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聲大鼓的巨響，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輪：劍舞。既然本次比賽叫“劍舞大賽”，開場自然先以劍舞為準。

        劍舞作為表演性質的舞蹈，原本是使用短柄的短劍進行甩動、擊節與旋轉；但是經過戰爭年代的“淳樸”民風要求，特別是在今日這種較大的武斗場上，自然不能只是簡單地舞，而是要在前后的招式中體現出舞劍之人自身的武功素質，在優美中顯盡殺氣，甚至在百轉千回中奪人性命，也未嘗可知。

        馮天驕本就等足了今日，腳上按照鼓手提供的鼓點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其“打令”（舞劍之人的腳下節奏）沉穩而勃發。我仿佛在她的下半身看見了一只吊睛白額大虎，皮毛锃亮，眼神犀利，是謂“騎虎之勢”，也就是可以從這個氣場判斷出她近半年來已將劍道修煉至中級左右，對付我這樣的“小嘍啰”綽綽有余。

        她的上半身自然也不會閑著，內里的紅袖隨著她腳下的“打令”一開一合，露出她潔□□壯的手臂，腰纏錢帶，簡單幾步就行至了武斗場的中心處。

        該我出動了，我整理盔甲，將劍比至頭顱向上一尺，腳步盡可能變得緩慢而敏捷，調整出最合適的“打令。”

        又是三聲鼓響，不同的是這次加了一聲響亮的巨鑼聲。馮天驕率先從左側繞圈到達我的身側，出招之時側身旋轉起身，鱘冰尺劍鋒上飽滿的寒意一下子朝著我逼近，我抬劍一擋，不想她第一次用的力量就不小，我的后半身承力不慎，彎下了腰才躲過這一招。

        她用力稍過，我看準時機反手將劍刺向她的后背，立刻被她死狠防住，一個后空翻就能夠再次輕盈落地。

        鼓聲繼續響起，馮天驕腳下的“打令”開始契合鼓點，我掐準下一聲鼓點，將劍扔向她的面部，畢竟我真的早就看不慣她那張招搖的臉了。

        本以為鼓點會助我一臂之力，卻不想是中了她該死的煙霧彈。

        在下一聲鼓點響徹之際，她的腳下提前了02秒，直接順勢將我的劍躲開，再用自己的劍柄擊中我的劍身，這一番讓我的劍馬上下沉，直直地插入武斗場的中心處，在碰到琉璃石之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還有五十秒，可以進行快速發招。我撿起臺面上的劍，再次高舉上頭顱朝馮天驕刺去，并且盡可能加快腳步。奈何她的翻身速度就是比我快，防御招式做的也非常漂亮，就像在冰上起舞一樣，果然做到了劍只是她的裝飾品，也就是劍舞的真正內涵。

        她一個側腿翻身就避開了我的攻勢，狠狠地朝我的頭部劈去。我能聽到現場的有些觀眾在那時發出低呼，替我捏了一把汗。

        我趕緊朝下低頭將身子甩向場外避開她這次下的死手，險些被力甩至墻邊撞到頭，好在我用手扒住了八層上階的最低那一層階梯。（設計師我謝謝你。）

        如此這般，她還覺得不夠，非要看我出更大的丑。她通過袖口隨劍一同伸出的綢帶扯住我的劍柄，猛地朝臺中一甩，我那把可憐的劍就從劍尖處插入了石臺中。

        她此招一出，滿座沸騰，接連叫好。通過此招足以見得她內里的功力已經較為高超，整個人的底盤十分穩健，還可隨勢扣押敵手的兵器進行不發一言的挑釁；更絕的是，在她袖口的黃色綢帶勾甩我的劍過后，那幾根綢帶還隨著她結尾的幾個舞步在空中飄零，和她開頭展示出的“騎虎之勢”呼應，形成了完美的閉環。

