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霽挑了挑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一句話也不說，可無端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大人尚且受不住，何況林旭還只是個孩子。
  他抵擋不住他可怕的目光，身體有點抖，最后，還是妥協著端過碗，小口小口喝起了粥。
  白米粥對他而言已經是特別美味的食物了，他越吃越快，看得夏云禾直皺眉。
  “吃慢點兒，還有，小心噎著了。”
  林旭看了她一眼，默默放慢了動作。
  吃完了粥，林旭舔舔嘴，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沈清霽和夏云禾。
  猶豫片刻，他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干什么？”
  沈清霽木著臉，將他塞回被窩里。
  林旭小臉兒緊繃，“我要回家了。”
  沈清霽:“腦袋還沒好，要住院。”
  別說腦袋了，這孩子還營養不良，別看像頭小牛犢似的，有一身牛勁兒，可事實上身體很不好。
  夏云禾:“林旭，醫生說了讓你住院，沒事的，你別擔心。”
  林旭咬了咬嘴，還是不聽勸的要下床。
  沈清霽“嘖”了一聲，“能不能聽話？”
  林旭動作僵了僵，良久才小聲道:“我沒錢……看不起病……要回去。”
  夏云禾和沈清霽怔了怔。
  “又不要你出錢，躺著。”反應過來，沈清霽一手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回去。
  林旭:“我還不起。”
  “不要你還。”
  林旭咬著嘴唇，不吭聲了。
  夏云坐在床邊，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今天發生了什么？你為什么受傷？劉生財腿上的傷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林旭鉆進被子里，扯著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他如果做了壞事，你不說出來，難道你想看他害更多人？”
  聽著這話，林旭忽然激動起來，他猛地坐起身，雙眼通紅，“沒用的！公安不會抓他的！”
  夏云禾被他嚇了一大跳。
  回過神，她連忙攬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林旭，不會的，我們那么多人站出來，一定能讓他付出代價，只要你說出來，就有希望。”
  林旭身體微微發抖，眼眶里不停地淌出眼淚，“沒用的……說了沒用的……”
  沈清霽:“有用，我保證。”
  他的話總是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林旭張了張嘴，“真的嗎？只要我說出來，真的會有用嗎？”
  沈清霽:“嗯。”
  他一個字仿佛就給了人無盡的勇氣。
  林旭擦擦眼淚，抽了抽鼻子，小聲開口:“他……他害死了娟娟……”
  夏云禾和沈清霽眼眸猛地顫了一下。
  “娟娟？娟娟是誰？”
  “你們今天看到我的地方，娟娟在那里。”
  夏云禾和沈清霽沒明白。
  仔細回想了一下，沈清霽問:“娟娟埋在那里，那個小土包就是她的墳？”
  林旭點點頭，“嗯。”
  夏云禾嘴唇微張著。
  那個小土包竟然是墳？
  “那……旁邊的兩個刺果樹是……特意種在那里的嗎？”
  林旭抽噎道:“嗯，是我種的，以前我們沒有吃的，娟娟最喜歡吃刺果了。”
  “那娟娟是怎么死的？”
  林旭眼神恍惚了一下，開始回想。
  娟娟和林旭一樣大，兩人一個村的，從小就一起玩兒。
  娟娟是家里的第五個女兒，他們家重男輕女，生了五個都是女兒，就想生個兒子。
  可女兒太多了，他們家養不起，娟娟父母就將她的姐姐們送出去了幾個。
  本來娟娟也要被送走的，可她一出生就體弱，有一次暈倒了，檢查出來才知道她有心臟病。
  別人聽說她有這個病，就不想要她，她父母就只能養著她。
  但也只是養著，看病是沒錢的。
  林旭知道她生病了，可娟娟沒在他面前發過病，兩個孩子都不知道這病有多可怕。
  他們雖然吃不飽，穿不暖，可兩個小孩子一起玩兒，也是無憂無慮。
  然而，劉生財忽然注意到了他們。
  他偶爾會給他們一顆糖果，一塊餅干什么的。
  兩個孩子特別喜歡他，把他當成了親爺爺對待。
  然而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是畜生，是魔鬼。
  那天，林旭帶著娟娟上山找菌子。
  結果遇到了劉生財。
  到了半山上，劉生財說他渴了，就讓林旭去給他接點山泉水。
  林旭自然照做，他根本不會想到他這一走，會發生什么。
  等他接了水，開開心心回來時，劉生財和娟娟都不見了。
  他懵了。
  他在山里找了好一會兒，喊了好一會兒，一直找不到他們，他以為他們倆已經回去了，也失落地下了山。
  下山時，看到一個樹上結了野桃子，他想摘給他們吃，他就爬上了樹。
  站在桃樹上，視野非常開闊，他摘了幾個桃子，就看見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回憶到這里，林旭就開始掉眼淚，哭得停不下來。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沒有去接水……就好了……”
  夏云禾和沈清霽聽得雙拳緊握。
  “你……看到什么了？”
  林旭抽抽噎噎著，話都說不清楚了。
  “當時他們在的地方是個小草地，他抱著娟娟，要脫娟娟的衣服……還親娟娟……”
  “我知道的……他不能這樣做，不能隨便親女孩子，還脫衣服的……”
  夏云禾面色慘白，“然……然后呢……”
  “我……我就跳下了樹，朝他們跑了過去，一邊跑……還喊著，讓劉生財不要親娟娟，不要脫她的衣服……”
  “那片草地好遠……我跑了好久……摔了好幾次，才到了那里，我……我……”
  說到這里，他泣不成聲。
  “娟娟躺在那里……不動……那個人不在那里了……”
  “我給娟娟穿好衣服，喊了她好久……她都沒應……一直沒應……”
  “我背著她下了山，跟她爹娘說了，他們帶她去了醫院，醫生說是突發了心臟病，還有……還有……”
  還有什么，夏云禾和沈清霽也都猜到了……
  “我跟娟娟的爹娘說了，說是劉生財害死娟娟的，他們就去找他……可是……”
  林旭好像哭得沒了力氣，肩膀耷拉著，“可是他們找了以后，卻說不關劉生財的事，娟娟就是發病死掉的，他們還叫我不要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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