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霽從桌游區走過來，在戚寒煙身旁坐下。

        她看了眼趙宇，偷偷湊近戚寒煙耳邊。

        “你怎么跟他坐一塊兒了？”

        她問，明顯話里有話，好像不該他坐一塊。

        戚寒煙自然聽出異樣，借著音樂聲不動聲色地回：“湊巧坐一塊兒的，怎么了？”

        秋霽瞥了眼男生，在手機敲了敲，示意戚寒煙看微信。

        后者打開手機，看見她發來的一句：

        他這個人有點古怪。

        戚寒煙：？

        秋霽：就是性子有點直，不給人面子，之前有過幾次女生主動跟他搭話，結果被他說膚淺還不懂裝懂，把人女生給懟哭了。

        懟哭過女生？戚寒煙不動聲色地掃了眼男生，暗中驚訝。

        不過自己本來也不會主動和他搭話，既然如此，應該可以相安無事。

        她同秋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秋霽本來是擔心她一個人跟趙宇起沖突才過來的，看見有男生在這里唱歌，對方還有意無意地看向這邊，心里不免好笑。

        她剛才在另一邊，也注意到不斷有男生過來晃悠。

        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概是玩膩了桌游，沒過多久，陸續有人過來唱歌，還有人過來坐著聊天。

        秦燕隅也被張炆拉了過來，后者純粹是來湊熱鬧。

        歌臺正好響起一首歌，是個女生點的。

        悠揚的聲音傳來。

        “哇塞，這個女生唱歌不錯。”張炆看向正在唱歌的人，不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但記得她先前同秦燕隅打了招呼，想來是認識的。

        “她叫什么名字？”

        秦燕隅掃了眼女生，想了想，報出一個名字。

        交集不多，印象不是很深。

        女生站在屏幕前，握著話筒，隨節奏輕輕搖晃身體，高聳的馬尾隨之蕩漾。

        她聲音很動聽，溫柔又清甜，歌曲曲風輕柔，和著文藝的歌詞，娓娓唱來，像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在向心儀的人告白。

        伴著婉轉悅耳的歌聲，她雙眸亮晶晶地看向坐席中某處，不唱歌時嘴角抿著笑意。

        正對著屏幕的沙發上，秋霽注意到女生的表現，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這個人，之前不知聽誰說過，對方喜歡秦燕隅，不過是默默地喜歡。

        雖然不知真假，但至少看對方的表情多少有些心意的。

        秋霽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緊張感，開始替好友著急。

        剛走一個何黛，又來一個情敵。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不知何時出現的秦燕隅，對方偶爾會朝前方望去，看不清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女生的歌聲吸引過來的。

        有個相識的男生趁著間隙過來搭話，把點歌板遞給她，邀請她點歌。

        秋霽剛準備婉拒，轉念一想，遞給了旁邊的人：“寒煙，你點首歌吧，我想聽你唱歌。”

        對她的提議，戚寒煙顯得有些驚訝，“怎么突然想聽我唱歌？”

        秋霽不好把自己內心的小九九講與她聽，只好說：“你不是給我唱過一首日語歌嘛？那次我們在宿舍一起看過一部電影的主題曲。”

        “我覺得特別好聽，想聽你完整唱一次。”

        她說的也是真話。

        聽了她的話，戚寒煙想起來，自己確實同秋霽隨便哼過那部電影的曲子。

        “唱嘛唱嘛。”秋霽干脆把點歌板放她面前，讓她點歌。

        她余光瞟到秦燕隅看來，更加起勁，“會唱歌就要秀一下嘛。”

        都是年輕人，誰不想出出風頭呢。

        聞言，戚寒煙只好笑著點點頭。

        她目光不經意劃過左側一道身影，還有方才唱完歌后期期艾艾走過去的女生，女生似乎同那人說了些什么。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也察覺出什么。

        秋霽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瞧，那里有個臺子，你上去唱。”

        看來是打定主意要讓她扳回一局。

        戚寒煙無奈地笑，答應了。

        切歌的間隙，她同秋霽道：“我不是很會日語，所以可能沒你想的那么好聽，但不論唱的好壞，你都要記得替我喝彩，不然我可會尷尬。”

        秋霽一個勁點頭，那必須的。

        ktv包廂的角落搭成舞臺風格，配有落地話筒和高腳座椅。

        戚寒煙走過去，輕踮腳尖坐在上面，一只腳點地，一只腳踩在下面的腳踏，手扶話筒，擺足了架勢。

        秋霽給面子地晃了晃手中鼓掌拍，作不經意瞥了眼一旁的秦燕隅，又掃了眼其他人，見大家都把注意放了過去，竟然有些緊張，也有些后悔。

        或許不該沖動讓寒煙上去，萬一——

        來不及她多想，前奏的交響樂猛然奏起，鼓聲混合著提琴，屏幕上的倒數慢慢結束。

        一束頂光恰時打在歌臺上，戚寒煙坐在高腳椅上，表情毫無緊張，突然抬頭，朝著臺下展顏一笑，臉龐在暗處也明艷生光。

        而后緩緩啟唇，唱出第一句：

        “あなたはそっと微笑ってくれるから，明くる朝とうに泣き止んで居るのさ。”（因為你的微笑，我才能在翌日清晨停止哭泣。）

        頓時，滿屋子喧鬧的說話聲都靜了一瞬。

        沙發后側，秦燕隅慢慢抬眸，看了過去，又緩緩落下。

        “此の小さな轍に，「アナタ呼吸ヲシテ居ル」，蟬が喚いて夏の到來を知る，其の都度何故か羨んでいるのさ。”（在這小小的軌跡上，你在呼吸，聽蟬鳴而感知夏天的到來，每每莫名羨慕不已。）

