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顧添眼神太過熾烈,引起了中年男人的注意。
“你們是親戚?”
“不是,朋友。”謝憫代為回答。
九點半,中年男子掏出煙盒遞給謝憫:“來一支?”
謝憫擺擺手:“謝謝,戒了。”
兩個人結伴去了車廂鏈接處抽煙,乘務員走過來挨個放下窗簾,收拾雜物,指揮旅客將亂放的東西歸置好。
兩個人去了不短的時間,回來已經接近十點,兩個人剛回來來還沒走到鋪位,謝憫爆發了劇烈的咳嗽。
止不住的咳嗽聲吸引了其他旅客的注意,謝憫起身匆匆走向車廂的另一頭。
“兄弟咋啦?”中年男子指著謝憫的背影問顧添。
顧添鼻翼微動聞到了兩個人身上濃重的香煙味。
“車上太干燥了。沒事。”
謝憫回來已經過晚上十點,車廂熄燈了,他坐在少年腳邊,用自己的身體遮擋,解開了少年的腳銬。
“去洗漱。”
顧添和他一左一右夾著少年去了盥洗間。
弄完了回到下鋪,周圍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謝憫讓顧添先睡。
“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你先睡吧?”顧添覺得剛才他表演了那么幾個小時應該也挺累的。
聽到兩個人的商量,上鋪又伸出來一個腦袋:“你們怎么還輪班啊?一起睡不就得了。”
“怕孩子半夜發病……”謝憫回答。
“哦哦。”中年人不好意思的又躺了回去。
顧添怕繼推讓下去,再次引起旁人的關注,躺回了對面的下鋪。
謝憫抱著手臂,盤著腿坐在少年的床鋪上,少年倒是輕松,不到一會打起了鼾聲。
顧添睡得并不踏實,睡下沒一會,列車到了海邊,要拆開運上大輪船過海。
拆解過程中,車廂一會前進一會后退,鐵軌的震動通過車輪無縫傳遞到下鋪,他合上眼稍微有些睡意,哐當一聲立刻清醒。
折騰幾次之后,他干脆坐了起來抱著手臂和謝憫大眼瞪小眼。
“上船了就穩了,你可以繼續睡。”
輪船啟動,車廂隨著輪船很輕微的晃動,就像躺在搖籃里,只是越搖顧添越清醒,坐在他對面的人,眼睛對著他又好像沒有看著他。
似乎沒有聚焦,就這么目空一切的平視前方。
船艙內的照明燈透過窗玻璃打在謝憫的臉上,亮度不高,剛好看清楚五官那種。
如此暗淡的燈光下,謝憫的皮膚依然表達出了很強烈的白。
顧添摸了摸自己的皮膚,護膚品泡出來的白。
干警察風吹日曬,他這些年就沒見過比他還白的,現在看見了。
謝憫的膚白卻和他不一樣,畢竟男人,怎么都會帶點黃調,而謝憫的白是雪白,冷白。
就好像……
好像醫院的墻壁……
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沒有一絲生氣……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睡,謝憫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接近中午火車抵達了目的地。
謝憫給少年帶上手銬,用自己寬大的外套反披在他的身上,攬著肩膀捏著胳膊,在兩個熱情的中年人早日康復的祝福語中走下了火車。
警車停在了站臺上,雙方互查手續,證件后,一路閃著警燈開到了市郊的少管所。
所有申請,手續都已經提前弄好,不過就是核驗身份,簽字。
獄警帶少年離去,跨過那道鐵門時,少年轉過身朝著謝憫張了兩次嘴,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添怎么看那口型都像謝謝。
謝憫像沒有看懂,揮揮手:“好好待在這里學習,接受教育,以后出去了還年輕,堂堂正正做人。”
走出看守所的大門,顧添問謝憫接下來怎么安排。
“定最快一班列車回逸林。”
最快一班列車兩個小時后經過這個城市,沒有臥鋪只有硬座,兩個人不用押送犯人,無座都可以。
“車票定好了,要吃點什么嗎?”顧添問。
謝憫搖搖頭說不餓……
謝憫不吃,顧添也不好意思說吃飯,兩個人坐著公交車直奔火車站。
公交車搖搖晃晃穿過整個城市,謝憫望著窗外陷入了沉思,顧添坐在硬硬的塑料板凳上,膈得難受。
第一次出差這么勤儉節約,他出差從來不在乎報銷不報銷,經常連酒店都懶得報,所以自然不去考慮什么標準。
只要不是押送犯人這種事,去別的城市,市區交通幾乎都是打車。
這次算是重新感受了人民警察的苦逼出差生活了……
上了火車,兩個人的位置剛好是個連一起的雙人座,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的顧添,根本顧不上挑剔火車盒飯。
乘務員推著車剛走進車廂,他忍不住舉起手晃悠起來。
“你吃嗎?”
