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一小時后,車子停在北湖庭園門口,戚寒煙打開門從車廂踏出,頭也不回地往宅子里走。
身后傳來嚴睿冷不丁的一句話。
“秦燕隅,我對他有些印象,他是你同學吧?”
細鞋跟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聲音頓時止住。
她停下腳步,慢慢轉頭,泠泠月光灑在那身墨綠緞面裙上,宛如碧波蕩漾的湖面,泛著朦朧的色澤。
她攏了攏上身的大衣,唇邊呵出半團霧氣。
“我的私事,輪不到你管吧。”
嚴睿看著她美得漫不經心的側顏,恍神片刻,靜靜注視半晌,而后笑了笑,“聽說他是肖凌云表弟,看起來和對方關系不錯,你跟他來往也沒什么壞處。”
見她沒反應,他頓了頓,又繼續開口。
“看得出來,他應當對你有好感。這很好,但是我不建議你同時周旋在他們二人之間,萬一把兩方都得罪了,場面會很難堪。”
這種話放在以前,斷然能輕易激怒戚寒煙,但現在對她不痛不癢。
“你放心,他對我沒興趣,”她毫不在意道,又慢慢把手往前一攤,“錄像帶呢。”
嚴睿下意識垂眸,“你回學校前,我會給你。”
“我討厭出爾反爾的人。”戚寒煙冷聲道,狹長的眼睫微微耷拉下去,面上閃過不悅。
“我們本來說好的就是你回家了給你,”嚴睿不緊不慢地看向她,“回家指的是你待在家里直至假期結束。”
“所以,為了避免你中途反悔,我只能用這種方式。”
聞言,她輕嗤一聲,“回家就給我?”
她可不是以前那個任由他哄騙的天真小姑娘了,什么只要她回家就把東西給她,嚴睿明明打的是別的主意。
“你直接說吧,要我跟那個肖凌云做什么。”
對于嚴睿的真實意圖,她一點也不意外,甚至希望他干脆挑明了說。
嚴睿臉色終于有了變化,“在你心中,我是這樣的人嗎?”
聽了這話,戚寒煙扯唇譏嘲一笑,她輕慢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足以令嚴睿明白潛臺詞。
見狀,他嘆了口氣,面上浮起一抹無奈。
“這次是真的沒想讓你做什么,只是想給你介紹一些朋友罷了,”嚴睿解開外套上的扣子,一邊靠近她道,“你是時候考慮一下了,肖凌云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錯的選擇?”她聞言反問,“是對我來說,還是對你來說?”
不等嚴睿回答,又抱起雙臂打量了他一眼,輕輕道:“稀奇,你竟然看得上肖凌云?”
見嚴睿依舊沉默不語,戚寒煙悠悠一笑,慢條斯理:
“我聽說,他從小父母雙亡,十六歲時被送去了國外,直到現在才回來。而肖氏早就被他姑父的勢力滲透,他想要掌權,光靠他爺爺的支持,恐怕有些難度。”
說到這里,她似笑非笑,用尖細鞋跟碾了碾石子縫隙,帶著幾分涼薄。
“我知道,你和戚凝眼饞蘭嶼湖旁那塊地皮很久了,可是肖氏和北興早就達成了協議,你莫非真的以為,你有本事改變肖氏的決定?”
即使肖凌云真的有能耐阻止兩方協議,那他又憑什么幫嚴睿呢?就憑一個爛俗的美人計?
戚寒煙覺得可笑極了。
嚴睿沒有反駁她,而是開口談起一件事:
“肖凌云剛回國就接手了一筆爛賬——他的好姑父給他留了一批完全不達標的泡水建材,而華發那塊地動工迫在眉睫。這件事,即便有他祖父的支持,想要解決也不是易事。”
他停了停,看見她不耐煩地掃來眸子,不再賣關子,“而我,手里頭剛好有一批滯留的材料。”
“那你直接同他談不好嗎?”
戚寒煙蹙眉。
“寒煙,你想得太簡單了,”嚴睿輕輕一笑,“光是幫他解決這個小問題,怎么能結成長遠的伙伴關系呢?”
他想的不只是一塊地皮,而是徹底在地產業站穩腳跟,只有借了肖氏這顆大樹乘涼,才能在最快的時間打響名頭。
“想要建立最穩固的關系,就只有一個辦法。”他意味深長。
戚寒煙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冷冷挑眉:“你不會是想搞老一套的——”她沒說下去,只是覺得更加可笑了。
聯姻,她以什么身份?
