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淡如菊
在安靜的劇院內, 哪怕是一點異響都能讓人輕易察覺。
看著坐在自己旁邊,好似就這么直接睡死過去了的君王, 和哈斯德向來不對頭的教皇微微偏頭, 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真沒想到啊,哈斯德和他待在一起居然都能睡著。
親手擺到他面前的好戲,他可不能就這么錯過了。
這下就有意思了。
劇院的高臺上, 宋世安的表演還在繼續,規律而叫人不自覺放松的鍵音仍舊斷續響起。
而在下方的觀眾里, 有一位跟著相熟的貴族混進了皇家大劇院的樂師聽著這除了規律之外, 似乎毫無長處可言的鍵音,沒忍住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神色。
就這?
這就是所謂的超前藝術?
這就是被侯爵追捧能在皇家大劇院演出的水平?
當時那么多貴族跟著為這么個家伙發聲,直言他的表演過于俗氣平庸,現在一看這位世安·宋所謂充滿了巧思的藝術, 好像也不過如此。
這位在不久前曾被凱南侯爵在表演結束后公開落下面子的樂師抬頭, 他看著高臺上仿佛沉浸于自己表演中的宋世安,心下對眼前這一切嗤之以鼻。
枉他之前還以為這個世安·宋的實力究竟有多厲害,還刻意央求了熟悉的貴族帶他進場見識見識這所謂的超前藝術,現在一看,不過是個靠著噱頭, 借著凱南侯爵的東風, 憑著炒作硬生生上位的廢物。
不就是帶點魔法光暈么, 不就是稍微有點節奏的敲擊聲么。
說是能讓人從視覺和聽覺享受的超前藝術,具有動作美和音樂美,還額外找煉金術師弄出來了新奇的樂器。
包裝得那么冠冕堂皇,折騰得這么花里花俏, 換做是他上場, 這就隨便給他兩塊石頭怕是都能奏出和這一樣的樂曲。
……哦, 倒也不能算一樣,就是隨隨便便給他兩塊石頭,他都能憑借不同的敲擊手法弄出更多聽著更加分明的音階。關鍵時刻甚至還能把石頭拋上天空玩個雜耍,對外說出口時也算是另類的舞臺藝術。
想他一個如今在整個王都都能算是名列前茅的樂師,居然在其他人口中還不如這個廢物,甚至于還被這么個家伙搶先在皇家大劇院表演,樂師心里便越發覺得不滿起來。
——要知道,就以他過去在王都里的名聲,他都還沒登上這個皇家大劇院的舞臺,在這么多的貴族面前公開展示自己。
心火越燒越旺,眼見高臺上的宋世安一曲彈奏結束,這位樂師在嫉妒和憤怒的不斷催動下,最終忍不住開了口。
他刻意提高聲音斥責道:“所謂的超前藝術,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話語尾音在空蕩的劇院引出回響,還沒徹底落下,劇院被卻又驟然響起了一聲夸贊。
“好,演奏得實在是太好了,我為王國有你這樣的新銳藝術家而感到榮幸。”隨著這句夸贊的話語被說出,跟著想起了一陣有節奏的鼓掌聲。
樂師下意識不滿地扭頭,看看到底是誰這么沒品味。
結果隨著耳邊的聲音看向聲源,教皇冕下的那張臉就在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樂師當即冷汗直流,整個大腦都在對上對方視線后有那么一瞬間空白。
“……確實……確實不錯。所謂的超前藝術也不過如此,我覺得這種劃時代的藝術,用超前這個詞顯然已然不足以形容其美妙了。”樂師結結巴巴地夸贊,在眾人的注視下竭力將自己剛才說出的那句話圓回來。
教皇笑笑仿佛沒把他出言不遜的這句話當回事,其他貴族見狀也松口氣跟著開始叫好——
“我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表演,今天來到這里也算是開了眼了。”
“這真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表演。”
“……”
即便實際上并未聽懂這首純粹由單一的敲擊聲組成的樂曲到底有哪里好,但此時帝國居于權利頂端的上位者出聲夸贊,此時的鑒賞已然不是什么單純的品味問題了。
眾人齊齊夸贊,仿佛這叫人無法理解的表演真是一場尤為動人的完美演出。
教皇見狀也十分滿意。
他看向被周圍的叫好聲逐漸驚醒的君王,突然面色一變,直直地看向哈斯德,故作惋惜道:“是啊,多好的樂曲啊。只可惜殿下您剛才不巧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也不知道未來是否還能聽到一樣的曲子,和此時的我們一樣為此而觸動心靈了。”
“啊,抱歉,可能是我考慮得不多,我剛剛不小心忘記了這個超前的藝術或許并不適合您品鑒的可能了。”
這已經隱約像是在暗地里嘲諷哈斯德的思想落后不超前了。
結合近來君王下令抑制教會發展、頻頻駁回教會提議的事情看來,細細一想簡直讓人回味無窮。
整個劇院內當即一片死寂,所有在剛才還揚起微笑夸贊的貴族當即閉上了嘴。
沒人敢在這種時候出聲。
哈斯德看著說出這種話來的教皇,無比后悔自己居然就因為區區之后幾天沒精力就放棄喝魔藥保持精力的選擇。
不然他怎么會給教皇這么一個暗搓搓嘲諷他的機會。
哈斯德故意裝出沒聽出對方暗指的隱藏含義,強撐著露出了一個微笑:“怎么會,樂曲我剛剛也聽到了,很好聽,簡直叫人心情舒暢。”
“相信在未來,你一定能創作出更多美妙的樂曲。”他說還扭頭著看向宋世安,臉上帶著勉強才掛上的鼓勵微笑。
“是么?”教皇故作驚訝,像是極其關心地開口問道,“那我為什么剛才看到您不小心在劇院內小憩,是因為最近的公務繁重太累了么?”
