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離開
紅毛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一只小布囊。
杜春瀾取下來,打開,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一只白玉瓶,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篆,還有一顆蠟丸。
她與蕭磐對視一眼,將蠟丸揉碎,里面有一條細長的布帛,上書:貧道閑來無事,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蕭小友此行危險重重,特贈定心丸一顆,用以保命,一枚護身符,可保平安,望之珍重。當(dāng)然,這些東西也不是白給的,道友那里有什么好東西,盡可交給紅團兒帶回。
——松枯。
杜春瀾打開玉瓶看了看,里頭有一顆黃豆大小的赤色丹藥,一股清淡的藥香逸散而出,令人聞之精神一清。
“這估計就是松枯說的定心丸了。”
杜春瀾將丹藥和符篆給蕭磐,“不過,他說的‘此行’是什么意思?難道你要出遠門嗎?”
蕭磐心里一驚,他不過是剛剛起了一個念頭而已,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行,松枯怎么就算到了?那老道還真有幾分本事。
他如實道:“可能會。”
杜春瀾默了一下,“那你走的時候告訴我。”
“自然。”
紅毛吱吱叫喚起來,提醒兩人:我還在這兒呢!
杜春瀾笑了笑,在它毛絨絨的大尾巴摸了一把又一把,過足了手癮,在紅毛抗議之前,拿出一堆吃食堆在它面前,小家伙立刻顧不上尾巴了,埋首吃起來。
走的時候,杜春瀾交給它一只布包,里頭裝著一片淬金蓮瓣,一瓶靈液,還有幾顆靈果,東西沒多少,但對于小松鼠而言還是頗有點重量的,“你拿得動嗎?”
紅毛叫喚兩聲,似在說:沒問題!
杜春瀾將布包帶子套在它脖子上,紅毛直起身,原地跳了跳,似在掂量布包的重量,旋即身形竄入夜色中,轉(zhuǎn)瞬不見了蹤影。
翌日,天還沒亮,打谷場上就一片熱鬧。
稻子收割了,還得在大太陽底下曬上幾日,將稻子里的水分蒸發(fā),大家伙兒趕著天未亮還比較涼快的時候,就出來干活兒了,將稻子均勻鋪在打谷場上,等太陽出來,稻子就能充分享受太陽浴了。
稻子曬完,眾人輪流牽著套上了石碾子的水牛在打谷場上來回走動,讓石碾子將稻穗上的稻子都給碾下來。
古代可沒有打谷機,只能用這種原始的方法將稻子與稻穗分離。
等稻穗上的稻子都落下來,變得光禿禿的,就成了稻草了,眾人將稻草歸攏到一起,碼在打谷場周圍。
金黃色的稻草堆成一個個人高的草堆,還帶著被太陽炙烤過后的蓬松,小孩子都跑到稻草堆上打滾玩耍,蹦蹦跳跳,爬上來滾下去,發(fā)出陣陣興奮的尖叫!
還有的繞著稻草堆躲貓貓捉迷藏,場上到處都飄蕩著小孩子歡快的笑鬧聲。
在一旁忙活的大人們,見到孩子們快樂的樣子,也不由掛上了笑容,連干活兒都感覺松快了幾分。
等將稻子曬好,就可以裝進袋子里,拿去舂(音同沖)米了。
舂米是個力氣活兒,需要人拿著石杵在石臼中反復(fù)搗鼓,費時費力不說,效率還奇低,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脫下來多少米。
不過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兒了,得益于那位穿越先賢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舂米工具得到了大大的改進,他利用杠杵原理制出了碓(音同對)床——掘地安放石臼,上架木杠,杠端裝一根石杵,另一頭設(shè)有腳踏,舂米的時候踩在腳踏上,使木杠上下起落,另一端的石杵就會反復(fù)砸在石臼里,里頭的稻谷就能脫殼了。
這樣一來,老百姓舂米就變得簡單容易了許多。就連小孩子都能勝任這項工作。
舂米時,全村出動,一塊兒來到村頭建起來的一座碓坊里,里頭安置了足足三座碓床,可同時工作。
杜春瀾作為地主婆,上去踩了幾腳,算是正式開啟了舂米的序章。等她下來,眾人輪流上去舂米,一時間,偌大的碓坊里,舂米的“砰砰”聲響此起彼伏,小孩子圍在石臼邊看熱鬧,或者幫助大人將稻谷傾倒進石臼中。
趙準(zhǔn)看得眼熱,也上去試了試,輕輕一踩,另一邊笨重的石杵就揚起來,再重重落下,他感到很是驚奇,臉上露出有些傻氣的孩子式笑容。
這一刻,一股由衷的喜悅從心底擴散開來,彌漫到他的眼角眉梢,讓他整張面龐看起來都多了幾分鮮活的人氣,不再像原先那般,即使笑得再親和,也始終與人隔著距離。
當(dāng)天,全村人都吃到了新米。
杜春瀾家自然也不例外。
蒸熟的珍珠米,膨脹了許多,幾乎是尋常米粒的兩倍大,看起來更如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不僅聞著香,吃起來更是香得不得了!還甜!
