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玄微
說到這個魏景湛就來氣!猛一拍桌子,搞得桌上的杯盤碗碟都跳了跳,里頭的果子糕點啥的都掉出來了。
她也不嫌棄,直接從桌子上撿起來吃了,一邊吃一邊道:“我到上林村去收干貨,結果就聽見村民圍在一起討論,說什么‘破鞋’、‘水性楊花’啥的,我就湊過去聽了兩耳朵,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后面才弄明白原來他們說的就是你!
“我當場就捋起袖子上去跟他們理論,那些村民還指望著將干貨賣給我賺兩個錢使,也不敢明著反駁我,就沒再說了,結果等我走了,轉頭他們就說我也是你的姘—夫,我那個氣的喲!差點沒跟那些惡民干起架來!”
想到當時聽見的那些下流話,魏景湛現在還氣不順,她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要我說,那些人也是忘恩負義得很,之前要不是你捐出來那么多糧食,現在哪兒輪得到他們在那里說三道四?早不知爛在哪個山頭了!這才過去多久就忘了?”
杜春瀾斜靠在軟枕上,手里拿著一只絡子隨意把玩著,聞言諷笑一聲,“說我的不一定得了我的恩惠,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得了我的恩惠的不一定會永遠記著,人總是健忘的。”
“哎,我說你突然這么悲觀干嘛?”
“有感而發罷了。”
“咱現在還是想想怎么將那些流言平息下去,否則越傳越廣,以后誰還敢娶你?”
杜春瀾現在一聽“嫁娶”的字眼就頭大,斜了她一眼,“重點不是有沒有人娶我,而是流言本身,就算現在有人娶我,就能任由別人肆意傳播對我不利的言論了?不要本末倒置了。”
魏景湛摸著下巴點頭,臉上一副沉思的表情,突然一拍膝蓋,眼睛灼亮地看向她,“要不我娶了你吧?你看,我可是咱武進縣首富的兒子,身份夠唬人吧?到時候那些人一聽我要娶你,之前那些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等咱倆訂了親,我就以你未婚夫的身份,狠狠警告那些人一番,誰要是再敢散播你的流言,就是和我魏家作對,就別想再和魏家做生意了!”
她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好,傾身靠近她,“你覺得咋樣?”
杜春瀾一根指頭將她湊過來的臉推遠,“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倆訂下親事只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準的。”
“那是當然,我又不喜歡你,我喜歡的可是正正經經的男子。”魏景湛理所當然道。
杜春瀾看著她的眼神立刻不對勁了,“你是……斷袖?”她居然一直沒發現。
“什么斷袖?我可是——”魏景湛話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電光火石之間,杜春瀾腦子里閃過什么。
她視線忍不住來回在魏景湛身上打轉,心里一動,精神力將她從頭到尾掃射一遍,神色驀地一震,“你是女的?”
“怎么可能?”魏景湛想也不想就反駁,“你看我哪里像女人了?你可別污蔑我,否則我跟你急哦!”
若非杜春瀾確定自己精神力探查到的結果沒出錯,都要被她騙過去了,這廝從外表到言行再到行事作風,真是和女人一點兒都不搭邊,活脫脫的男人。
“呵呵,我都發現了,你否認又有什么用?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聽她語氣如此篤定,明顯不是在詐自己,而是真的發現了自己的女兒身,魏景湛不由摸了摸鼻子,面色有些挫敗,“唉,我一直覺得自己女扮男裝挺成功的,你是怎么發現的?”
怎么發現的?我會告訴你嗎?
杜春瀾翻了個白眼,“是挺成功。”要不是今日她話中露出破綻,她還想不到這上頭去。
她視線在她胸前晃了晃,“話說,你胸口那么平,難道真的纏了裹胸布?”
