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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6 人間蒸發


當山中轟響傳來的時候,童歡正按陸翊坤所教在向老人們實地求證,自己在后院荒地所挑選的野菜是否都可以食用。
可是蘇睿和彥偉即刻從專案組臨時辦公室里跑了出來,四處張望后看到她才稍顯心安,專案組其他人也陸續出來引頸探看,童歡忽然意識到,那并不是深山里的雨前悶雷,而是爆炸的聲音。
他們進山已經兩日,童歡一直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這聲爆炸猶如投在心湖,把維持的平靜全部打破。其后又間或傳來一些似是而非的聲音,不過不僅是蘇睿,連在她眼中最為跳脫的童彥偉都顯得專業而鎮定,雖然密林異響聲聲都敲在眾人心頭,大家依然有條不紊地投入了工作。
心頭直慌的童歡深刻認識到,自家這個最年輕的小堂哥已經是意志堅定、能夠獨當一面的專業人士,是以F市精英警員的身份來到盈城參與工作的。
如今連憨憨的衿羽都在努力,她也要加油!
把幾個老人送回房間,童歡抱著受到了驚嚇的咕咚——就是那只被蘇睿“勾搭”來的小奶貓,又去門口找值班的曾浩練習防身術去了,據不完全統計,曾浩雖然年輕,卻是整隊人里身手最好的一個。
傍晚的時候,前方終于傳來了消息,童歡在屋里先是聽見了鄧濤他們的歡呼,很快聲音又被壓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彥偉走了出來,敲了敲房門。
由于所有人員不允許落單,大梁寨村委會的條件也有限,大家都睡在會議室改造的大通鋪,作為唯一的女生,童歡被安排在房間另一端一張單獨的折疊床上。不過專案組的人這兩日基本沒有回來睡過,幾個老人也都淺眠,白天常坐在院子里聊天說說往事,屋里除了值班員,常常只有蘇、童二人。
兩人剛剛確定關系,就發現了康山藏下的地圖,之后就是連軸轉地忙碌著,偶爾錯身經過時拉一瞬的手,空氣中交會的眼神,都成了戀愛伊始的奢侈品。蘇睿暗自下決心,等事情一了,他一定要把這個時刻在關注他人的家伙拐到只有他們倆的地方去度個假,談場正常的戀愛。
不知是否因為山中空氣良好,蘇睿的頭痛在上山之后不藥而愈,不過以大通鋪的條件,他是沒法入睡的,甚至連床鋪都沒打開過,間或白天會在會議室的沙發上瞇兩眼,彥偉一敲門他就起身了。
童歡聽到兩人在門外商量了一會兒,好像還起了點爭執,然后蘇睿一臉凝重地回到了房間。
“巖路抓到了,不過中了槍,其他嫌犯兩死四傷,還逃走了四個木也方面的人,康山……失蹤了。”
童歡的心“咯噔”一聲,沉了下去:“什么叫失蹤了?”
“在狼牙和巖路他們交火前,康山還由王德正的人控制著,交火之后他就消失了,而且是木也的人撤退之前,就發現康山不見了。”
“附近是不是有暗道,他自己躲起來了?”
“照地圖看是沒有暗道,而且狼牙里追蹤的高手,在他們交火的周邊地毯式搜索了一遍,沒有找到他離開或者他人進來的痕跡,也沒有找到暗道和適合藏人的洞穴。”
“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
“還有一種解釋,康山是主動離開,而且現場一定有非常專業的人員替他掃尾清除痕跡。”
“怎么可能!”
童歡聽明白了他的潛臺詞,理論上來說,除非康山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們才會有人全力給他提供走脫條件。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蘇睿在做分析的時候,總是會客觀到近乎冷漠,童歡卻把腦袋甩得像撥浪鼓,康山是被脅迫還是同伙,這中間差別太大了。
“現在狼牙方面的意思是,他們會把已知的路線再做一遍搜查,然后全部炸毀,不過他們的人手也吃緊。”
“炸毀?萬一康山被人挾持,躲在附近來不及標畫的暗道里呢!”
