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昭高二那年看過心理醫生，當時的癥狀是失眠，和學習壓力大有關。

        悅昭的媽媽為此帶她去市第一醫院的心理科咨詢，悅昭就此認識了虞醫生。

        不過相隔的年數很長了，悅昭已經記不得虞醫生具體長什么樣了，但虞醫生說話溫柔，善于傾聽，悅昭一度非常信任她。

        如今悅昭沒有虞醫生的聯系方式，只好上網去搜索，發現很幸運，虞醫生依舊在市第一醫院的心理科工作，剛好明天上午是她的出診時間。

        悅昭打算陪同老板娘和鄭若漣前去。

        次日一大早，老板娘開車載女兒鄭若漣和悅昭趕到市第一醫院，掛號后去五樓等候。

        雖然她們來得早，但來之前誤以為一上午不會有很多人，便沒有選擇提前在網上預約，當拿到的號發現已經排在很后面了。

        三人坐在候診區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鄭若漣一聲不吭地低頭，小小地皺眉。

        今天的天氣有些熱，鄭若漣卻依舊很怕冷一般，穿了高領毛衣和厚外套，走進醫院后，老板娘反復勸她脫了外套，她都不答應。

        悅昭陪她們一起等待。

        快到十一點，還沒有排到鄭若漣，鄭若漣顯得越來越焦慮，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頻頻眨眼睛，忽然間小聲說：“我感覺悶，想出去透氣�！�

        老板娘一聽，再次勸女兒把厚外套脫了，但鄭若漣堅持要去外面透透氣。

        老板娘急道：“都快到你了啊，你現在跑開，要是錯過了怎么辦？你覺得悶，是因為你穿得太多了！”

        鄭若漣側過頭，哀求悅昭：“我想去樓下透透氣，姐姐你陪我去吧�！�

        悅昭看了看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還有兩個病患排在鄭若漣前面，稍微考慮后便對老板娘說：“不如我陪她去樓下的空地上站一會兒，很快就回來，行嗎？”

        老板娘只好答應，叮囑說：“那你們快去快回吧，可別錯過看病時間。”

        悅昭和鄭若漣坐手扶電梯下樓，到三樓的時候，電梯拐彎處緩緩走過來一個穿卡其色風衣的男子，有序地排在她們身后，直到她們走下電梯之后才一腳邁在階梯上。

        展彥之正低頭看手上的一份檢驗報告，余光不小心瞟到前面一名女子轉頭說話的側臉，他的心忽然一驚，抬起目光，凝視在女子熟悉的側臉上。

        她是悅昭，展彥之心想自己絕不會認錯人。

        但悅昭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展彥之想起前段時間和悅老板的兩次通話，對方直白地告訴他：“悅昭最近在和我們鬧脾氣，人已經搬出去住了。我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懶得過問，反正有她媽媽和她保持聯系。你要真想知道她的情況，不如直接去問她媽媽吧。不過，小展啊，我女兒總歸是長大了，開始嫌我和她媽媽啰嗦了，我們說的越多，她越叛逆，干脆給她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她自己會想明白的�！�

        展彥之一邊回憶悅老板說的話，一邊無聲地跟在悅昭身后，一直抵達一樓，悅昭從未回過頭，他也便無緣和她正面打招呼。

        直到看見悅昭和同行的年輕女孩從醫院側門走出去，展彥之才停步，短暫的考慮后拿出了手機。

        要不要去問一問？會不會太唐突？

        他猶豫了。

        他至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沒有表現好，以至于悅昭不但拒絕了與他再次見面，還為此躲去外面住去了。

        雖然悅老板話里話外都沒有“我女兒是為了拒絕你才搬出去住的”意思，但聰明如他，早猜到了。

        也只剩下這一個理由了，他們父女之間也沒有別的矛盾。

        想到此，展彥之的手指攥緊了手機，雙唇抿成了一條薄線——要說心甘情愿接受這個結果，那是假的。

        他的人生從沒有遇到過被人拒絕得這么徹底的情況。從小到大，他都是不輕易認輸的性格，但那僅僅局限于學業，對于愛情，他沒有豐富的經驗，不知道該如何贏得一個女人的芳心。

        悅昭究竟因為什么拒絕了他？在和她僅有的兩次約會里，他到底是哪里沒做好，或者是哪個舉止哪句話出錯了，惹她討厭了？

        事后他絞盡腦汁去回憶去分析每一個細節，但想不到答案。

        展彥之這輩子的驕傲和清高仿佛因為悅昭的拒絕潰敗了。這段時間，他努力不去想這件事，但很快發現難度不小，他的姑姑和姑父隔三差五打來電話問他和悅老板的千金相處得如何了，為什么人家忽然不理他了，是不是他哪里不禮貌了，他究竟有沒有上心……