“你怎么知道?”魏景湛差點沒被嗆著,一臉驚悚地看著她。
杜春瀾淡定地咬了口果子,“猜的。”末世前那么多年的小說電視劇不是白看的。
魏景湛忽然臉紅紅地湊過來,“每天纏著那玩意兒別提多難受了,每次脫下來時肋下都一片紅痕,那處又癢又痛,可是我又不能跟別人說,阿蘭,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幫我緩解緩解?”
杜春瀾憐憫地看她一眼,“跟我來。”
兩人來到內室,轉到屏風后,杜春瀾揚了揚下巴,“脫下來給我看看。”
同是女人,魏景湛也沒啥不好意思的,乖乖地寬衣解帶。
杜春瀾盯著她看了一陣,從柜子里拿出一條巴掌寬的蠶絲帶,是用空間里結出來的蠶絲制成,蠶絲大部分成分是蛋白質,能夠很好地貼合肌膚,而空間里的蠶絲更是輕薄透氣,觸感絲滑如水,柔軟至極,不會傷到肌膚,比起她的裹胸布可是好得多。
“你試試。”
魏景湛接過來,輕輕撫了撫,眼中立刻盈滿驚喜,又貼在臉上摩挲兩下,不可思議道:“竟然比我的臉還滑……”
講真,她雖然女扮男裝,但女兒家的愛美之心可沒有因此磨滅,對于自己的臉可是很愛護的,結果還比不上一條蠶絲帶。
杜金桐敲門走了進來,“阿姐——”
看見魏景湛衣衫不整地對著自家阿姐,他霍然睜大了眼睛,勃然大怒:“你做什么!”
他迅速上前將杜春瀾拉到身后擋著,疾言厲色道:“魏公子,沒想到你竟是這樣趁機占便宜的小人!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魏景湛懵了懵,下意識伸手捂住自己胸前,“你你你——”
“魏公子,請你自重!”杜金桐厭惡地看她一眼,儼然已經將她當成了試圖玷污自家阿姐清白的登徒子,轉身拉著杜春瀾朝外走去,深怕她再多看一眼就被污了眼睛。
“站住!你什么意思?”魏景湛搶步攔住他面前,兩眼冒火地瞪著他。看光了她不說,竟還讓她自重?
她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杜金桐伸手拂開她,魏景湛一個踉蹌,手中捂著的裹胸布不慎掉落。
時間霎時靜止,空氣凝滯,場面靜得可怕。
還是杜春瀾最先反應過來,將陷入呆滯的杜金桐推了出去。又對魏景湛道:“趕緊將衣服穿上。”
魏景湛頭一次生出羞窘的情緒,胡亂點頭,慌忙掩了衣襟,跑到屏風后將衣服好好穿起來。
杜金桐突然反應過來,臉色爆紅,活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阿姐,我,我,她……”他打著結巴,手足無措。
剛才他竟然將一個女子的身子看光了,杜金桐簡直想哭!可誰能告訴他,魏景湛怎么突然從一個男人變成女人了?
這簡直堪稱年度最驚悚事件,沒有之一!
杜春瀾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撫。
魏景湛從屏風后走出來,剛才的羞窘早已不見蹤影,又恢復了之前那副瀟灑風流的公子哥兒形象。看到杜金桐那副羞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的樣子,她反倒笑了起來。
到底從小被當成男兒養了這么多年,她骨子里比起大多數女人都要來的灑脫。就是被看了一眼而已,又沒有掉塊肉,她還不至于要死要活。
“阿桐不必感到過意不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再說,你也沒看到什么,對吧?”
這話說得杜金桐更加無地自容了,“我,我——”
魏景湛看著他花瓣似的粉嫩嘴唇一動一動,眼里淚光閃閃,走近了調笑道:“你什么?難道你還想對我負責不成?”