戚寒煙丟下一句“我不是嚴家人”,轉身懶得理會他的荒唐提議。
“寒煙,是不是真的嚴家人并不重要。”嚴睿喚住她,抬手似乎想要搭在她肩膀上,卻被她側身避開。
他也不惱,微微一笑,“你不用擔心,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緣分,我不會強迫你。”
聞言,戚寒煙扭頭,看著他,認真道:“說實在的,你確實高估我,我沒這么大魅力。”
“你憑什么覺得肖凌云會同意?”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嚴睿平靜道,轉動著手上的車鑰匙,半晌后抬頭,“你難道真的就沒有想法嗎?”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你知道的,北興,是何家的產業。”
~
戚寒煙不知道嚴睿私下有沒有同肖凌云聯系過,或者是像他打算的那樣,用一個小小的援助投石問路。
她漠不關心,卻在兩天之后收到肖凌云的邀約。
正是晚上十點半,她正準備睡下,突然接到電話,電話那頭一片嘈雜,過了很久,才響起他懶洋洋的聲音。
起初她看著屏幕上的陌生號碼還未反應過來,直到聽見他聲音,才認出來。
“肖總?”
她知道他剛回國就空降了肖氏名下中鄴地產興市分部總經理的位置,叫他一聲肖總也不算突兀。
“肖總?”肖凌云重復一遍,聲音從那邊傳來,似乎帶著醉氣,隱含笑意,“才幾天不見,這么見外?”
那頭傳來喧鬧的聲音,仿佛有人在起哄,戚寒煙不知那邊光景,只是聽他聲線分明清醒得如同冷水,并不像表面那樣漫不經心。
“肖少找我有什么事么?”她換了個稱呼,慢慢走到衣柜前。
恐怕這覺是睡不成了。
果然,那邊沉默了一下,很快又響起聲音,“上次不告而別令我很遺憾,不知道戚小姐今晚能不能賞臉出來聚一聚?”
“我想,你應該樂意認識一些朋友。”
到這份上,戚寒煙當然不會說不樂意,只是她心里清楚,肖凌云并不算誠心,哪有大半夜貿然喊人去酒吧的,說好聽叫唐突,說難聽其實把她當消遣。
不過她沒太放在心上,就像肖凌云沒怎么把她放在心上一樣,她何嘗不是想要利用他呢。
走出嚴宅時,戚寒煙正好碰上下樓的戚凝,后者見到她大半夜出去,不由冷聲問:“去哪兒?”
“夜店。”
見戚凝臉色變陰,她又不緊不慢補上一句:
“肖凌云找我。”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后,戚凝眉頭舒展幾分,卻還是語氣不善道:“在外面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丟人。”
戚寒煙沒有吭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二十多分鐘后,嚴家司機將她送到肖凌云所說的地方,戚寒煙抬眼望了望眼前招牌,微不可察地皺眉,然后提步走進去。
一進去就有人迎了上來,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問道:“是戚小姐嗎?”
她點頭,侍者帶著她繞過閃爍著刺眼燈光的舞池,走到中央最大的一處卡座前,抬手引了引。
“嗨。”
見了她,肖凌云懶散倚在真皮沙發靠背上,朝她晃了晃手中酒杯,然后稍稍坐直了些,打量她一圈后笑著道:“戚小姐今晚也很美。”
他身邊幾個人也發出笑聲,附和道:“凌少,這是打哪兒認識的大美女啊?”
沒等他回,又有人問:“不會是哪個女明星吧?”
戚寒煙無視一眾調侃視線,施施然撫平裙擺后坐下,兩腿優雅地輕輕交疊。
她打量周圍一圈,畫得細長的眼尾上挑半分,“肖公子,下次如果要約我還是這種地方,我可不一定會來了。”
“而且,我不會再接受臨時邀約。”
舞池音樂聲巨響,卻沒有蓋過她清晰的聲音。
聞言,肖凌云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第一句話是這個,而后很快恢復溫溫笑意,“是我考慮不周了,下不為例。”
他說著,換了姿勢,慢慢俯身,手肘支在膝上,朝她的方向傾了傾:“那我今日就提前邀請戚小姐做我下周三的晚宴女伴,如何?”
他話音落下,周圍幾人頓時收了戲謔神色。
下周三的晚宴是何家老爺子的八十大壽,通常這種重要場合,沒人會帶上不了臺面的女伴的過去。
戚寒煙神情不變,依然云淡風輕,她從案幾上拿過一杯酒,輕輕碰了碰他手中玻璃杯,“接受你的邀請。”
見狀,肖凌云輕輕一笑,風流的眼眸掃過她,仰頭喝盡了杯中的酒。
“凌少,還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旁邊有人催促道,“都這半天了,還不知道這個美女的名字。”
肖凌云勾唇,開口:“這位是明輝嚴總的妹妹,戚寒煙,春寒料峭的寒,過眼云煙的煙。”
“凌少,用詞這么文雅啊?”有人聽了打趣道,“看來大美女的名字就是不一樣。”
肖凌云沒有反駁,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目光劃過戚寒煙。
“你是嚴睿的表妹嗎?”一個穿著機車服的寸頭男人好奇問,他記得嚴睿沒有什么表親。
戚寒煙對上他打量的目光,淡定吐出兩個字:“繼妹。”
這話一出,幾人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顯然是隱有耳聞。
“原來你就是他的繼妹啊,”機車服男道,“果然聞名不如一見。”
聞言,戚寒煙揚了揚眉:“看來我很有名。”
只是不知道是好名聲還是壞名聲了。
不過她不怎么在意,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道,“所以,肖少,你的這些朋友又是誰?”