        歌聲不斷從音響中飄蕩出，回響在包廂中。

        她的嗓音并不是清脆甜美的，而是漫不經心的沙啞，溫柔中帶著風情優雅的韻味，與歌曲慵懶又高傲的旋律配合得恰到好處。

        秦燕隅方才準備垂落的視線頓住，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好一會兒，又緩緩挪回去。

        他顫了顫睫毛，視線劃過去，又收回，再劃過去，又收回，最后還是忍不住看過去。

        反復拉扯。

        他可以強迫自己不去看她，但當這件事需要依靠強迫來做到，那么便意味著他的潰敗。

        “這是什么歌？”

        恍惚間，嘈雜間，有人喃喃問。

        “《惡女花魁》的主題曲。”

        是趙宇的聲音，聽起來同樣喃喃。

        然后又聽見他繼續開口，聲音在回蕩的曲調中顯得有些恍惚，“她唱得可真好聽。”

        是啊，真動聽。

        誰會不這么想呢。

        秦燕隅靜靜看著臺上的人，她嗓音極盡溫柔，表情也恬靜美麗，鬢兩側的碎發垂落在腮邊，濃稠艷骨，綺麗迷人。

        可若只是這樣，便不夠震撼了，還未等聽眾回味每一句歌聲，副歌過去，高潮乍起。

        交響再次轟然奏響，旋律華麗而光怪陸離，喧嘩嘈雜，驚心動魄，撼動著每一個聽者。

        兩平米大的唱臺上，那個漂亮到失真的女孩雙手輕搭話筒，微微仰起修長脖頸，半闔了眼眸。

        “飼い馴らされた貓の眼で，鳴いてみようか，やってみようか。”（要不要我用貓被馴養后的眼神，喵一聲看看一，做一次看看啊。）

        撕裂的高音，顫抖的尾音，是嫵媚而絕望腔調，帶來眩暈戰栗的觸感，甚至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秦燕隅聽見身邊的張炆直愣愣地一句“臥槽”。

        這簡單粗暴的感嘆，表達出了他心中的震撼。

        哪怕是還在桌游區的人，也紛紛投來視線，停了手上的動作。

        沒人將眼睛放在除她以外的地方。

        包括秦燕隅。

        手機上無關緊要的信息隨著屏幕的自動鎖定而沉寂下去，光滑的玻璃屏面反射出他冷靜而幽暗的眼，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在他隨光線變得漆黑的雙眸中，那張面容突然變得模糊，那道聲音像隔了光年的距離，跨過不可逾越的遙遠，在自己耳邊唱道：吶，要不要我用貓被馴養后的眼神，喵一聲看看。

        ……

        一曲結束，眾人尚且未回過神，也久久沉浸剛才的聽覺盛宴中。

        戚寒煙一派清醒，歌曲結束，便將話筒插回支架上，微笑著走下來。

        她神色自然，既無得意，也無自謙的赧然，就如同只是上去隨便唱了首歌。

        秋霽率先反應過來，帶頭喝彩，瘋狂揮動手里的節拍器。

        “太好聽了！！”

        其他人也緩了一拍般醒來，紛紛跟著鼓掌，驚艷到說不出別的表達。甚至有人吹了聲口哨，高呼道：“再來一首！”

        聲音一出，不斷有人附和，要求她唱一遍。

        但戚寒煙笑著搖搖頭，“讓給其他人唱吧。”

        昨日連著上了兩節德語課，她嗓子的狀態其實并不好。

        而且自己唱歌只是為了滿足秋霽的要求，又不是真的喜歡唱給這么多人聽。

        她并不是多么喜歡被矚目的感覺。

        她堅持的事，沒人能強迫她。

        見她不愿意，幾個男生只好惋惜作罷，但看向她的眼神愈發熱切。

        等她甫一坐下，便又有人上前搭話。

        “你還會日語？我也學過。”

        戚寒煙輕輕彎了彎唇，“不是很會，只粗略學過一點。”

        秋霽知道她這樣說必然是在自謙，但男生不知，高興道：“那我還學了挺久的，加個微信，咱們可以互相討論啊。”

        聞言，戚寒煙沒動，只是笑而不語。

        “就你那n3都過不了的半吊子水平，我看還是別好為人師了。”

        一個聲音突然蹦出來。

        三人回頭，看向出聲的趙宇。

        男生被他嘲諷一通，也不生氣，笑著捶了他一拳：“趙宇，你怎么回事，不帶你這么揭老底兒的。”

        趙宇哼了一聲，沒理他。

        男生見戚寒煙確實也沒有要給聯系方式的意思，知道趙宇這么說也算是給自己臺階下，也就識趣地不再提。

        過了一會兒便走了。

        秋霽回頭張望，發現秦燕隅不知何時又去了另一邊的牌桌上。

        她偷偷湊近戚寒煙耳邊，帶著點得意：“剛才你唱歌時，他一直盯著你。”

        “我不信他不心動。”她嘀咕一聲。

        戚寒煙勾了勾唇，她看見了。

        至于他有沒有心動，她確實不知，但至少可以確定，她確實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畢竟他盯過來足足三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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