她以扇柄挑起他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布滿紅暈的臉頰,白里透著紅,跟那夏日里枝頭掛的桃子似的,粉嫩多汁,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杜金桐垂著眸子,長而卷翹的睫毛一顫一顫,根本不敢看她。
杜春瀾看不下去了,將她和杜金桐分開,“行了,你就別欺負小孩子了。”
魏景湛聳了聳肩,杜金桐狼狽而逃,走到門口時,停下來,聲音小若蚊蚋:“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聲音雖小,但語氣分外堅定。雖然這件事是意外,但他看都看了,他不會推卸責任。
這下倒是輪到魏景湛驚愕了。
“還有,我不會將你是女子的事情說出去的。”
說完,杜金桐就逃也似離開,跟后面有狗在追似的,留下原地杜春瀾和魏景湛兩人面面相覷。
杜春瀾皺了皺眉,阿桐這孩子不會是認真的吧?
“你怎么想的?”
魏景湛懶懶往榻上一躺,翹起二郎腿,“只要你們家不反對,我很樂意將阿桐這么貌美的小少年娶回家的。”
杜春瀾氣結,上前敲了她一下,“娶你個大頭鬼!你女扮男裝這么多年,還真將自己當成男的了?”
“好嘛,那你說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兒,你們自己解決去,我才不插手。”
魏景湛點頭,“行吧,我心里有數,你放心,我不會胡來的,也不會對你家貌美如花的小弟始亂終棄。”
杜春瀾噗嗤一笑,“都什么跟什么?你能不能正經些?”
魏景湛坐直身體,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之前說向你提親的事兒還沒完,咱倆繼續討論。”
杜春瀾被她突然正經起來的態度弄得一陣不適應,“算了,你還是該咋樣就咋樣吧,這副嚴肅的表情不適合你。”
魏景湛一瞬間恢復嬉皮笑臉的樣子,沒骨頭似的躺在榻上,“這就對了嘛。”
沒兩日,魏景湛就帶著一大幫人敲鑼打鼓到杜家村提親來了,隊伍浩浩蕩蕩延伸了足有二里地,每個人都穿著大紅的衣裳,肩頭挑著擔子,擔子里滿滿當當裝著系著紅綢的聘禮。
一路敲敲打打好不熱鬧,恨不能宣告全天下似的,吸引了不少路人跟過來看熱鬧。
魏景湛騎著高頭大馬在隊伍最前面,她穿著一身大紅錦袍,賊精神,跟來迎親的新郎似的,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跟在他后頭的兩個擔夫一邊走一邊將筐子里的銅錢往地上撒,眾人一擁而上,搶錢搶瘋了。
金錢的刺激是最有效的,縣里首富魏家的公子到杜家村來提親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各地,引得越來越多的人跑來看熱鬧,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搶錢!
搶到就是自己的,簡直沒有比這來錢更快的!
眾人歡天喜地,奔走相告,比過年還熱鬧。
等進了杜家村,那錢撒的更歡了。
隊伍徑直來到杜春瀾家門口,孫氏聽見動靜出來一看,嚇了一跳,“這是咋地?”
魏景湛下了馬,將韁繩交給身后的一名仆從,上前對著孫氏深深作了個揖,“孫姨,小子在此有禮了。”
“阿湛,你這是做什么?”孫氏忙將她扶起來。
杜金桐在孫氏旁邊站著,看著魏景湛的眼神頗為復雜。
“孫姨,我這次來是來向阿蘭提親的。”
跟過來看熱鬧的外村人轟的一下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魏公子這是昏了頭不成?竟然要娶一個破鞋?”
“就是啊,那杜家女早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娶回去做啥子?”
“雖說杜家有點錢,但跟魏家那是完全沒法兒比啊,魏公子竟然肯娶那個杜春蘭,指不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將魏公子迷惑住了。”
……
這些人,流言說得多了,竟將其當做事實了,然其他人聽了后,直接就信以為真,根本不去仔細分辨話中的真假,或許也懶得去分辨,他們只愿意相信更不堪的一面。
“魏公子!你可千萬不能被那杜春蘭給騙了,她早就不干凈了!你娶她就是給自己戴綠帽子!”