便是不吃菜,只吃飯,也能吃下兩大碗!
趙準(zhǔn)提出要將所有珍珠米買下,“價錢不是問題。”
杜春瀾毫不猶豫拒絕了他,“不是價錢的問題,這些珍珠米,我打算留下一部分自家吃,剩下的都捐出去。現(xiàn)在水患才過去了不到三個月,還有很多人吃不上飯,我也幫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趙準(zhǔn)聽了,心頭一震,不由汗顏,她一個小女子都能為家國大義而罔顧自身利益,他堂堂皇子卻只想著要將這些珍珠米帶回去獲得嘉獎,跟她一比,他實在是不如她多矣!
其實他完全高看杜春瀾了,她之所以這么做,很大一部分是出于不想招禍的緣故,畢竟他們一家又沒有什么強有力的靠山,如今坐擁這么多良田不說,還收獲了這么多糧食,實在很招眼,指不定就惹來誰的覬覦。
這位成王倒還算厚道,沒有打著王爺?shù)钠焯枏娦袑⑺募Z食征收,其實若他真的用賑災(zāi)的名義征收糧食,她還真無法拒絕,如此,與其等著別人打這些糧食的主意,還不如她主動將糧食獻出去,好歹還能得一個“大義”的名頭。
當(dāng)然,她想要幫助那些災(zāi)民的心也是實實的。
“杜姑娘能有這份心意,實在令人欽佩!我在此替那些災(zāi)民多謝杜姑娘慷慨大義。”趙準(zhǔn)竟朝她行了一禮。
杜春瀾避開,故作不解:“王公子這話說得我糊涂了,就是要謝也是那些災(zāi)民謝我,你又不能代表他們,如何替他們感謝起我來了?”
趙準(zhǔn)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實不相瞞,我本不姓王,而是前來賑災(zāi)的成王趙準(zhǔn),之前之所以瞞下身份,是不想引起村民的惶恐,也是為了更好地了解災(zāi)民的情況,還望杜姑娘不要怪罪我。”
杜春瀾默了一陣,在趙準(zhǔn)的心忍不住高高提起來時,開口道:“我怎么敢怪罪王爺?”
語氣已然帶上了疏離。
她向趙準(zhǔn)行了一禮,“之前不知道王爺?shù)纳矸荩嘤忻胺钢帲望王爺恕罪。”
趙準(zhǔn)忙伸手扶她,還沒碰到她,杜春瀾就后退一步,避免與他的接觸。
趙準(zhǔn)忍不住嘆了口氣,“杜姑娘,你還是如先前一般待我便是,實在不必這般同我疏離。”
“民女不過一介村姑,王爺還是莫要為難我了。”杜春瀾低著頭,聲音里聽不出情緒。
“罷了,賑災(zāi)之事已了,我本該早就離開的,在杜家村滯留的這些天,是我迄今為止過得最輕松自在的一段日子,以后……”
趙準(zhǔn)忽然自嘲一笑,“還談什么以后?我離開之后,想必以后都沒有機會再回到這里了。”
他解下腰間的盤螭玉佩,強行塞進她手里,“這個你拿著,以后若遇到什么困難,只管拿著它來找我,或者去找當(dāng)?shù)氐墓賳T,他們不敢不給你辦。”
杜春瀾抬頭,沖他一笑,調(diào)侃道:“這樣一來,以后我豈不是能在武進縣的地界上為所欲為了?”