        無論他多想把這件事拋之腦后，將注意力全放在實驗上，也無濟于事。

        “男人的婚姻和事業一樣重要。如果你有幸與悅老板的女兒結婚，這對你、對我們一家意味著什么，你應該很清楚。”他的姑姑語重心長地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應該全力以赴，而不是用草率的態度對待，懂嗎？”

        事到如今，展彥之得承認，悅昭美麗的身影一直在他腦海里徘徊——他確實對這位千金小姐一見鐘情了。

        他想和她談戀愛，想與她成婚。

        展彥之猶豫后作出了決定，翻出通訊錄里的一個號碼，撥打過去。

        片刻后，電話那頭響起一個溫婉的聲音，展彥之溫和出聲：“阿姨，我是小展。我今天在醫院替老家的親戚取檢驗報告，沒想到會這么巧，在醫院遇上了悅昭。”

        悅昭陪鄭若漣在樓下站了不到十分鐘，便回到五樓的心理科。

        老板娘人早已坐不住了，一直站在電梯口，見她們上來了，松了一口氣：“還有一個就到我們了，趕緊準備一下�！�

        悅昭對鄭若漣說：“室內很暖和，你穿這件厚外套太熱了，脫下讓我幫你拿著吧�！�

        鄭若漣點了點頭，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厚外套。

        悅昭又對老板娘說：“等會兒讓若漣一個人進去就可以了，我們在外面等她�！�

        老板娘說：“不用我們陪她進去？你不是認識這個醫生嗎？不需要進去介紹一下嗎？”

        悅昭笑說：“不需要的。虞醫生很專業，無論是不是認識的人介紹過來的，她都耐心對待。就診室是一對一的，讓若漣一個人進去比較好�！�

        老板娘有些遲疑，她向來愛護著女兒，尤其是這段時間，除了晚上可謂是寸步不離，但轉念一想，她這樣細心照看著女兒好像也沒什么效果，女兒怎么說都要長大的，自己也不能護她一輩子。

        于是，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后背：“若漣，你自己進去吧，都這么大的人了，沒什么問題的�！�

        四十五分鐘后，鄭若漣從就診室走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說自己肚子餓了。老板娘趕緊安排她們一起去醫院附近的餐館吃飯。

        等選了一家做家常菜的餐館，三人一起坐下，點好了菜，老板娘才問女兒：“你有沒有把想說的都告訴醫生�。俊�

        鄭若漣點了點頭。

        老板娘接著問：“那醫生怎么說？她說你的問題大嗎？”

        鄭若漣說：“她讓我別緊張，放輕松，說遇到這樣問題的人遠不止我一個�！�

        悅昭聽她們母女倆慢慢說話。

        很快，老板娘笑說：“看來這個虞醫生還蠻有水平的，若漣也很信任她，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我們下周繼續過來好了。”

        說到這里，老板娘看向悅昭，再次感謝她，并客氣地說：“下次就不需要再麻煩你趕一趟了�！�

        悅昭也笑了。

        等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老板娘去了一趟洗手間。

        鄭若漣喝完最后一口蘋果汁，轉頭小聲對悅昭說：“我和他和好了�！�

        悅昭明白她說的是誰，想了想問：“你們是認真的？真的要在一起嗎？”

        “嗯，想好了。”鄭若漣慢慢說，“媽媽她也知道，雖然她沒有贊成但是也沒有反對，還把手機還給我了�！�

        悅昭斟酌后說：“但也許你現在把時間花在照顧好身體和努力學習上更重要。如果他是適合你的那個人，不如等高考之后再攜手前行。”

        鄭若漣的表情有些難堪，幾秒鐘后說：“我當然也知道早戀不好，但現在每天晚上和他打電話是我難得輕松的時刻了�！�

        悅昭不好多說什么，目光徐徐落在白瓷碗口邊那朵勾繪的小花上，心想也是，年輕人怎么能輕易抵御愛情的魔力呢。

        喜歡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帶著魔力似的，手指輕揮間就讓人的心花綻放。

        悅昭側頭，看了看窗外的陽光，換了一個輕松的話題：“你很久沒出門了吧？不如等會兒一起去附近散步？”