人群中突然有一個人大聲喊道。
孫氏聽了這話臉就是一白,差點沒能站穩,她家蘭兒怎么就不干凈了?這些人怎么紅口白牙的誣陷人!
這是要逼死她的蘭兒不成!
魏景湛眼刀子嗖一下射過去,直接鎖定喊話的那個人,大步走過去,一把將他從人群中揪出來,“來,你倒是給我說說,杜姑娘如何不干凈了?”
王二麻子被他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脖子,“又不是我一個人這么說,大家都這么傳來著……”
“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本公子還說你婆娘給你戴了綠帽子你信不信?本公子今兒話就撂這兒了!誰要是再敢對杜姑娘嘴里不干不凈的,那就是和我魏家作對,我們魏家以后絕不做他的生意!
“以后誰再到處散播流言,舉報者,一律有賞!一百大錢!”
一旦散播謠言就有得罪魏家的風險,誰還敢再說啊。眾人都閉緊了嘴巴。
但依舊有那不甘寂寞的,越是不讓說偏要說,結果被舉報之后,魏景湛立刻采取了雷厲風行的手段,將那些人列為了魏家拒絕來往戶。
魏家的商鋪遍布武進縣各地,就連那些走街串巷的商販也大多是從魏家的商鋪里進貨,一旦被列為拒絕來往戶,那些人想買個針頭線腦的都地兒買去!這時候才后悔了。
但后悔也晚了!
自此,流言才算是徹底平息下來。
杜春瀾與魏景湛的親事就在這鬧哄哄甚至有點荒唐的情況下定下來了。
京城,皇宮。
帶有國師府標志的馬車在過宮門時,直接就被守門的侍衛放行。
進宮后,道玄下了車,帶著一名身著青色道袍戴著面具的道士進了立政殿。
“道真,來見過咱們師叔,玄微道長。”道玄向泰和帝招呼道。
既是見同門師叔,俗世的規矩就應該拋在一邊,泰和帝給玄微行了一個后輩禮。
當然,他也存著試探的心思,行禮時注意著面前這位師叔的反應。若是尋常人,哪里敢受他的禮?
見玄微不動如山,面不改色地立在那兒,不躲不避地受了他這一禮,泰和帝心頭便信服了幾分。
“師侄不必多禮。”玄微低沉清越的聲音響起,微微一揮袍袖,泰和帝便覺一股柔和的力道將自己托了起來。
旋即,玄微從袖中拿出一只白玉瓷瓶遞給泰和帝,“此乃玄元丹,服之可補精益氣、耳聰目明、輕身耐老,算是給師侄的見面禮。”
泰和帝立馬收下,叫周路德好生收起來。
三人分賓主坐下后,泰和帝視線在玄微面上掠過,“不知師叔何故戴著面具?”
玄微淡淡道:“小時性子頑劣,不小心燒了屋子,困在里面被灼傷了面容,留下傷疤,面容鄙陋,是以不敢污了陛下的眼,還望陛下見諒。”
“哦,原來如此,宮中有一御醫,極擅治療外傷,朕召他來給師叔你看看如何?”
“不必,不過一具皮囊爾,丑不丑的無甚要緊。”
這話一出,泰和帝立時肅然起敬,“師叔果然不愧是師叔,隨便一句話便能叫朕心有所觸,想必師叔道行已經臻至化境了吧?”
玄微沒有應是,也沒有否認,只隨意朝窗臺下的魚缸一點,里頭已露出枯萎之相的睡蓮立時煥發了勃勃生機,轉瞬由枯轉生,片片綻開,開得極盛,動人之極。
這一幕,真可謂神跡也!
泰和帝難以置信地走到魚缸前,親手觸了觸那朵睡蓮,是真實存在的,并非虛幻之物,玄微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上起來,他對他的身份和本事再無存疑。
能夠令草木起死回生,那么,是否也可以令人重返青春呢?
想到此,泰和帝的心就砰砰跳動起來,看玄微的目光炙熱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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