趙準(zhǔn)深深看她一眼,負手在身后,“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事,杜姑娘盡管肆意妄為,有本王給你撐腰。”
這話實在說得霸氣十足。
當(dāng)然,他也是篤定她不是那等狐假虎威、為非作歹的人,才會這樣說。
杜春瀾自己也清楚,不過他話中的回護之意還是令她十分感動。
因此,趙準(zhǔn)走的時候,她足足送了他幾大包東西,吃的喝的用的,應(yīng)有盡有。
回京之后,趙準(zhǔn)打開包裹,看見里面裝著的上千年的人參、滿滿一罐子靈芝粉、流光溢彩的流光錦等物時,那份驚愕就不說了。
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趙準(zhǔn)離開后,當(dāng)天夜里,蕭磐便來向杜春瀾告別。
一番纏綿親吻后,蕭磐百般不舍,卻也不得不放開她,“阿蘭,等我。”
杜春瀾看著他的眼睛,“好。”
蕭磐最后重重抱了她一下,將脖子上從小戴著的一塊玉石取下來,給她戴上。玉佩在他身上戴久了,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此刻與她肌膚相貼,讓她感到那一塊格外的熾熱,仿佛他的唇落在上面一般。
蕭磐定定看著她,“阿蘭,你沒有什么要給我的嗎?”
杜春瀾并沒有什么隨身之物,想了想,以本源靈氣凝出一根藤蔓,編成戒指戴在他無名指上,輕撫了撫,“不要弄丟了。”
蕭磐看著圈在他手指的翠色欲滴的戒指,握住她的手送到嘴邊吻了吻,深深看她一眼,轉(zhuǎn)身躍出窗戶。
蕭磐在院子里站了半晌,這才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原地杜春瀾突然悶咳一聲,嘴角沁出一絲血跡。
本源靈氣之于異能者,便如精血之于修仙者,那都是由修為凝聚而成的,用一點少一點,且還會對自身造成莫大的創(chuàng)傷。
不過她并沒有什么后悔的情緒。
她現(xiàn)在還達不到將靈氣凝實的地步,只能用本源靈氣來實現(xiàn)。她雖不知蕭磐要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但她無法陪在他身邊,總該拿出一樣?xùn)|西來代替自己陪著他。
這樣他在遇到什么困難,或者想念她的時候,看著那枚戒指,也能有所慰藉,而不至于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杜春瀾坐在榻上,從脖子里將蕭磐給她帶上的玉佩拿出來,說是玉佩,實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辨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摸著很舒服,有絲絲涼意沁出。
早上杜春瀾一家才吃過飯,杜鐵牛來了。
“鐵牛叔,你吃了沒?”杜春瀾請他坐下。
“吃了吃了,我吃過飯來的。”
杜春瀾倒了碗茶放在他面前,又將蒸籠里剩下的幾只包子撿了裝在盤子里端來,“鐵牛叔你嘗嘗。”
杜鐵牛也沒客氣,就著茶水三兩口一只大包子就下了肚。
杜春瀾這才問起:“鐵牛叔找我有什么事兒?”
“阿蘭,是這樣的,如今米已經(jīng)舂完了,碓坊里堆著一大堆米糠,你看要不要抓些豬崽子回來養(yǎng)著?那些米糠正好拿來喂豬。”
“鐵牛叔,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除了豬,還可以養(yǎng)些雞鴨鵝什么的,不過得先將豬舍、雞舍建起來。”
“豬舍?”杜鐵牛不解,在他看來,養(yǎng)豬隨便圈一塊地出來就行了。
“咱們不是養(yǎng)一頭兩頭,而是要養(yǎng)幾十頭甚至幾百頭,豬圈哪里塞得下?這豬要住得好吃得好,才能多長膘。”
杜鐵牛嚇了一跳,“幾十幾百頭?養(yǎng)那么多豬做什么?吃得了嗎?”
他并沒有將村里那些人算在內(nèi),畢竟他們都是杜春瀾雇回來干活兒的,是拿錢做事的,沒有說主家養(yǎng)豬還要分給他們吃的道理。
“鐵牛叔,養(yǎng)豬除了自家吃之外,到時還可以做成臘腸、臘肉什么的賣給酒樓嘛,怎么會吃不完?”
杜鐵牛一想也是,“還是阿蘭你想得遠。”
“那建豬舍的事就交給鐵牛叔你了,這三百兩銀子你先拿著,要是不夠了再來找我拿。”
杜鐵牛就要推辭,“哪里用得了這么多?”
