還是很不好惹的那種!
他急忙將白氏拉下按在車上,調轉車頭匆匆朝家去了!
剛到茅屋就看見自己大門正開著,憂心喬生還在家里,他三兩步趕上去查看情況。
屋內的油燈已經被點亮了,當他牽著被繩索捆住的白氏進門的時候,火苗撲閃了幾下不滅反倒更亮了些。
他扯著繩索往布簾后的床上一看,霎時僵住了——喬生……去哪兒了?
壞了!
喬大心中頓時慌了起來,他只此一根獨苗,視若掌中寶,若是丟了,他大半條命也沒了!
喬大在屋里屋外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喬生丁點兒影子。
只有自己那傻婆娘白氏,就這么站在堂屋里看著,樂呵呵地傻笑著。
喬大心里不安,又去外面林子里走了圈,黑漆漆地連個鬼都看不清,細想覺得蹊蹺,折回屋里,心下一橫,把自己養了三年的白毛大公雞一把從雞籠里扯了出來,咔嘣一聲扭斷了雞脖子。
他做偏門行當,這白羽公雞是他遇險時的倚仗,再苦再難也不想把它宰殺了。
不成想這短短幾天,從前他不想做的事全做齊活了。
他拿碗將雞血一滴不漏地接住,接不完的,繞著茅屋墻根淋了一圈兒,這才轉回去,取了柴刀,用公雞血抹了遍才回到屋內。
他拿著柴刀對著那一直樂呵呵的婆娘開口:“說,喬生去哪了?不然今日就讓你嘗嘗這公雞血的滋味!”
白氏看著他嘻嘻一笑,就是不言語。
喬大忿恨威脅著白氏說:“妖孽!別怪我心狠,你若不說,我先卸你一只手下來!”
沒想到白氏反而笑得更歡了,喬大眼看嚇唬她沒用,便用麻繩將白氏捆在長椅上,只留一只左手出來。
而白氏則笑意滿臉,由著他折騰,好似全然不知怕,不跑也不鬧。
“你說不說?”
喬大將柴刀放在白氏左手腕上,對上她嘻嘻哈哈地笑,一陣惱意涌上心頭:“是你自找的!”
喬大恨意竇生,緊握著柴刀,恨不得一刀砍下去,可這手卻怎么也使不上勁兒來——沒錯,他窮他苦他沒出息,可是他說的再強硬嚇人也都是嘴上逞強,他并不曾真的想砍斷這婦人的手!
何況兩年前,他們還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喬大正猶豫著,忽見那白氏的手猛然抬起,對著他那鋒利無比的柴刀撞了上去!
“啪嗒”……
一只干枯如雞爪的手掉落在地上,那柴刀本就是喬大做活時防身用的,被磨的鋒利無比,此刻砍入肉里,猶如削泥,鮮紅的血液頓時流了一地。
可是白氏卻不知痛一般,笑得格外香甜。
喬大心里又驚又懼,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他忍不住后退了幾步,拿著柴刀的手顫抖不已——斷了一只手如同掉了根頭發絲兒般不痛不癢,這到底是什么妖怪?
這還是他那個逆來順受的婆姨嗎?
倘若喬生真的在她手里……
他不敢深想,吞了口口水潤了潤發干的喉嚨問:“你是誰?為啥……要纏著我不放?”
白氏聞言微微頷首,收斂住笑意眼睛直勾勾盯著喬大,忽然輕飄飄地開口:“十五年前,你在上溝嶺挖寶貝的事兒可都忘了么?”
看著自家婆娘瞬息變化的臉,從瘋傻到清晰,喬大只覺得心驚肉跳,腦海中斷了片一般什么也想不起來。
白氏又是呵呵一笑道:“你若忘了,我倒記得,就算你模樣變了不少,也總記得……這把柴刀......”
說著,只見那地上的斷手竟自己動了起來,摳著地面慢慢朝著喬大那邊移動。
白氏幽幽一笑,聲音若即若離,縹緲且陰森地說:“快,將那刀付于我看看,我且問問它可還記得,那——刀——下——亡——魂?”
她說的很慢,瞪大的雙眼滿是冷漠和恨意。
喬大此刻已經被眼前情形嚇得說不出話來,雙腿如灌鉛,挪不動絲毫。
那只手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爬”著,骨節擦過凹凸不平的地方,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那聲音雖細若蚊嚶,卻依舊清晰可聞,就像有兩柄長針懸在喬大的耳際一樣,慢慢地往里探,再往里一點兒,再往里一點兒,直至刺穿他的耳膜……
那斷手離自己越來越近,一路上的鮮血如同一條扭扭曲曲攀爬的蛇,耳中腦中,皆是一片混亂,眼看著“蛇”近到眼前,就要扯著他的褲腿兒狠狠咬上一口。
他鉚足了勁兒抬起腿,踉踉蹌蹌滾出了茅屋,也顧不得有沒有受傷,便如無頭蒼蠅般奔出了門。
那只斷手如同受到了挑釁似的,直直懸在半空中,像高高昂起的眼鏡蛇頭,對著喬大離開的地方細細觀張望了一番,便緊緊不舍地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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