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爆炸
蘇睿會相中這輛和救護車體型相仿的搬家公司車輛,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后車廂并不像別的搬家車輛是密封的,而在兩側各開了一扇半平方米左右的推拉窗,便于觀察監視。
窗戶一開,三人在車廂內以相仿的姿勢躺好,車外熱熱鬧鬧的煙火氣息夾著鼎沸人聲撲面而來。
“往前開,左轉。”
“三岔口?我想想,拐彎后我聽到過‘桃酥十五一斤,買一斤送一斤’,喇叭錄了循環播放那種。”
“這個車速慢了,我記得從叫賣‘洋芋坨坨’到‘井水紅糖涼粉’中間我只數了五十五個數,現在數到七十才聽見,已經快到轉彎的地方了,咱們得折回頭重開這一段。”
“陸哥,又快了。我聞到那個炸臭豆腐的攤子,它附近應該就是右轉的地方,開過了。”
“兩個路口相隔不到兩百米?嗯……哪條路上有麻辣燙?女老板,有四川口音,湯料里放的是新鮮花椒還加了清火的藥材包。”
明明很嚴肅緊張的辦案過程,所有人都被童歡這個記憶力超群的吃貨給逗得哭笑不得,蘇睿聽她想復制路線,抱的也是不妨一試的態度,并不是真有多大信心。因為在轉移過程中,他也試圖靠讀數和方向在腦子里記過,卻因為無法得知具體車速及老城區蛛網般交錯復雜的小巷而失敗,沒想到童歡居然硬生生在腦海里畫了幅小吃地圖。
當然,夜幕降臨后,廣大市民生活里最熱火朝天的夜宵模式已經開啟,給童歡的還原工作制造了不少的干擾項,不過她最終還是依靠著強悍的記憶力找準了方向。
“笑什么,我一路上特意記的食物味道,尤其是有特殊調料和香氣的,你們相信我,我從小到大這么記路沒錯過。”
“不是笑,是膜拜你吃貨做到極致的功力,三三,等案子完了我帶你來吃遍這五條街,才對得起你這么大一功勞。”
“一言為……停!陸哥!停停停!”童歡激動地拍打著相連的玻璃窗,“就是這里!有燒烤攤,肉帶了薄荷葉,有孜然的,附近賣蜂蜜玉米,嗯,有芝士香,沒錯了!”
將信將疑的徐剛停車時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看到周邊密密麻麻的高矮樓房又是一臉茫然,沒想到那個砸錢砸得眼都不帶眨的“土豪教授”不過指揮車輛借倒車環視了一周,就立刻說道:
“別下車,車頭十點鐘方向,五十米,巷內第二家粉色簾子的理發店。”
確認了位置,彥偉將消息傳回隊里后,摸出相機開始拍照,蘇睿又躺了回去,他們此行踩點探路為主,行動當然要等后援隊伍。
現在于衿羽救了出來,新的線索也找到了,車上氣氛輕松許多。童歡趴在推拉窗邊,恨不得自己變只昆蟲,眼睛能長在觸角上伸出去,艱難地看了半天才好學地望向蘇睿。
蘇睿給她解釋多了也習慣了,手隔著車廂虛擬一指:“生活超市、手機通信等小店都有監控,要避免反復入鏡,這一類店面鄰近或樓上房屋首先排除,在空調最不好賣的Y省,入夜以后大家都是吹自然風,一個做生意的理發店卻掩門關窗……”
“呃,算命的,我知道打斷別人說話不禮貌,不過……”童歡有點尷尬地撓著頭,“你在國外待久了不知道,這種老居民區里夜里關著門窗、燈光曖昧的店子,一般都是提供特殊服務的。”
蘇睿對于她一個女孩子這么熟悉“民情”,神色里透出隱隱的不悅:“這種地區的‘特殊消費場所’需要追求直觀的視覺刺激,門里大多坐著穿著暴露的女性,因為臉蛋漂亮的不會留在這種廉價場所,而中老年男性的喜好會是肉感居多。而那家店來來去去經過了那么多男人,卻沒有吸引一個往里偷瞄第二眼,豈不是更奇怪。”
徐剛連聲應和:“對的,對的,掃黃掃毒組行動的現場照片里,都是大胸大屁股的胖女人,化濃妝,穿超短裙高跟鞋,看起來……哎呀,你們懂的。”
察覺到蘇睿的不悅,童歡抿了抿嘴,沒好氣地回了句:“沒看出來,你還挺有研究。”
“我研究這個做什么?”蘇大教授全身肢體動作傾情演繹什么叫“打心眼里嫌棄”。
“對,你要去也是高檔場地,出臺八千包夜一萬五那種。”
“看來有研究的是你。”
“停!二位祖宗,咱能先不打嘴仗了嗎?”夾在中間一個頭兩個大的彥偉欲哭無淚,被蘇大教授冷眼一橫,沒節操地做了個恭請的手勢,“當我沒說,您繼續。”
“理發店的左右隔壁都沒有人住的跡象,巷口兩個下棋的,看他們手勢就在亂走,更像是擺個樣子放風。燒烤攤靠里那個穿黑T恤的,點了一桌肉串、啤酒,大半天一口沒喝,坐的位置倒是又能看清路口,也能看清理發店。還有,老居民區樹木多又上了年歲,像理發店這種前后都是暗巷,一樓后院樹高剛剛好,樓下遮得嚴嚴實實,二樓又視野開闊方便探看周邊情況的房子周邊沒幾套。”
“對喔,你不說我沒覺得,說了真是越看越奇怪。”
二愣子徐剛本來對于幾個非專業人士受到龔隊重視是奇怪的,結果跟著出一趟車下來,現在已經是五體投地。
他隔著拉開了玻璃窗的鐵欄桿,和童師兄咬耳朵:“童老師直接點的是天賦學不來,蘇教授這智力加點也太兇殘了!”