豬舍又不用建得多精致,泥土、木材、石頭什么的直接到山上去挖就行,也就是費一點請人的工錢,再就是一些伙食費,五十兩就盡夠了。
“鐵牛叔,這里面有五十兩是給你的工錢,這些日子都是鐵牛叔你里里外外地幫我操持,理該多拿些工錢。”杜春瀾說得很是誠懇。
她冷眼看著,杜鐵牛這些日子對她交代的事都辦得很是盡心,絲毫沒有欺她年紀(jì)小、是個姑娘家就陰奉陽違、偷奸耍滑什么的。
這里面固然有她當(dāng)初救了他一命的恩情在,但忘恩負義的人她可見得多了,他能一直這樣對她盡心盡力,實在很是難得。
對待自己人她一向是大方的,賣菜以及跟魏家合作賣冰都讓她賺了不少錢,她沒道理苛待幫她辦事的杜鐵牛等人。
而她這樣做,還有另一層考慮,如今杜家村大部分都是外姓人,原本杜家村的人就只剩下他們幾家了,若是不將他們的待遇提上來,難保不被外姓人壓下去。
到時候她這個主家獨木難支,說不定都無法壓服住那些雇來的外姓人。只有他們這些同屬杜家村的人團結(jié)起來,以絕對的優(yōu)勢立足于杜家村,那些外姓人才會一直順服。
畢竟她只是雇傭了他們,而不是買下了他們,若有一日這些人試圖反抗鬧事,單靠她一個人是壓制不了的。
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生這樣的事,但人心易變,水災(zāi)還沒過去多久,這些人猶有余悸,所以對她這個給他們工錢、讓他們吃飽、讓他們有一個容身之處的主家,還是心存感激的,但以后可就說不定了。
這些日子她用精神力注意村子里各處動靜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些苗頭,有少數(shù)幾個人看她年紀(jì)小,家里又沒什么人,私底下商量著要將開墾出來的土地占為己有呢!
為了防患于未然,杜春瀾在獻出珍珠米時,趁機跟王師中提出要將她現(xiàn)在所擁有的土地全都立契在官府留檔,王師中一口應(yīng)下,很爽快就將這個事給她辦了。
將那些地契都握在手里,她才放心了些。
杜春瀾將自己的考慮說給杜鐵牛聽,他神色立刻變得嚴(yán)肅起來,“阿蘭你說的是,咱杜家村如今就只剩下咱們幾家人,剩下的全都是外姓人,我們可千萬不能被他們給壓下去了,否則咱杜家村就變成李家村、林家村了,那還得了!你放心,我以后會注意的。”
以前他想著大家都遭了水災(zāi),能活下來不容易,所以對于那些被雇來的外姓人多有寬容,就算遇到幾個偷懶耍滑的也沒有嚴(yán)肅處理,反倒縱得那些人越發(fā)膽大了,有人甚至私下將糧食偷偷藏起來!
“回去我就將那個總是拖拉偷懶的李大錘給狠狠治一頓,看其他人還敢不敢學(xué)他!這個就是書上說的那殺什么來著?”
“殺雞儆猴?”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兒!”杜鐵牛一拍大腿。
“剩下的錢,東生哥拿三十兩,徐嬸子和謝嫂子各拿十兩,海棠拿五兩,你告訴他們,讓他們將家里收拾得氣派些,拿出咱杜家村人的底氣來!鐵牛叔你也是。
“另外,以后干活的時候,鐵牛叔看誰勤快老實,工錢就多給一些。那些偷奸耍滑的,就扣他們的工錢,讓他們知道,只有努力做事,才能拿到更多的錢。”
杜鐵牛重重點頭,“多做多得,少做少得,不做就沒得,阿蘭,我曉得,你放心吧。”
“嗯,我相信鐵牛叔。”
杜鐵牛回去就大力整頓了一番,如此一來,果然沒有誰再敢偷懶,起碼明面上是不敢了。
人多力量大,沒幾天豬舍雞舍就都建起來了,位置就在村子?xùn)|邊挨著雀屏山的那片地,雞鴨鵝豬各種家禽的崽子很快全都就位。
而這些家禽幼崽其實沒花杜春瀾一分錢,全都是她收進空間里的那些家禽繁殖出來的。
當(dāng)然,為了不叫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她還特地跑了一趟縣城,假裝是從縣里買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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