“所以,我建議請陸翊坤過來,他叢林作戰和野外生存經驗都很豐富,由他再帶一隊人去搜一遍。”
“對對對,”童歡在屋子里轉起了圈,“陸哥是專業的,我也要去!”
“不許去!”
蘇睿眉頭一豎,不愧是兩兄妹,提出的要求都一樣。
“你自己說暗道地圖不能拿出來,只掃描了正面的地形圖,目前除了狼牙的隊長、龔隊,看過完整版暗道路線的應該只有我倆吧?而且我記得出發前,你確定我記牢后,已經把康山的原圖銷毀了,所以現在最完整最準確的暗道圖在這里。”
童歡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被蘇睿一掌拍掉:“你知不知道對方走脫了幾個持槍兇犯?而且經年失修的……”
“而且失修的暗道有崩塌危險,路上要過螞蟥林,有瘴氣,蘇睿我看過地圖,我知道我要面對什么,我要去!必須去!”童歡聳聳肩,想讓氣氛輕松點,“而且你忘啦,我可是對小伊發過誓的,我如果對康山的事不盡力,我……”
“閉嘴!”
蘇睿惡狠狠地、難得無禮地打斷了她的話,童歡心里卻是暖烘烘的,忽然抱住了他。
“我會注意安全,而且陸哥會保護我的。”
她聲音軟軟地,還帶著討好的意味,身體也軟軟地,充滿依戀地靠著他,蘇睿放下了因為驟然被抱住而僵在她兩側的手臂,溫柔地回抱住她搖了搖,面上的嚴厲冰雪消融,最后化成一抹無奈的笑。
“我不想你去,可不可以?”
作為同樣吃軟不吃硬的人,童歡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對新晉男友撒嬌耍賴,蘇睿先用上了,可是被他清幽幽的桃花眼望著,里面盛滿他說不出口的懇求,她就很沒出息地兩腿直發軟,只想豪氣地一拍桌說,好,你說什么我都答應。
童歡伸手蓋住了他的臉,自己也閉上眼睛,大喊:“不行!你犯規!不可以用美人計!”
蘇睿微微一笑,嘴唇掃過了她掌心下沿,還想再說什么,門口那個看得眼睛都快掉下來的兩千瓦大燈泡終于按捺不住,意思意思敲了幾下門,問道:
“不好意思,有沒有人能和我解釋一下,在我忙暈頭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童歡臉雖然燒著,卻也很是得意地扣住蘇睿的手往童彥偉眼前揚了揚:“解釋什么?如你所見啊!”
“臥槽!”
童彥偉跳起來連著罵了一串臟話,難怪剛才他一提要童歡隨行,蘇睿就跟吃了炸藥似的,原來一不留神兩人已經從一般將來時變成現在進行時了!不過雖然受到了驚嚇,彥偉也不算太意外,他忽然把童歡往自己身后一扯,嘚瑟地看向了蘇睿。
“這么說來,蘇大教授,我現在是娘家人了?”
蘇睿目光一寒,橫掃過去:“所以呢?”