彥偉沖駕駛座努努嘴:“何止,那里還有個敏捷滿點,高攻高防的大拿。”
“師兄,我感覺我今兒能立大功啊,等我記了功就拿回去堵我媽的嘴。”
幾乎是同時,兩人的手機響了,彥偉一看,臉色大變。
“蘇睿,三三,素瓦被殺了。”
“怎么會!”
“就是被蘇睿利用粉塵燒傷的那個小王八蛋干的,趁著素瓦被送去換藥的機會,他扯破了手臂上的繃帶去重新包扎,錯身的一個瞬間一刀斃命,現在這些小混混都是無法無天,幾粒藥一兩千塊都能買條人命。”
沒有說出口的話在蘇睿和童彥偉的對視里也默契地一目了然了,小混混能殺掉有專人看守的素瓦,兇器哪里來的?時間怎么卡準?從小虎子的安全地暴露到現在頻發的狀況,都只能用內鬼來解釋,內鬼到底是誰?
徐剛忽然“咦”了一聲:“理發店的后巷剛才有閃兩下燈,像是發動時亮的車燈又被關掉了。”
童歡和神同步去到窗邊的蘇睿頭碰頭,痛得哎喲一聲,再看過去發現理發店從外面看一切照舊,但是下棋放風的人已經收起棋盤,站在了巷口,而吃燒烤的黑T恤也起身買單,去推停在路邊的摩托,或許是定力不夠,他忍不住瞄了兩眼停好的搬家卡車。
“我們被發現了。”
陸翊坤沉聲說道,發動了車子。
黑T恤的摩托車接上了巷口下棋的兩人,往路口開去,同時理發店后巷的車燈又亮了,并且在迅速后撤,所有跡象都在表明這伙人要跑,立功心切的徐剛眼看到手的鴨子群都要飛了,按捺不住沖了下去。
“徐剛!你給我回來!”
彥偉罵了句娘,把腰間手槍蓋好也跳車追了上去,手腳敏捷的童歡跳下車才跑了兩步,被難得疾言厲色的陸翊坤揪住后領拽了回來。
“你們倆去前面開車,準備接應,絕對不許下車!我去!”
蘇睿倒是半句廢話沒有,沖陸翊坤說了句:“小心。”
忽然騎摩托的黑T恤在一輛摩托邊放下了同伴,扭著油門前輪高抬折返,齜牙沖幾人一笑,沖卡車丟來一個黑色物體。陸翊坤的手還扯著蠢蠢欲動的童歡,猛然大喊了一聲,抱著童歡撲向不遠處的石樁,蘇睿手比腦快,同步找到了掩體。
震天巨響,三人被熱浪掀得幾滾,在滿耳的轟鳴,滿街的尖叫驚呼,陸翊坤強制的懷抱里,童歡目眥盡裂地大喊起來。
“彥偉!童彥偉!”
