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后，謝蘭辭也進了宮。

        謝蘭辭人還在殿外，就聽見了里面的歡聲笑語。候在外邊的小太監(jiān)躬身向他行禮：“太傅大人身體好些了？”

        “好多了，公公掛心了，”謝蘭辭問，“誰在里面？”

        小太監(jiān)喜笑顏開道：“是楚驍楚將軍，每每他來，陛下都高興極了。”

        謝蘭辭彎起嘴角回了個笑，在抬腳跨入宮殿后，又變回那個冷靜自持的太傅大人。

        “哈哈哈哈哈，宮外當真這么有趣？”李舒瑜聲音輕快，臉上掛著興奮和向往，旁邊的幾個宮女捂嘴笑得歪歪倒倒，謝蘭辭進來便是看到這個場面。

        而作俑者背對著他，一身墨色常服，身形高大。宮女們看到謝蘭辭，立即噤聲站直身體。李舒瑜走下來，向謝蘭辭介紹楚驍：“謝愛卿快過來，他就是驃騎大將軍楚驍。”

        謝蘭辭側身拱手，“楚將軍有禮。”

        楚驍并未回禮，他勾唇低頭靠近謝蘭辭：“我在西南打仗時，就聽說太傅大人眉目如畫、霞姿月韻，今日一見，清風拂心，縱使沉魚落雁在世，也再不能入眼。”

        楚驍目光灼灼，毫不掩飾對謝蘭辭的打量，第一次見面，就說些輕佻的話，這讓謝蘭辭很不舒服，他退后一步隔開距離，“楚將軍這些話，甚是不妥，還是留給與你夫人說去。”

        楚驍聽了后大笑道：“楚某還未娶妻，沒有夫人，行軍在外，舞刀弄槍，缺衣少食，怎舍得讓別人同我一起吃苦，不像謝大人養(yǎng)尊處優(yōu)，小小的一個風寒，就用了三株千年人參。”

        給楚驍賜婚的事還沒有下詔，楚驍并不知曉，謝蘭辭彎眉，“夫人，你很快就會有的。”

        “是么，”楚驍背著手，表情并不怎么在意，“那我真是很期待。”

        謝蘭辭又對李舒瑜道：“陛下前日賞賜的三株人參，臣沒有動，明日便送還宮中太醫(yī)院。”

        “謝愛卿身體好些了？”李舒瑜關心道。

        “臣身體已無大礙，”謝蘭辭說，“臣聽聞，陛下想要微服私訪。”

        李舒瑜坐回御案邊，眼里充滿向往：“朕自登基以來就沒有出過京城，對宮外真實的民間非常好奇。”

        謝蘭辭道：“陛下不會武功，年紀尚輕，雖天下太平，但樹欲靜而風不止，臣擔心陛下會遇到危險。”

        “謝大人不用擔心，我可以保護陛下。”楚驍開口搶話道。

        謝蘭辭橫了他一眼，又瞧見李舒瑜聳拉著肩，悶悶不樂，思索后無奈道：“臣雖不贊同微服私訪，但自古以來，都有皇帝出巡的傳統(tǒng)，陛下可愿意攜百官下江南？”

        李舒瑜驚喜地抬頭，眉開眼笑，立即道：“朕愿意，朕什么時候可以去？”

        “臣會安排禮部和工部盡快準備，爭取今年春天便可出行。”

        謝蘭辭和楚驍一同走出宮殿，謝蘭辭對楚驍說：“聽聞將軍當街縱馬，好生威風。”

        “哪里哪里，”楚驍湊近謝蘭辭，刻意壓低聲音道，“不比謝大人，挾天子以令諸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謝蘭辭心里有些惱怒，但面上不顯，他垂眼苦笑道，“謝某做事，向來問心無愧，輔佐幼帝，也是受先帝臨終所托，我與將軍無冤無仇，何故污蔑于我。”

        “開個玩笑而已，謝大人不要往心里去，”楚驍又道，“不過，你確定你這輩子做的所有事問心無愧？”

        對上楚驍的深邃目光，謝蘭辭莞爾一笑：“楚將軍，我們還沒有熟到可以聊這么深吧？”

        謝蘭辭這話一出，場面變得凝重起來，楚驍垂下眼沒在多說什么，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這時，一個眼熟的小太監(jiān)小跑到謝蘭辭面前，叫住他，“謝大人請留步。”

        謝蘭辭止住腳步：“公公有什么事嗎？”

        “謝大人，昭月公主說她有東西要給您。”小太監(jiān)給謝蘭辭指了個方向。

        順著小太監(jiān)手指的方向，一位容貌姣好的黃衣少女站在最高一層臺階上，手里捏著一個金絲香囊。

        “失陪，”謝蘭辭對楚驍頷首，幾步走過去，“公主找臣，可有要事？”

        “表兄，”李昭月轉過身，她急急忙忙把手里的香囊藏在身后，揚起那張青春靚麗的笑臉，“那日除夕，你沒有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的。”

        李昭月緩緩將手里的金絲香囊遞到謝蘭辭面前，她低著頭，聲音很小，帶有少女春心萌動的羞澀：“送你，我做了好些天呢。”

        香囊的針腳細密，上面的繡的荷花如栩如生，看得出縫制的人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謝蘭辭緩聲道：“香囊臣不能要，公主還是送給值得的人吧。”

        “可是你就是值得的人啊，”李昭月瞬間紅了眼眶，“那就當妹妹送給哥哥的新年賀禮了。”李昭月拉過謝蘭辭的手，把香囊塞進他的手里，抿嘴擠出一個笑來，“還好沒繡鴛鴦。”說完，抬手捂住眼睛跑開了。

        楚驍沒有走，他看到謝蘭辭走過來，抽出腰間的紙扇，抬眉幽怨道：“還真是無情，把姑娘家都弄哭了，也不知道哄哄。”

        謝蘭辭目視香囊，而后脫力般垂下手，“我不擅長這個。”

        “我教你啊，”楚驍搖著扇子，自信非凡，“我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謝蘭辭凝視著楚驍的眼睛道：“都道楚將軍不擅詩書，今日與君同行，將軍明明是滿舌生花、能言善辯。”

        “唉，其實我就是嘴上能說而已，要是讓我寫詩做文章，那怕是得貽笑大方，這點，謝大人才是強項。”

        楚驍走得慢，落后謝蘭辭幾步，全然沒了剛才面對謝蘭辭的嬉皮笑臉，只剩下滿腹怨憤，眼底劃過一絲冷漠，忽然悠悠道了句，“謝大人可知為何？”

        謝蘭辭聞言并未回頭，只跟著他的提問回答道：“為何？”

        楚驍停在原地，他望著謝蘭辭越來越遠的身影，眼底一片冰冷，意有所指高聲道：“因為我老師死得早沒人教啊，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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