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姬深楊不想這么乖
大周,南北朝時期,元焱十九年,都城大鳶,北宮城。
我穿上經過十年錘煉,滿身都是用金羽線鑲織一品玄鐵煉制而成的赤煉鐵甲,將一頭黑發高高豎起,冠上白玉金釵,用赤紅色的眉筆描摹眉毛的尾部,手中緊握那把輕水劍,一步一步地往北城皇宮中走去。
我赤著雙腳走入大殿,身邊全是死人的尸體,七仰八歪地倒在地上,有些甚至堆成了小山,整個空氣中布滿了濃厚熏人的血腥味,血流一直流一直流,從墻根流到了我的腳邊。
我最后的敵人就坐在正當中那把龍椅上,那樣年輕的女人,一個大周北部現在當朝的太后,千嬌百媚,無盡妖嬈,她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面龐和軀體,她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一個足夠邪惡,足夠絕望的我。
如果我是那些別處而來的大老爺們兒,此刻大概一定會被她的色相迷住。
可惜我不是大老爺們兒,我只是天地間一個原本不該出生的女子,我也并非來自別處,我來自大周的龍脈,我是姬姓后人,我是姬深楊。
我率先出劍,交招時劍光紛亂。面前有十足的尖銳戾氣朝我逼來,她的槍鋒足以抵擋世間萬物,我的劍靈也無法勝任,只能將將抵抗。
我的氣功開始翻涌,一切念力集于手腕處,緩緩匯入劍身。
念力的集中導致氣流的涌進逐漸旺盛,此刻我死了也是極有可能的。
蒼天為鑒,其實半年前我還在大鳶南城里的賭場大放厥詞,打算把我接下來和人的對話寫成畫本子的開頭。
聽我說的人都覺得我在吹吹呼呼,但其實我的話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真。
對話的起源還是來自于賭場邊上茶樓里的說書先生談起大周當朝頹得已經不能再頹的操蛋局勢,先生哀聲嘆氣道,“我大周國祚恐怕將要亡矣!”
一旁的布衣阿叔不耐煩,“歇了活兒來聽說書的,你怎么又談朝政!”
“是啊是啊,”另一旁的茶客也轉過頭表態,“朝政有啥好談的?!連我這種閑云野鶴之人都知道我們大周這幾年龍脈凋落,你看我們那個皇上,什么玩意兒嘛。”
桌邊的阿嫂打開大嗓門兒開口,“別提她!提起她我就來氣,本來前朝歷代姓姬的都是代代女杰,偏到她這兒就得挨全國百姓的罵!”
一邊站著的她的閨蜜大嬸碰碰她的手臂,“別這樣,畢竟皇上才二十五,還是大姑娘的年紀嘛!”
“二十五怎么了?!姬家哪一代不是廿歲前就金戈鐵馬平定天下?她憑什么躲嫌?”
布衣阿叔笑了,“都是姓姬的,那也得分哪一支不是?前朝后宮作亂,嫡系凋零,要沒有鄭老國太,不知道她還在哪里撒尿,耍賴行騙呢!”
話音剛落,眾人的目光齊聚茶樓東南角的一大一小,大家目光的盡頭是正穿著桃紅色毛大氅的我,正滿臉快活地躲在角落里忽悠茶樓小孩的零花錢。
“這個是什么?”我伸出五指。
小孩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我哈哈哈地大笑出聲,“小弟弟,不知道了吧,這是五指山!《西游記》看過沒,沒看過我給你講講啊!你可以先給姐姐點錢嘛,那邊的蠢客催債呢!”
然后小孩推了我一把,我倒在茶樓的木地板上,揉著屁股趕緊把小孩不慎掉落的幾枚銅錢吹幾口氣,再攥進懷里。
“這不是皇上嗎”桌邊阿嫂的閨蜜顫抖著伸出手指,指了指還在地上揉屁股的我。
旁邊的人倒不怎么驚訝,依舊該喝茶的喝茶,該聽說書的聽說書。
“驚訝啥,早習慣了。”大家面無表情地把眼光從我的身上移走,看起來都毫無波瀾。
他們確實早就習慣了,畢竟雖然大鳶南城皇宮邊上,整條的秋街都是皇帝家的產業,也就是我的產業,但是鄭老太為了養活我和我這一宮里還在給姬家干活的人,早在帶我回到大鳶前就把產業給盤了出去。這么多年,我只是來玩并且耍威風的,畢竟我還是冠著姬姓的皇帝,誰也不敢真為了要賬打我。我長了這么多年,南城大部分人都認識我,并且知道我的習性,看來這位大嬸是最近新來的,只知孤容,未知孤樂。
“真沒用啊。”布衣大叔看著我搖頭晃腦,然后叫說書的先生趕緊換個話題。
說書先生也算識趣,還好我的出現沒讓剛才的對話更為激烈,人家在茶樓里辛苦擺一天攤,也是要賺錢的嘛!
他捋了下不黑不白的灰胡子,“各位,既然不談國事,那么談談風月可好啊?”
我一聽他換了個我感興趣的話題,屁股馬上不疼了,蹦蹦跳跳地跑到說書先生邊上猛點頭,“好啊好啊!”
