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先是一愣隨即又裝作無辜:“大人此話何意？”
  周偉峰嘿嘿一笑道:“小娘子昨夜醒來的是可困的迷糊？”
  白氏不知他何意，先點了點頭，畢竟睡到半夜醒來的時候不都正迷糊嗎？
  周偉峰接著問:“可看見喬大睡的正香？”
  白氏又點了點頭。
  “他打呼嚕嗎？”周偉峰問道。
  “打……”白氏回答，喬大確實打呼嚕。
  “喬生睡在哪里？”周偉峰接著問。
  “靠墻跟最里面。”白氏回答，昨晚喬生也確實這么睡的。
  “那就是了，”周偉峰開口道:“喬生睡在最里面，你和喬大睡外面，困的迷迷糊糊黑燈瞎火，你還能看著喬大睡的正香……”
  周偉峰又是一笑道:“尋常夫妻，我們盤問類似問題，多數回答都是挨著，感覺，知道，卻從沒聽見用‘看見’的，一是困，根本來不及看，二是習慣，根本不需要看。你卻能看見他睡的香，只能說你夫妻沒睡在一場床上，分外不熟。”
  白氏被他問的語塞，她從沒試過身邊多睡一個人，也不知道這種習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說吧，你倆到底是什么關系？”周偉峰接著問。
  “夫妻關系。”白氏回答，這是事實。
  “只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那種關系？”周偉峰又問。
  “我跟他關系不好，分床睡很久了。”白氏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又沒規定夫妻分開睡觸犯王法。
  周偉峰搓搓下巴，知白氏這里問不出所以然，遂嘿嘿一笑出了門，留下白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白氏思索了一會地，估摸這廝莫不是找喬生去了？
  那倒也無妨……她心想著。
  彼時周偉峰正拿著一筐糖果在茶水室里，望著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喬生——這孩子糯呼呼的，不愧是美人的兒子，完全遺傳了孩子娘的優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此刻他正坐在凳子上，一筐糖果里只拿了一顆，包在嘴巴撐出一側的小臉蛋，看起來更可愛了。
  哎，這么可愛的孩子，咋套話呢？
  周偉峰心想，他狠了狠心開口:“小孩兒，跟你來的兩個人是不是你爹娘？”
  喬生想起娘親交代過裝啞巴啥都不知道的話語，遂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
  周偉峰雙手叉腰，胖球一樣的肚子還抖了兩下——沒聽那掌柜提起這孩子是啞巴啊！
  他心里琢磨了一番，覺得該是她們商量好的，于是開口:“走吧，帶你去你娘。”
  此話一出，喬生的眼睛頓時放起光來，忙從凳子上跳下來，緊緊跟在周偉峰身后，走過一間長廊，來到審訊室，周偉峰推開了大門，一眼便看見安安靜靜坐在里面的白氏。
  喬生跑過去正要開口，卻被白氏及時捂住了嘴巴，一個眼神過去，喬生明了地閉嘴。
  這一幕被門外的周偉峰全部看在眼里。
  知他們是故意串通的，但又拿他們沒辦法，若他周偉峰是個嚴刑逼供的狠人也就罷了，恰恰他不是。
  他沒多言，關上門踱步到莫云霄這里，隔著門窗，他隱約聽著莫云霄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客棧被封鎖，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其他人的痕跡，這樣的話就有很多事解釋不清了。
  比如那泡尿……
  難道真的跟掌柜所說的，是冤魂索命？
  周偉峰從自己的脖子上掏出一個吊墜，這是母親給他請的護心八卦，今天不知道為什么，摸起來總是熱乎乎的。
  “大爺，不是我不想說，是有些事說了你也未必不會信呀！”喬大的聲音傳了出來，周偉峰一聽覺得有戲，把八卦鏡往衣服里一裹轉身進了審訊室。
  喬大這邊，坐這么久都嫌腰疼，其實他啥事沒干。
  若不是黃七過來偷偷傳訊給他讓他照實說，他是沒打算改這個口的。
  現在三個人，白氏和喬生確實是啥都不知道。
  只有喬大昨夜經歷了一場噩夢，但畢竟又沒出過門做過什么事，說出來不信也就當個笑話罷了，沒證據最多幾天就得放人，總好過一直耗著說不清理不斷。
  所以喬大此刻換了口風，便從自己半夜冷的睡不著起身找棉被開始，一五一十地說起。
  直講到半夜被女鬼壓身念了幾句咒才趕走，整個事情至此結束。
  待喬大說完，面前三人跟聽了場說書似的，記錄員的筆都忘記動了，周偉峰拍了他腦袋一下:“你手動啊！”
  莫云霄按著記錄員的筆，一臉為難地看向司長:“師父，這怎么記錄啊？”
  “他咋說你咋記。”周偉峰開口。
  “但上面不認啊！”莫云霄無語。
  “你不交，上面不知道，還認個啥？”周偉峰懶得搭理。
  莫云霄被懟的沒話說，記錄員也不敢動筆，周偉峰瞥了莫云霄一眼出了門，莫云霄懂事地跟了出來。
  門外，莫云霄急忙問:“師父，真這么記？”
  周偉峰望著院子里天色漸暗，道:“先記為第一次口供，明天再審。”

  原則上本來就是嫌犯說什么寫什么，哪怕他編出個花兒來。
  但是莫云霄畢竟受過洋教育，讓他這么寫實在有違他學過的知識。
  可師父都開口了，先記著再說吧，想著他有些無奈地往審訊室里走，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后周偉峰喚的聲音:“云霄，你覺得店小二的死相，正常嗎？”
  這夜，白氏母子睡在審訊室里，周偉峰叫人給她們用椅子拼了張床，還給了兩床被，現在單口供上看，這娘倆沒什么嫌疑，但放出來也不可能，考慮是女人和孩子，周偉峰又安排了吃食。
  說白了，主要還是白氏好看。
  喬大就沒這個待遇，不管他說真話也好假話也罷，他都是目前整個客棧里，最后一個見到店小二的人，這事必須得說清楚才行。
  關于那泡尿，喬大也如實回答，說是養了只黃鼠狼，聰明靈慧可以做很多事情。
  這事后來還讓黃七演示了下，演示完連黃七一起抓了……
  說是考慮讓它去殺人也不是沒可能，先關起來再說。
  白氏覺得人類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喬大覺得真他娘多此一舉。
  最后一人一獸成了重大嫌疑人。
  半夜，莫云霄和周偉峰坐在辦公室里整理資料——一對感情不好的夫妻，聽聞省城錢好賺，就帶著兒子去省城找活路，全部行李就一架驢車，四個銀元一串銅板，外加幾個干糧，三件罩衣。
  沒趕上頭天的船，就在福臨客棧歇了一晚，入夜發生了怪事，第二日，店小二被發現死在后廚柴垛旁邊，滿臉指甲的劃痕，致命傷在胸口，被利器掏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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