謝憫依然搖搖頭,背著包起身走去了車廂連接處。
可能是餓太久,顧添第一次覺得火車盒飯沒他想象的那么難吃,風卷殘云吃完一盒米飯,謝憫手里捏著保溫杯走了回來。
他抬手看了下時間,大概過去了十分鐘,這點時間,謝憫不足以解決任何形式的餐食。
所以這人還是沒吃。
他忽然好奇,這一趟車是不是謝憫依然不吃……
硬座的人比臥鋪的人多且嘈雜,安全因素也低很多,乘客的關注點基本都在自己的行李上,在沒有像昨天的兩個中年男子一樣,拉著陌生人瞎聊半晌。
謝憫安靜的坐在內側的位置抱著手臂,顧添吃飽了一宿沒睡的困勁上來,頭一點一點。
謝憫拍拍他肩膀,站起身,示意他坐里面去靠著窗睡覺。
顧添也不客氣,兩個人換了位置,他靠在車窗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再次睜眼窗外黑盡,除了孤零零的鐵道燈,沒有一盞燭火。
他抬起手看了時間,晚上十二點。
坐在旁邊的謝憫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坐姿,他醒過來,謝憫也沒有轉頭看過他。
“你睡會吧。”
“不用。”
“你吃了嗎?”
“不餓……”
兩人一路無話,一路上,謝憫又沒吃東西,下了火車謝憫說了句先走了,匆匆匯入了如海的人流中。
好好的一個周末就這樣兩天過去了,不出顧添所料,第二周謝憫又沒有出現。
他已經不去關心謝憫曠工的日子去哪了,他好奇的是,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擔心領導們查崗?或者領導就如此放任?
當然他并沒有太多時間考慮這些,午飯后,葉銳拿著一枚u盤走進了隔間。
“你讓我去弄的東西,弄好了。”
u盤里的東西,按理說交給圖偵技術分析部門,出來結果大概就一兩個小時,很簡單的東西。
但是顧添只能自己做,畢竟這是偷偷摸摸的事情。
u盤里是處理過的市政部門的監控記錄,位置分別是金悅廣場外案發當天的大馬路,小啞巴提供的居住地附近的案發前一周的官方監控。
“葉銳,帶著電腦進來。”
他把之前下面大隊提交過來的關于小啞巴搶劫的監控扔給了葉銳。
“你看看,有沒有別的異常,除了小啞巴。”
葉銳將監控視頻放到最大,自然而然的掏出了褲兜里的香煙盒。
顧添睨了他一眼:“要抽煙去吸煙室。”
葉銳手一頓:“咋的?被王局點名了?還是被人打小報告了?”
當初可是顧添帶頭在這吸煙的,還說這些規矩就是拿來破壞的,比起禁毒那幫人,他們已經很守規矩了。
今天怎么轉性了?