“如果可以,我也不是不能為您分擔這份責任。”
這個混蛋……看著不依不饒的教皇,哈斯德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這說的都是些什么話?!這到底打著什么算盤?!
正大光明直言意圖分去權柄也就算了,當著這么多貴族的面暗指他精力不足不能掌控權柄,這究竟是何居心?!
分擔個屁,還分擔。
就是因為你這個只應該老老實實侍奉你那位神明的教皇額外分擔得太多,他這些年來才會因此愁得整夜整夜都睡不著覺。
哈斯德心里忍不住把對方從頭到尾指責一邊,面上卻只能強裝平靜:“不用了,我可不能讓那些繁重的政務分去您的精力。”
“近來城外的那些魔獸活動跡象越來越頻繁,為了能在群獸環繞下護住帝國,您可是得每天都和神明真誠祈求,哪有空來管這些。”
“就算是為了整個帝國的安慰,也請您務必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侍奉神明。”哈斯德在說到后半句話的時候,還刻意加重的語音。
他是真的希望這個該死的教皇能這輩子都老實待在自己的神殿內,這輩子都不出門啊……
“也是……”教皇皮笑肉不笑,“獸潮愈來愈危險,我自然也會盡全力和神明祈求,希望陛下您也能誠心祈求神明的庇佑。”
“我們一起祈求陛下您那些駐守邊城的士兵不會因此而遇到危險。畢竟那么多妻子的丈夫、母親的孩子、孩子的父親要是就這么死了,他們的家人該有多難過啊。到時候全城縞素,看著也確實叫人心里跟著難受。”
帝國邊境魔獸環繞,但所幸有神明庇佑。
自帝國教會——法納神教現世之后,教會供奉的神明——全能的主神、象征著死亡與永生的神明法納便曾多次顯靈,驅趕魔獸庇佑帝國。
也正是因此,在神的庇佑下,帝國的邊境一度不需要分配什么額外的兵力來應對魔獸。
但近來,隨著帝國的君王——哈斯德五世上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帝國的邊境發配士兵應對連年的獸潮,像是要開始逐步取締教會以及那位所謂的神明。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教會供奉的神明也跟著開始生出不滿,所謂的神跡近幾年來也逐漸開始減少,隨之增多的便是更多抵抗獸潮的士兵的犧牲。
這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教皇話語中自然也沒多少真心。
他意指正是因為君王無用,并沒有對神明懷有該有的敬畏和崇敬,這才導致帝國近年被獸潮侵襲,于是讓人命白白填補缺口,讓這些士兵拼盡性命,卻都只能是無用功。
畢竟救世,這還得看他們的主。
哈斯德臉上強撐出來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哈斯德語氣冷淡:“那還是先請你的那位神明盡快顯靈吧,如果他是真心想讓帝國免遭磨難的話。”
“至于我的士兵……我自然也不會讓他們的努力白費。”
這位哪怕坐在王座上亦遭人蔑視的君王說著環視四周,看見了周圍的貴族齊齊低著頭。
無人出聲認同他的提議。
……也是,在這一點上,幾乎所有的貴族都達成了共識,沒人想讓自己手下的性命因為這種原因而白白犧牲。
畢竟神明是真的能顯靈,而教會驅趕獸潮的方式從來都不會死人。
反正也不過是虛假的信仰,這又不會有什么多余的犧牲。
他們似乎都在安靜地指責他讓神明因此而不滿……
——但問題是,他還能怎么退讓呢?!總不能再這么繼續,直接把王座退讓出去,成為一個神權的傀儡吧。
他也不是沒期盼那位神明顯露神跡,但祂似乎從頭到尾只望向人間的教會。
哈斯德越想越氣,他的視線掃過劇院內的眾人,最終不知為何越過教皇那張討人厭的臉,定格在了宋世安的身上。
等哈斯德未來再次回想今天這一幕,再回憶起此時此刻的異樣,他才恍然明白,或許他正是因為看見了一位行走于人間的人類神明,這才被輕易奪走了視線。
只是此時的哈斯德對未來一無所知。
他看著宋世安那副仿佛局外人一樣站在高臺之上,面色冷淡到仿佛與這劇院里發生的這場鬧劇毫無關系,以至于此時還能維持著這般平靜的態度看著眼前的一切。
明明爭端最初就是從這位世安·宋樂師身上而起,這會兒卻還是做出了這副令人作嘔的清高姿態。
回憶剛才那言語間的不見血卻傷人交鋒,哈斯德越想越氣,越想越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扯了扯嘴角,無處安放的惡意當即傾巢而出:“我絕不會苛待我的士兵,不論任何方面。”