        這一局，她將傳統劍舞的招式屢創新意，操控、預見對手之心行，左右完全平衡且游刃有余，在最后首尾呼應，將傳統劍舞里的力、智、美全部達到。

        第一局的傳統式劍舞，她拿到三分和十盞燭火燈，而我非常衰地被斬下了一撮不知什么時候丟的頭發，從場外的八層上階上爬上來之后，還在場中使勁地像拔蘿卜一樣拔我有一部分已經被打入琉璃石的劍。

        臺上的錢毫不出意外的被大爬犁納入計量處、交給馮天驕下賭的人，而我那處放錢的地方可不需要有任何動靜。

        我咬牙，將拳頭握緊，指甲快要嵌入肉里。念姑拍拍我的肩，“北馮能夠混到今天，背后是什么道理？”她把這個問題拋給我，也不需要我回答她，然后她將她今日帶著的那把雙節劍（可從中間分為兩把的劍）抽出，走進在我身前的區域。

        第二局：劍逸。這一局是比拼對于劍法之領悟，可以通過副將協同作戰。

        念姑決定要上，我發現觀眾給她那處留下的銀錢也不少。等到錢分完、人們各自下完賭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后，鼓聲再次響起。

        此次馮天驕將提、格、擊、刺四種技法化合為一招混式，動作輕快、毫不留情，在念姑攜劍上迎之前，就形成了一種更為獨特的劍氣，朝著我們這處狠狠襲來。

        念姑與她淺淺交了幾下手，能夠看出馮天驕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此時馮音解開了那塊布上的結扣，從中取出一把短劍。

        那短劍的剎那亮相讓念姑大驚失色，我定睛一看，那是只在古書上才見過的凌絕一劍。

        凌絕比起鱘冰尺富有更加大的靈氣和殺傷力，不要看它身材短小，但是它卻能辯敵識友，將敵人散發出的劍氣陣勢全部吸納進自己的力場，并且毫不傷到隊友半分，在這種武斗之中及其好用。它的劍身刻有金字，原本及其難以馴服，但是我卻看見金字上方的區域被馮音刻上了一朵佛陀蓮花，看來她早已將其收服，聽她號令。

        鱘冰尺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塊巨大的冰格，伴隨著馮音的那把凌絕形成了一座巨型陣法，閃耀著冰凌寒氣，直直地就朝我方二人襲來。

        陣法的壓迫力非尋常習武者能及，念姑也許久沒能見到這種等級的陣法，她率先將劍從中一分為二，猛地上前為我抵擋，我被陣法的氣流逼得向后退了幾步。

        此時馮天驕的身上又出一道劍影，那劍影清厲，飛速前進，直直朝著我來了一招逆鱗刺，我舉劍抵擋但是被那道劍影死死地壓住喉嚨處，不得輕易動彈，只能將將保命。

        念姑見狀，回頭輕輕地跟我使了個眼色，我從她的口型之中看出她在告訴我“熱水”二字。

        熱水？多喝熱水？這啥時候了怎么還跟我念叨這渣男語錄。

        但是我身前的劍影突然讓我的體溫開始下降，我意識到劍影身上所帶寒氣均來自于陣法，此二者皆靈，通過劍風掃過能夠識別出對方并結合為一體，相互形成攻守，導致表面上我可能是會被眼前的劍影刺死，其實我是會被陣法中心的低溫凍死。

        那么我需要的就是先要治療“根部”。我一個鯉魚打挺將劍影劃過，不想兩秒后它又立刻找上我朝我襲來。我靴尖輕起，踏入陣法中心使之朝我環繞。這個危險系數極高的行為使得在場的人都驚呼一聲。

        劍影十分聰明，它立馬就意識到了我讀懂了它們二者之間的玄機，從下至上地變幻出幾百道一模一樣的劍影，在我的四面八方朝我襲來，只給我留下五秒鐘不到。

        熱水，熱水。

        我身圍陣法朝著評委席上的燭火燈飛身行去，這次算我拿出了我對于輕功最好的態度，在陣法碰觸到還未燃盡的燭火之時，先行翻身踏了一下一位評委身旁小廝的肩膀，將整個力群帶歪，使得陣法還沒來得及隨著我轉彎就被我之后的幾百道劍影狠狠地刺入了燭火燈中，融化為一團帶著熱氣的流水。