幾乎是同時,巷內的理發店發生了劇烈的爆炸聲,蘇睿緊緊地按住了童歡,后續又是三聲連串爆炸。待塵埃落定,警笛長鳴,最近的巡邏警已經騎著摩托趕到了,童歡看著前方的滾滾煙塵,耳邊潮水般瘋涌的聲浪都聽不見了,猛烈搖晃她說著什么的蘇睿也看不見了,她掙扎著跌跌撞撞要沖進仍有小聲炸裂的巷子,被蘇睿撲倒在地,她怒罵著連踢帶咬,赤紅著眼的蘇睿一言不發,收到他眼神的陸翊坤比了個手勢,先沖進了爆炸現場。
好在極度緊迫的現狀讓童歡迅速冷靜了下來,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沙,狠狠抽了自己兩耳光,終于看清了蘇睿那張焦急不亞于她的臉。
“對不起,我OK了,我……”
童歡抖著手去掏手機按120,蘇睿按住了她顫抖的手指,取下胸前的筆遞給她:“這么大規模的爆炸,救護車馬上就會到,陸翊坤是專業人士,我學過急救課程,現在我得過去了,你去警車那里,做你該做的。”
“好,我去,我不添亂。”
童歡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推他快走,然而眼淚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掉,蘇睿雖然心痛,依然毫不猶豫地跑進了滾滾濃煙里。
雖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淚,童歡還是向巡邏警表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坐在努力維持秩序的警察旁邊,確保自己安全,然后從地上撿起一張紙,用蘇睿塞的筆開始記錄。
黑T恤,黑色摩托,車型雅馬哈,號牌重灰,只能看清最后兩位數08。
下棋男,換乘摩托,紅色,錢江,號牌遮擋兩位數,Y**9467。
燒烤攤桌十六桌,老板……
大顆的淚珠把紙張打濕了,伴隨著救護車嗚嗚聲,前方又傳來建筑物倒塌的聲音,童歡渾身一抖,哭著把紙張上的淚水擦掉,繼續寫。
“三三——”
童歡從來沒覺得童彥偉那個渾蛋的聲音能好聽如天籟,她隔著蒙眬的淚眼,看著被陸翊坤背出來的彥偉,四肢健全神志清晰,只是頭部、肩膀有血口,小腿扎了一根長木刺,整個人一軟,癱坐在地,毫無形象地號啕大哭起來。
“童三三,你能不能別哭得這么丑!”
因為童彥偉都是皮外傷,陸翊坤接手了簡單的處理工作,救護人員則去救治被車輛爆炸殃及的路人,他看著死死抓住他手,臉都哭腫了的童歡,刮了刮她鼻子。
“童彥偉,我要把你剮了去祭祖!”
“好,祭祖,你說啥就是啥。”知道自己把童歡嚇壞了,彥偉連忙哄著,“蘇大少爺呢?他扶徐剛先出來了!那小子,要不是我抓得快,就不是被玻璃劃傷胳膊那么簡單了。”
童彥偉想起徐剛大出血的胳膊,目露擔憂,然后看到自救護車內鉆出來的蘇睿,連忙揮了揮手,卻看到蘇睿臉色一變,挨著他的小堂妹身體驟然變沉。
陸翊坤比蘇睿還跑得快,走到跟前才見童彥偉扯嘴笑了一下:“別緊張,她從昨天起就沒休息,累壞了,是哭得昏睡過去了。”
陸翊坤還是替童歡摸了摸脈,確定沒有異狀,看著她還掛在睫毛上的淚珠,還有花貓一樣的臟臉,露出恍惚又憐愛的笑容,那笑容讓他粗獷的臉顯得格外溫和,卻又異樣孤獨。
一旁的童彥偉傻眼又心驚,他瞅了一眼才把自己從瓦礫堆里挖出來的陸翊坤,又看了一眼主動加入了人手嚴重不足的醫護隊伍的蘇睿,童大小姐自打三年前到了昔云鎮,往年的滿身桃花就成了萬年鐵樹,愁得小嬸不知掉了多少頭發,這一個來月怎么跟上了月老頭香似的?無父無母有車有房的成熟大叔,高知海歸富二代,怎么都趕著趟地曖昧上了?