“世安·宋大師,既然您的樂曲能如此輕易就叫人心情舒適,為了補貼我們帝國護衛邊境抵御獸潮的士兵,不如您之后便隨軍去往北方的戰線,為帝國的士兵奏樂平靜他們因為廝殺而混亂的心靈。”
“那些為帝國拋灑熱血的士兵也應該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你們說,是不是?”他假惺惺地問道。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相信沒人敢在這種時候持反對意見。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殿下英明。”在場的眾位貴族也只能點頭應聲。
人群中,不少人都對著宋世安露出了一個憐憫的表情,凱南和愛德華更是直接臉都要綠了。
然而微微偏頭一看,那位世安·宋大師臉上的表情看著卻依舊平靜,看著對自己的去處全無所謂的樣子。
這就是大師么……
看著宋世安那張依舊充滿了大師風范,沒什么表情的臉,在場的眾貴族在聽完那一場不知所謂的音樂會后,心底的疑惑瞬間消失,只剩下了對這位有著超前藝術的藝術家的尊敬。
……和他們這些俗人不一樣,這種時候,或許也只有這位世安·宋大師才能在這種時候還能保持淡定了吧。
原先還曾質疑宋世安表演的樂師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看著宋世安那在危險之時依舊保持著藝術家該有的優雅,滿心都是對對方的敬佩。
樂師至此也算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也難怪宋世安能先于他站在皇家大劇院的舞臺上了,畢竟比起自己,對方可是一位真正將自己全身心都投入了藝術中的偉大藝術家。
至于他為什么聽不懂對方的音樂……或許正是因為他沒有對方的品格無法真正理解對方的心靈,所以才沒辦法品鑒對方的樂曲,只單純把這當做是普通的敲擊吧。
知之非艱,行至惟艱。
眼前這首曲子、眼前這個樂師恐怕就是這樣了。
是他輸了。
另一邊,高臺上,被眾人欽佩的世安·宋大師沒想到這事說著說著就突然說到他身上了。
老實說因為缺少關鍵信息,剛才哈斯德和教皇之間的對話他也聽著有點一知半解。
正想著自己其實也沒必要聽懂這個世界的政治,能讓他聽懂的、言簡意賅的話終于來了。
“……隨軍去往北方的戰線,為帝國的士兵奏樂……”
宋世安很快就提取出了這句話的關鍵信息,慌了沒半秒就淡定下來了。
老實說他還覺得挺無所謂的,不就是去邊境么,王都和邊境無論是哪里對他來說都差不多。
要真是遇到危險了,實在不行就御鍵跑路,實在不行騎龍逃跑或者是直接開著機甲去太空也不是不行。
反正如今也沒什么能送他回家的異世界物品的消息,哪個城市對他來說都差不多,去哪不是繼續找呢,看著都一樣。
……別說,真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大概是離開了王都之后,自己就不用這么被迫站在這么大的劇院里用演技來表演吧。雖然給士兵彈奏也是彈,但壓力總歸不會有現在這么大。
這么看起來好像也不是不行。
“殿下英明。”看著見他沒出聲后便一直直勾勾看著他的哈斯德,宋世安簡單盤算了一會兒得失,隨口附和著其他貴族剛才說過的話應了一聲。
無視其他貴族驚疑不定的眼神,見慣了這些貴族這種表情,也無所謂他們究竟在想些什么的宋世安簡單對著眾人點頭示意后,平靜地回到了劇院后臺。
……
缺少了演奏的樂師,劇院里的貴族也因此而很快散去。
宋世安在后臺收拾好了東西,就等著愛德華和其他貴族聊完后來接自己回莊園。
然而他沒等來愛德華,卻先等到了滿臉歉疚的凱南侯爵。
凱南臉上寫滿了后悔:“抱歉,世安大師,我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是真沒想到,他們真的會來這場音樂會,還讓您被迫卷入了這場爭端。”
老實說,凱南給哈斯德和教皇都分發了一份邀請函,本意是借著這個行為來提高這次音樂會的檔次。
雖然人沒來,但口頭上還能說是“邀請了哈斯德殿下和教皇冕下”的音樂會。
他以為就如今哈斯德和教皇之間的頻繁摩擦,天天忙著處理政務隔空對決的這兩人怎么著都沒空來參加。
結果沒想到邀請函發出去后,來一個也就算了,兩個人居然都來了。兩人一起結伴來了也就算了,其中一個居然還就這么在音樂會上當場睡著了。
這一系列巧合湊在一塊,這么發展下來簡直要命。