        這天晚上，莫驟來接悅昭的時候，悅昭笑著告訴他：“我這里有一份新鮮的禮物�！�

        莫驟問：“禮物？”

        悅昭忽然想逗逗他，問他：“你想要我的禮物嗎？”

        莫驟點頭：“很想�！�

        悅昭說：“那給你三次機會，你猜猜我買了什么？猜對了送給你。”

        莫驟從沒有玩過此類游戲，思考之時，不經意地把手揣進衣服口袋，手指碰到了皮夾，于是隨便一猜：“皮夾？”

        悅昭愕然，他的答案像是一枚飛鏢直接把她定在了原地，她遲遲開口：“你為什么會猜到是皮夾？”

        看悅昭的表情，莫驟知道自己竟然猜對了，這是他自己也沒料到的事。

        他溫柔地說：“猜對了不好嗎？說明我懂你�！�

        悅昭呼出一口氣，有些小失望，但很快恢復了好心情：“恭喜你答對了。我買了一只男士皮夾送你，等回屋后拿給你�！�

        等倆人一起到了悅昭的屋子，悅昭取過桌上一個未拆開的小禮盒，直接遞給莫驟。

        她解釋說：“今天陪老板娘的女兒去醫院，大家一起吃了中飯，吃完后在附近逛了逛，剛好逛到了一家手工皮具店，我一眼看中了這個咖啡色的皮夾，覺得簡約風很適合你，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莫驟一邊拆禮物，一邊聽她說話，未看見實物，已經給出答案：“我非常喜歡�！�

        悅昭：“……”

        莫驟得到一只新皮夾，很有速率地把舊皮夾里的東西全拿出來，一一裝入新皮夾里。

        “這只好看�！蹦�驟只關注他的新皮夾，似乎懶得再去看舊皮夾一眼，“舊的太丑了。”

        悅昭：“……”

        悅昭默默拿起他那只空了的舊皮夾，左看右看，還寶貝一般地摸了摸，突然覺得這個黑色磨砂皮質的皮夾也越看越好看。

        于是她提議：“如果你覺得丑，那不如給我用？”

        莫驟一聽笑了：“你不嫌棄就行�！�

        他說完還低了頭，無限接近悅昭，親昵地說：“反正你也用慣了我的東西�！�

        悅昭被莫驟的一句話說得害羞了，腦袋微微轉過去一些，企圖掩飾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莫驟拿手撥了撥悅昭一側的長發，說：“為什么不敢看我？”

        悅昭只好再轉回臉來，沉浸在他的目光注視下，而后伸手點了點他的肩膀：“你啊，你別調戲我�！�

        莫驟似是不解：“這個程度就是調戲了？”

        悅昭：“……算是�！�

        莫驟問：“你不準我調戲你？”

        悅昭正在想理由，總不能說因為被他調戲她會臉紅吧。

        莫驟又說：“既不能偷親，又不能調戲，你對我的要求會不會高了點？”

        悅昭：“……”

        莫驟說：“或者你應該適當鼓勵我一下，不要老說這不行那不可以�！�

        悅昭說：“我剛剛才送了你一份禮物，難道不算是對你的鼓勵嗎？”

        莫驟說：“你買的皮夾我很喜歡，但我更喜歡你不花錢準備的禮物�！�

        悅昭猜到了一些，問：“呃，那具體是什么呢？”

        莫驟凝視著悅昭越來越紅的臉，直白道：“我現在想被一個人親兩下。”

        悅昭：“……”

        莫驟說：“當然我不勉強，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因為你說過不能偷親你，我也不敢不聽你的話。”

        他說得倒像是他很委屈一樣。

        悅昭看著他，逐漸莞爾，一只手去搭在他的肩膀上，調整好情緒后說：“我指的是不能‘偷親’，如果你想，完全可以光明磊落一點�！�

        莫驟說：“我確實想，但我也怕被你扇耳光�！�

        悅昭：“……”

        悅昭突然間很想笑出聲，他裝無辜的樣子看起來過分可愛了，甚至讓她真的想立刻去親一親他的臉。

        這樣想的同時，悅昭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稍稍使力，飛速湊上前，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她親完就撤，任由心跳的節奏如同打鼓一般。

        莫驟注視著她，徐徐拉過她的另一只手，貼于自己的臉，提醒她：“沒記錯的話，我剛才說的是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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