枕著綿軟的枕頭醒來,窗外是藍天白云,陽光透著白窗紗在卷草紋的墻紙上蕩漾,如果不是醫院無法消除的藥水味,童歡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在酒店里。她望著床單上極有設計感的“曙光”二字發了會兒呆,就算在昔云她也是聽說過盈城這家以貴和服務出名的私立醫院,再看看明顯帶了客廳的套間病房,覺得自己這一覺怕是用錢堆著睡的。
她已經很久沒睡得這么沉了,醒來感覺前額發暈眼睛酸脹,儼然是平日睡過頭的感覺。起身后,她才看到衿羽蜷縮在旁邊床上,這個往日里睡姿和長相一點都不符,總是睡得四仰八叉的姑娘,現在把自己裹得像只可憐的小粽子,她才替她扯了一下被子,衿羽就彈坐起來,滿臉驚惶,差點扯動了手臂上的點滴。
“三三,你醒啦。”
于衿羽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長氣,雖然只被素瓦綁走了一天,她曾經宛若少女般含苞待放的甜美都蒸發了,像個只余下軀殼的漂亮娃娃,神情舉動都木訥而疲憊,只死死拉住童歡的手,好像時刻會被什么驚得跳起來。
童歡心疼地用力抱了抱她:“沒事了,再不會有事了。”
“嗯,我以后不會亂跑了,”衿羽鼻子一酸,眼睛瞬間又紅了,“對不起,把你們都累壞了。”
“寶貝兒,咱倆不用說這種話的。”
童歡還想再安慰衿羽幾句,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叫起來,她呵呵一笑,揉了揉扁下去的肚子,衿羽也露出點笑意。
“三三,你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啦!昨晚怎么都叫不醒,把大家都嚇到了,醫生說你是疲勞過度,蘇教授還是不放心,二醫院那邊床位不夠又吵,陸哥和蘇教授就把我們三個轉到這家私立來了。”
“三個?彥偉也在?他情況怎么樣?”
衿羽咬了咬下唇,低下了頭:“他處理了一下傷口,躺了兩個小時就回去做事了,不過聽說他同事好像傷到了右臂什么神經,會有很嚴重的后遺癥。”
童歡想起愣頭愣腦、笑起來總會露出兩排大白牙的徐剛,他才剛畢業,上班不到兩個月,熱血沸騰要做一番大事證明給家里看,如果右手用不了要怎么辦?
“蘇睿呢?”
“他和彥偉一起走的,陸哥在外面守著,三三,蘇教授和陸哥對你都超好,”提到這兩個人,衿羽的眼睛冒出點光彩,“因為我不想和你再分開,蘇教授為了讓你好好休息,直接要的VIP套房。陸哥也是,龔隊長派的兩個人一直都在,可是他還是不放心,除了上午出去辦了點事,其他時間都睡在外頭沙發上守著。”
童歡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布置溫馨的客廳,兩個警官在靠著打盹,衿羽沖她疲憊地笑了笑:“陸哥說你睡足了應該快醒啦,起來肯定會肚子餓,醫院里的東西不好吃,他給你買吃的去了。”
說曹操曹操到,陸翊坤人還沒進來,先有香味往里飄,他給外面警察同志帶的干巴菌拌飯、鮮魚湯,炸了盤金黃的小洋芋,上面還撒著五香辣椒粉。童歡和衿羽則是綿稠的雞樅菌砂鍋粥,配的火腿、香菇,一把切得碎碎的青菜,熬得又軟又滑,加上碟脆爽的腌蘿卜,哪怕是沒什么胃口的衿羽都被勾得喝了大半碗,不要說兩天都沒好好進食的童歡。
“三三,你慢點,長時間沒進食要緩吃,我都只敢給你帶粥。”
“這個好,非常好。”
熱乎乎的粥落到空虛的胃里,吃出一身蒙蒙汗,童歡對陸翊坤贊不絕口,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吃飽喝足后,她聽了自己昏睡后外頭的情況。
永南街區的爆炸威力雖然大,但是理發店左右都是閑置房屋,沒有大的傷亡,反而是卡車因為就停在路邊,造成了一死五重傷三輕傷。
田嫂在路上真的設法逃了,老醫師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刺死素瓦的小混混一口咬死是私仇,然后就一問三不知。狡猾的王德正一如既往,“干凈”得仿佛真是個良好商人,杏林春的藥倉人去樓空,雖然留下了些許痕跡,一時也難以定罪,孟阿婆只在蘇睿懷疑過的剁椒室里搜出了違禁藥品,不過紅頭發的拉古認下了藥品是自用,而且認罪說辭完美無缺,好像他一早就預備下來頂罪一樣。
唯一有重大突破的反而是群英,譚群應該是收到了消息,反而因為急于轉移新收的“貨物”,手下的車子人贓并獲,押車的趙穎也給逮住了,膽怯心虛的司機很快交代了一處據點,關押處的鎖正是在巴蘭鑰匙串上見過的同款芯片鎖,警方救出了五個報案失蹤的小女孩,可惜譚群自己跑了。
目前,王德正、譚群小女友、巴蘭都被拘了,杏林春的法人李平注射了過量毒品“自殺”,沒有搶救過來,其他相關員工也全部請來配合調查,包括康山在內,白秀云則由警方保護了起來。
(https://www.dzxsw.cc/book/96672835/2197716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