“我叫藍愷。”機車服男主動自我介紹道,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藍?戚寒煙心里一動,興市只有一家姓藍的排得上名號,不會這么巧的吧。
她想到何黛身旁那個脾性驕縱的大小姐,看了眼藍愷,發現眉眼確實有些熟悉。
不過就算兩人確實有關系,她也不會主動說出來,畢竟她和藍倚寧并不和睦。
這想法一閃而過,很快肖凌云接過藍愷的話茬,主動替她介紹起其他人。
戚寒煙一一聽了,都是上次在公館沒見過的,但這些人看起來同他也挺熟。
就是不知道,哪些是肖公子的真朋友了。
介紹完了,自然要聊點別的。
一個姓張的搭在女伴肩上看著她道:“聽說戚小姐玩牌很厲害啊,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識一下。”
戚寒煙瞥了眼肖凌云,后者但笑不語。
她抬手挽起一縷掉下來的碎發,微笑道:“自然可以。”
“不過我的水平很普通,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那戚小姐要是輸了怎么辦?”
“這個我倒真沒有考慮過,”戚寒煙有趣地笑了下,“我還沒輸過,不知道輸了一般會怎樣。”
她方才說自己普通,現在又說沒輸過,顯然是虛偽地謙虛了一下。
聽她口氣這么狂,姓張的自然不會放過,“十杯酒怎么樣?”
他覺得她再厲害也不可能一把不輸。
不過,事實還真讓他打臉。
三輪炸金花下來,戚寒煙穩坐釣魚臺,桌上少了幾十杯酒,唯獨她滴酒不沾。
姓張的不信邪,又要再來一局,被肖凌云止住。
“說起來,我還沒和你當過對手,”他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了瞇,目光幽邃地看著她,“不如這局我和你來。”
“肖少想玩什么?”戚寒煙切了切牌,纖長的手指輕輕蓋在牌上。
“就玩一個普通的吧,十點半怎么樣?”
戚寒煙自然應下來。
她拿出大小王,將牌洗好后放在桌上,兩人輪流抽牌。
戚寒煙下意識覺得肖凌云應當也是厲害角色,不敢掉以輕心,十分謹慎。
不過沒過多久牌局就結束了,讓她感到意外的是,肖凌云竟然輸了,而她贏得并不艱難。
“肖少?”戚寒煙微微揚眉,詫異地看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確定他是真輸還是假輸。
肖凌云斂了斂下頜,嘴角繃直后突然撲哧地笑出聲。
“你不會以為我技術很好吧?”他噙笑,盈盈看向她,“一開始你好像被嚇住了。”
戚寒煙沒說話,又見他道:“其實我特別不擅長這種游戲,不知道是技術不好還是運氣太差。”
她了然地點頭,體諒到:“既然如此,那罰酒就免了吧。”
“那怎么行?!”剛才輸了的張公子不樂意地嚷嚷道,“愿賭服輸啊!”
不能他喝了罰酒肖凌云卻能逃過。
他已然有些醉醺醺了,把桌上一盤酒重重推向了肖凌云,“凌少,你別想躲啊!”
一旁的藍愷卻眉頭一皺,抬手攔住張公子,向他身邊那個女伴使了個眼色。
“張兄喝醉了。”
一只手卻從伸了過去,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凌少?”藍愷微詫。
“愿賭服輸。”肖凌云笑著放下空酒杯,又接著拿起下一杯,放到唇邊喝下。
見狀,沒人再說什么,看著他像之前三人那樣將十杯酒喝下。
杯子雖小,但十杯酒下去也不少。
肖凌云應該是先前就喝了不少酒,這些酒下去沒一會兒便眼神朦朧起來,露出濃郁醉意。
沒人敢再和戚寒煙玩牌,于是幾人便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
戚寒煙話不多,大多數都是在聽,直到十幾分鐘后,才察覺出不對。
一旁的肖凌云也許久沒吭聲了,她正準備扭頭看一眼,眼前卻猝不及防一晃。
“戚小姐,”肖凌云往一旁栽,見她看來,沖她吃吃笑了下,桃花眸眼看著慢慢瞇成一條縫,“肖某……就拜托你了。”
“別忘了將我送回家。”
戚寒煙愣怔,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他慢慢閉上雙眼,然后沒了動靜,似乎酣然睡去。
她才意識到他醉過去了。
肖凌云的酒量竟然這般……
算了,他確實沒少喝酒。她心想。
可是,眼下的情況她該怎么處理呢?
戚寒煙看著眼前的人,輕輕蹙眉。
他應該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并沒帶司機,而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住處,更不知怎么聯系對方的家人。
家人……她突然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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