“皇上您有什么想法?”說書先生看我突然這么積極,奇怪地打量我。
“我確實有一個很好的想法!”我狂拍案桌,慶祝他說中了我的一大心思。
“這樣,我給大家講一個風月故事,有關于我的。如果你們覺得合適,就一人賞我一文錢,剩下的給先生,可好?”我斜眼瞄著賭場門口來抓我的小廝,心道今日我必能集夠錢,到時候你們就得跪下重新喊回我萬歲爺,哈哈哈哈哈
說書先生輕輕用折扇點了我的腦袋一下,“皇上,您的風月不會叫‘哈哈哈’吧。”
“哈哈哈”這回滿座都爆出了哈哈哈。
我整理一下桃紅色大氅,清了清嗓子,開始敘風說月。
“我認識一個小男孩。你說他是小男孩也不切合實際,因為我真正認識他時,他大我十歲。
我叫他大男孩這多難聽,所以還是叫小男孩吧。
這個小男孩雖然大我那么多,選他進宮當貴妃的時候,我身邊宮中很多人都說,陛下身邊有那么多年輕的,長得好看的男孩兒,怎么都不多去挑挑,偏要個年紀這么大的。
但他還是成為了我的貴妃,年齡在我這貌似不算問題。”
有人把二郎腿放了下來,開始坐正了身子,說書先生也繼續摸摸胡子,我看他一眼,他也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讓我繼續往下說。
“你要說他長得多好看吧,那倒也不是這樣,但是每次我看著他臉上神情的那個樣兒,就不自禁地會有點害羞,默認他還是有點氣質在身上的,這點我還是承認比較好。
作為我這一朝宮里比較特別的一個存在,我也說說他的優點吧。他聲兒挺高,哦這不算優點;嗯,他唱歌也就那樣,還行還能聽,但總歸不是人家專業的歌伎,他還是唱戲比較好聽”
人群中傳出幾聲聽起來有些不耐煩的騷動聲,我知道是自己講得太拖沓,所以趕緊繼續接著往下想。
“哦,我想到一個,雖然他練功時摔折過骨頭,也不可能謂得上會不會跳舞,但他走起路來吧,就對我那個審美,看上去比跳舞還好看,這估計跟他小時候訓練過體態有關系。嗯。我更看得上的是他一點不矯揉造作,卻自有一種清純的媚態,學戲中的女性人物時那走起道來的樣子更是不錯而且他的口音也還行,畢竟從小靠唱戲耍嘴皮子為生,我也沒跟別人提起過,我喜歡聽他說話我真的沒跟別人說過這些,所以,你們今天聽到的,真的真的都是獨家號外”
茶樓變得安靜下來,我發現盯著我要債的大漢也靠在了門框上,好像我講的還不錯,他打算聽完再來抓我。滿座的客人從開始對我完全的不屑一顧,到開始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和瓜子,我微微一笑,繼續往下說。
“不過呢,這些都是表面,天底下這么多這么多老百姓,百分之九十九能看得上他的,大概也就是這一點。但是呢”
我摩拳擦掌,興致正盛,剛要說下文,卻眼尖地發現賭場的老板正狗腿地給人帶著路,他的身后是出宮來找我的念姑和炎公公。
我趕緊往桌子下面躲,我今天還沒玩夠,一點兒也不想回去,但我知道糟糕就糟糕在這件衣服上,我本來穿它出來就是想耍個微風,但是我他娘的怎么總是在想耍威風的時候能把自己耍進去?
“皇上,再不走宮門要關啦!”念姑在門口朝著桌子下的我大喊,如果我不是皇帝,她大概會過來揪我的耳朵。還得是一邊的炎公公動作溫柔地過來扶我。
我鉆出來,順了順頭發,把腰板兒挺直,字正腔圓地說,“念卿,孤正在與民同樂,您何必這么快抓我回去?”
“再不回去不給飯吃。”炎公公一邊溫柔地微笑看著我,一邊說出這句讓我更加恐懼的話。
好吧。我灰溜溜地跟在他們倆的身后,門口原本來追債的大漢估計是覺著我過得還不如他,看著我的倒霉樣子立即捧腹大笑。這又不是第一次,你笑個屁!我狠狠地瞪他一眼。
“但是呢?但是什么?說完再走啊!”果然最攔不住的還是人的求知欲,茶樓的客人都攔著不讓我走,想讓我說完再走,但是念姑一抬掌就隔空打碎了一只花瓶,我眼看著茶樓老板的臉從嬉笑變得扭曲,也沒人敢出聲了。
“什么風月,人家把她一踹,自己回家了。”念姑嘆了口氣,對我說的結局表示強烈的劇透和真相揭示。
出門時我盡量把想說的話濃縮成一句,回頭用力地喊了出來,也不知道聽客們能不能聽到。
“他內里是個不一樣的人。”
我喊出去了,就也當作過完癮了,我伸手把大氅里藏著的銅錢還給仍然在門口等著大人的剛才差點被我騙的小孩。
“皇上,乖啦。”他接過銅錢朝我邪魅一笑,說出了我本來想對他說的話。他大概是這里唯一一個知道姬深楊其實并不想這么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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