“邊境那邊有些危險,請您一定要小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把您迎回最為安全的王都。”想想這件事因他而起,凱南擔心眼前的大師心里不舒服,趕忙做出了保證。
宋世安看著凱南臉上愧疚的表情,總覺得自己這會兒無論說什么,對方都能答應他。
對他來說,其實回不回王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該如何在離開王都后,依舊讓這些王都的貴族幫他找到“回家的單程票”。
在聽說要去往邊境時,他唯一覺得有些可惜的就是自己在豁出去演技后和這些貴族打好的關系……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已經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擺在了他眼前。
大概是裝大師和這些貴族呆久了,宋世安身上也因此隨之顯現出了一點貴族式的狡詐。
宋世安趁勢出聲:“你不要著急,也不好做什么傻事,違抗君主的命令即便對于貴族來說想必也不容易。”
“回不回王都不重要,我就算是不巧去了邊境,也能趁著這個機會,欣賞到不同于王都的別樣風光,這對我來說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當然,如果真要說起來,或許也只有一件事在我看來萬分可惜……我之前來王都,就是聽說作為整個帝國的都城,這里有著在其他城市都難以見到的新奇玩意兒。我只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存在什么超越這個時代的東西。”
“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特別想為我做些什么的話,別做那些會危及到自身安全的傻事,只要偶爾在發現什么特別的東西后,把它們寄給我看看就好了。這是我的畢生夙愿,拜托了。”
宋世安適時提出自己的需求,這和他超越時代的超前藝術倒也相稱。
凱南當場就更感動了。
聽完了宋世安說的這些話,他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
明明是他間接導致了宋世安被迫去往危險的邊境,對方卻又在這種時候反過來勸他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換做是他遭遇了這種意外,怕是都要氣得直接破口大罵了吧。
和想把世安·宋大師作為對外炫耀資本的自己不同,在第一次演出時說出的那句“知己”后,盡管宋世安看著依舊冷淡,可對方卻也真的是把他當做是知己來看待,只想讓他平平安安不要冒險。
他何德何能,居然能成為一位品德如此高尚的藝術家的知己。
……明明,明明他只是個不懂藝術的武夫,壓根就沒讀懂對方的藝術啊。
有那么一瞬間,凱南想要開口告知宋世安事情的真相。
但看著對方帶著期待和淺淡微笑的臉,卻又只覺如鯁在喉實在說不出口。
畢竟他要是道明了真相,這樣一個真心為他著想的人也會隨之而顯露出厭惡的表情來吧。
“……好,我聽你的。”凱南咬牙應了一聲,話還沒說完,話語里就帶上了一份哽咽。
他當場就被他自己的想象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不得不說,從某種方面來說,凱南侯爵也帶著和其他貴族相同的纖細心思。
……
離開皇家大劇院,宋世安被送回了愛德華的莊園。
想著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去往邊境,王都這邊也處理好了后續,宋世安心情不錯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
愛德華就是這時候敲門進來的。
看著宋世安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一想到自己的搖錢樹還沒捂熱乎就因為一場意外而被迫遠離自己,獨自去往邊境,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憤怒后,才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找過來的愛德華當即心態又崩了。
“他們都不懂藝術,不知道讓這樣一位藝術家去往邊境是對全帝國的損失!”
同樣也不懂宋世安超前藝術的愛德華當即重燃怒火,毫不羞愧地怒斥道:“連在這樣的藝術表演下居然都能睡著,簡直就是狗屎!”