        熱水“嘩啦嘩啦”地流到了坐得離這塊事發區域很近的評委身上，我看見他腦袋上的地中海又少了幾根。無所謂，反正他也不會給我燈。

        當我正還兀自出神之時，我發現馮音的那柄短劍正搖晃不停，念姑身前的雙劍正快要出現裂痕。

        裂劍！這可是武斗時最卑劣的方法，我看也就姓馮的這家人能夠使得出來。

        “老國太走得好嗎？”馮音手持短劍貼近念姑耳畔，露出本來模樣，滿臉譏諷，眼神猙獰，絲毫不復前局的仁德之相。

        “謝帝書關心，國太走好與否，與您無關！您還是先管好現在吧！”念姑毫不客氣地回嘴，為救手中的雙劍進行了劍法之中絕不多見的轉腕，讓短劍的劍風劃過她的手腕處，留下兩抹血印，然后繼續朝前攻去。

        二人都動了真格，可以說是完全是在用劍廝打在一起，整個場上刀光劍影，驚天動地。不用說今天來看的人都不用買票，這場面就是花錢看也完全能夠值回票價。

        念姑稍顯勢弱，我開始擔心。“姑！”我本想上前幫助，奈何馮天驕將劍一扔，上來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她微微一笑，“她們打她們的，我打我的。”

        我感到脖頸處開始窒息，只能從嗓子中勉強擠出一句，“好啊，那是你逼我的。”

        她不用劍，我可不能不用劍，我反手想要將劍扶起，奈何她是真下了死手地掐我，滿臉一副現在就想讓我進棺材的表情。

        我大腦的意識開始放空，意識差點兒在那一刻流失。

        她雙手食指上的兩枚對戒在觸碰到我皮膚的那一刻開始產生機關倒刺，直接刺破了我喉嚨的表皮，還好我的手能夠稍墊一下，給出一點防護的距離，不至于讓她直接用這玩意兒把我殺了。

        喉管出很痛，我的意識開始慢慢薄弱，直到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張漸漸清晰的面孔。

        我微微轉頭，看向看臺處，張貴妃正在看著我這里。其實你要從這兩處武斗的精彩程度來說，應該是念姑和馮音那處好一點。

        很多人都在看那邊，但是他在看著我這里。

        張曉茫。

        張曉茫。

        我在心中念了兩聲他的名字。都這個關頭了我還記得要咬唇，不能真的把他的名字念出來，那不是招人笑話。

        我抬手用力將劍刺向她的腋窩處，她一心想把我掐死，沒有多余的防備，也想不到我會選擇那里下手，馬上驚慌失措地躲避，順勢將我的脖子放開。

        三聲鼓響之后，第二輪又結束了。鼓手見到正是比賽白熱化的階段，直接興奮地敲出了大型戰場上肉搏賽的節奏，敲完才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可要怎么收場。

        看熱鬧不嫌事大，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觀眾席都已經沸騰得像一鍋開水，毫不吝惜地往場上扔錢，在經過人員的清算之后，評委們也都開始站起來議論紛紛。

        “既然興致已上，那就二三輪接著打吧！”馮音用短劍直接逼向念姑的心臟之處，念姑的防守搖搖欲墜，我眼看著想去助她，但面前又被滿臉殺氣的馮天驕攔住。

        “怎么？怕了？想逃？怕了就給老子跪下求饒，或許我今天留你個全尸。”她眼中冒火，一步一步朝我再次逼近。

        “瘋子。”我罵她，啐了她一口。

        “你再說一遍。”

        “我他娘的說你就是個瘋子！”

        “還有什么想說的么？”

        “有啊。”我看向看臺處的某人，又高傲地轉過頭，我想我好像這幾年都沒這么高傲過了。

        我把劍往旁邊一扔，將已經有些散亂的頭發放開，又重新扎起來。

        “你丫就是找死！”我一個猛撲，上前抓住她的衣領，場面再次陷入極大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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