“都沒有。年紀大了,沒以前那么叛逆了,以后你們抽煙都乖乖去吸煙室,少抽點,對身體不好。”
葉銳看顧添的表情不像受了批評的,雖然搞不清楚為什么顧添突然轉性,不過他還是把香煙盒揣回了褲兜。
顧添先打開了大馬路的監控,他拉過大半,終于看到了謝憫從馬路上一個露天咖啡館的玻璃房子里沖出來的影像。
那個咖啡館的位置正好在停車場的上方,坐在里面可以將金悅廣場入口以及下沉式廣場的所有景象盡收眼底。
監控是從早上10點開始提取,顧添不斷前后拉動進度條,12點45,小啞巴先出現在監控范圍內,顧添待小喇叭走到金悅廣場樓梯處按下了暫停。
他趴在電腦屏幕上,仔細尋找。
終于在馬路對面,找到了停在橫道線等待交通燈的謝憫。
他繼續播放,謝憫過了橫道線,直接走進了咖啡廳,叫了一杯飲料,端在手里坐在了玻璃窗邊的高腳凳上,帽子遮擋著他的臉。
顧添知道,他的眼睛肯定一直盯著下面。
印證了謝憫不是從天而降,他卻并未因為自己猜中而自豪,他關掉了馬路的監控。
小啞巴居住的地方據葉銳去探查后回來告訴他,很糟糕。
全是平房,污水溝臭水溝橫七豎八,路面的污穢就沒干凈的時候,那片地方前幾年本來有開放商看中要拆遷。
哪知道中間幾戶坐地起價,要上億的拆遷補償,開放商后來干脆放棄了中間那一小片。
現在周圍都有了嶄新的高樓,而中間那一片除了還通水電,連完整的排污管道都沒有,廁所也得走好遠去公共衛生間。
所以租金便宜,住在那里的都是最底層的打工者。
那樣的地方自然也沒有哪個房東去裝監控。
七天的監控看完,顧添沒有找到小啞巴的身影,也沒找到謝憫的。
只有三個可能:1這個地方不是小啞巴住的,他又被騙了。不過他認為這個可能性極低,因為當時小啞巴的懼怕不是假的。
2小啞巴很多天沒回這里了。
3小啞巴躲避監控,走了盲區。這個可能很大。
謝憫就不用說了,肯定躲著監控走的……
“誒,有情況。”葉銳小聲說了一句,把電腦屏幕轉向他。
“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奇怪,不像消費得起的樣子,而且他的心思明顯不在逛街上面。”葉銳壓低嗓門,指著屏幕上一個穿著深色運動服的男子。
這份視頻顧添之前反復看過幾次,所以對小啞巴進過哪些店有印象,而現在這個男子進的店鋪明顯都是小啞巴去過的。
而他的眼睛從未在櫥窗的商品上停留過,總是匆匆而過,進出都很匆忙,時不時還走到廣場上觀察下四周情況。
若是平時,商場人多,沒人會發現他的異常。
但是那天是臺風后,除了著急買東西的和來辦事的,估計沒誰愿意頂著可能再次降臨的暴雨出來閑逛。
“嗯,我再看看,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下班了,你走吧……電腦放著,我要用。”顧添叮囑葉銳。
顧添再次打開大馬路上的監控,很輕易發現了這個男子跟在小啞巴身后不遠處,而小啞巴像沒發現他一樣,不緊不慢的走進了金悅廣場。
他打開小啞巴家附近的監控,在頭天晚上的一段監控里,發現了這個連衣服都沒換過的男子。
所以這個男人頭天晚上就在小啞巴住地附近找他了,第二天小啞巴出門被他跟上,一路跟到了金悅廣場。
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顧添從桌子里摸出一個u盤,把幾份視頻拷進去后設置了幾重密碼,又把電腦上所有存檔記錄清空。
做完這一切,一回頭,窗外天已經黑了,天空又飄起了小雨,細細密密的小雨很快把路面打濕。
他套上銀灰色的軟殼沖鋒衣,頂著雨走出了市局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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