臟話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向來遵守規則、做事也小心謹慎的愛德華罵完后反應過來不對。
他抬頭看向四周,發現房間里除了他和受害者宋世安本人外沒其他人后,這才放下了心。
“世安大師,你在邊境務必要小心,我等著你從邊境回來找我。”愛德華說著,臉上露出了真切的關切,那是一個商人對自己的搖錢樹真情實感的擔憂。
為此,他甚至愿意犧牲部分自己的金錢。
“在軍隊出發前,我幾天就帶你去王都的各大煉金工坊去看看,多買些煉金物品正好能防身。”
宋世安心情復雜地應了一聲“好”。
聽著愛德華話語里難掩的痛惜,仿佛他真成了什么全帝國藝術的瑰寶,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對此做出什么評價。
相比起這些天以來接觸的其他懂得他那所謂超前藝術的貴族,他反而覺得那位在音樂會上無聊睡著的國王或許才是最懂藝術的人。
對自己還有點清醒認知的宋世安這么想著。
……不過一個國王能在這種場合睡在也還真是心大。就看當時情況,坐在他邊上的那位教皇貌似是他的政敵吧。
宋世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兩句。
之后又過去了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國王當場睡著除了自己熬夜熬出來的那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外,似乎也有他的原因在里邊——
靈氣本身就會對法器造成影響,使得其本身優勢不斷增加。
而這點在劍修手中表現得最為明顯。
曾經就是個劍修,宋世安這會兒理解起來也很迅速。
劍修最開始踏上修習路時,通常都不會被要求學習什么麻煩的術法,只會被教導矯正學習基礎的劍招,甚至于之后即便基礎打好也只會被傳授劍招的招式動作,劍修出劍招時的靈氣輸出全由修士自己把握,全看個人習慣。
……這也是同一個招式在不同劍修用出來時,都會給人不同感覺的原因。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沒在自己法器——長劍身上施展術法,劍修的法器便毫無威力脆弱易折。
即便是普通的木劍落到修為高深的劍修手中,也會在輸入靈氣后變成危險的利器。
或者說,宋世安長這么大就從來沒見有哪個劍修動手前會先對自己的武器施術做法的。
如果將這一點放到他現在的法器上——聽說鍵音屬于白噪音本就能助眠,而他為了能營造出藝術所謂的畫面美讓鍵盤跟著發光,輸入了靈氣,指不定就是因此間接增強了鍵音這方面的優勢。
對于格外清醒的人來說,這點并未刻意往催眠方向輸出的靈氣或許沒辦法造成多大額外的影響。
但對于一個熬夜疲憊的人來說,在對這鍵音本就沒什么防備的前提下,這一點就顯得很致命了。
也難怪這位國王殿下會在音樂會上睡著……
哦,那沒事了。
……
而這場音樂會給宋世安帶來的影響也不僅限于此。
與此同時,似乎是來自于其他貴族的贊揚,在這次舉辦于皇家大劇院的音樂會后,連著被教皇和君主夸贊的宋世安一戰成名,一時間竟然成了全王都最為出名的樂師。
無辜被卷入王權和神權之間的爭斗,明明極富才華——盡管這才華絕大多數人都沒辦法理解,卻因為一場意外而被君王遷怒,落到了這般危險的境地。
這簡直就像是夜鶯死前最后一聲婉轉動人的鳴啼,連帶著這場叫眾貴族都難以聽懂的音樂會都帶上了一種別樣的悲劇色彩。
而這件事最吸引所有貴族贊嘆的卻也并不僅限于此。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那位樂師在這之后表現出來的高貴品格。
明明遭遇了這樣不平等的對待,那位樂師看著卻依舊人淡如菊,即便是面對暴怒的君主和驚惶的貴族也無動于衷,簡直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藝術大師臨危不懼,甘愿為藝術無畏獻身的風范。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些貴族無比沉醉,這些表現出來的特質簡直完美符合了所有人對于藝術家的想象。
連帶著在那之后,當時的那場晦澀難懂的音樂會都成了不少貴族對外的談資。
當然,即便不說在這個世界,這就算是放在宋世安以前的現代位面,遭受帝王貶謫、懷才不遇……貴族口中的世安·宋大師也算是和不少課本中名人的生平存在相似。
……短短幾天內出名并經歷了歷史上其他文人才子數年甚至是一輩子的遭遇,就差再動用自己的藝術細胞為自己的遭遇再編首新的曲子了。
就連其他王都的樂師同行在這樣的前提下,竟然都不敢再說出什么風流話來。
哦,那可真是個可憐又無辜的偉大藝術家。
所有人都這么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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