童彥偉底氣立刻不足:“所以,你以后要對我客氣點。”
“好啊。”
蘇睿笑瞇瞇地,一雙長眼閃著狐貍般的精光,笑得童彥偉背上汗毛一根根豎起來,他氣勢徹底弱了下去,一揮手:“算了,你還是照以前一樣吧。”
蘇睿很是欣慰地點點頭:“我需要電話聯系陸翊坤,還有,你要保護好童歡。”
兩兄妹對視一眼,伸手擊掌。
原本以為等陸翊坤從留市趕到大梁寨,應該起碼是第二日的事了,沒想到因為他們匆忙離開語焉不詳,陸翊坤又再聯系不上他們,于是他趕完了手頭的事情,蘇睿聯系他時他已經在來昔云的路上。
當天夜里,陸翊坤就趕到了大梁寨,而且還給蘇睿和童歡背了專業的沖鋒衣褲,童歡想起自己上山的狼狽相,再看看一身簡裝負重夜行卻走得如履平地的陸翊坤,深深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距。
不過陸翊坤一票否決掉了童歡隨行的提議,不僅是童歡,連進山經驗不夠的童彥偉也被他果斷踢出局。
“現在搶的是時間,而且白天有大概率會下暴雨,帶上你們只會拖累進度。既然該抓的人已經抓到,我建議你們在雨水到前趕早先下山,我會帶隊主搜近程,‘狼牙’有地圖,他們往深處走。”
童歡看看舒朗有星的天空,對陸翊坤的“暴雨論”持懷疑態度:“我已經跟你學了很多了,怎么在樹林中辨認方向、收集干凈水源,怎么保持體溫、生火、處理蜇咬、傷口,而且我身體素質很好,跟得上隊伍,絕不會隨便喊累的。”
陸翊坤很嚴肅地瞪著童歡:“再往山里走半天,就是未開化的原始森林,雨季進深山,連我都不敢掉以輕心,你作為零經驗的人哪兒來的自信?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視自然的力量,我訓練你、教你技巧,是避免你萬一陷入困境時,因為無知而無力,絕不是讓你現在在這里逞能!”
平日里,陸翊坤在童歡跟前就是特別寬厚的大哥,這是她第一次被他訓得頭都抬不起來,陸翊坤一旦決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最終蘇睿、童歡連同沿海城市來的童彥偉都被打包安排和老人一起下山,而經驗更為豐富的龔隊、老樊及山區出身的曾浩補上。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去懷疑一個山野經驗豐富的“老麻雀”,天亮后因為接應的車輛有限,專案組成員護送老人先走了一批,到蘇睿和童歡等人下山至半道,果真下起了傾盆大雨。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去大梁寨時天氣晴好,有專案組的男士持明亮光源開路壓陣,凌晨昏暗的光線模糊了道路兩旁的危險,兩小時的徒步路程走得雖然艱辛,還在接受范圍。
如今經驗豐富的隊員都隨陸翊坤進山了,大雨來時童歡他們正走在最難的路段,寨民自巖壁鑿出不及半米寬的通道,身側碎石坡下就是奔騰的江水,偶爾掉下的石塊打兩個旋,即刻被沖得無影無蹤,個別路段更是塌陷懸空,只有一兩根圓木條搭的僅容單人通過的木橋,雨濕風冷苔滑,爛泥滿腳,時有不明蛇蟲出沒,幸虧童歡已經在昔云待了三年,有過一些行山經驗,還有陸哥加持的新裝備,不然真的會走到哭出來。
想想陸翊坤此刻帶隊進的是未開化的深林,童歡看著已被雨霧遮蓋的遠山,滿臉憂愁,蘇睿拍了拍她的頭。
“放心吧,這種情況對陸翊坤是小意思。”
童歡回頭,意外地看見咕咚縮在他沖鋒衣的帽子里,露出了半濕的腦袋。
“你把它也帶下來啦!”
童歡驚喜地踮起腳,想去夠,蘇睿扶正她肩膀推著往前走:“看路!”
“你說陸哥能找到康山嗎?”
“我只能說,如果他都找不到,別人很難找到了。”
然而讓童歡滿懷期待的陸翊坤也沒能帶回好消息,康山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莽莽大山里。三天后,龔隊等人下山,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更糟糕的消息,因為在抓捕過程中受了槍傷而被轉至醫院治療的巖路被滅口了,蔡歸被暫停職務約談。
停尸間里,龔長海第一次看到了已經從他手中溜走過無數次的巖路,五官普通到可以隨時淹沒在人海里的中年人,方形臉盤,偏瘦,棕黃的皮膚因為冰凍蒙上了青灰色,像層蠟皮一樣包在骨架上,常年的警惕讓他離世之后神情依然沒有放松下來,腮幫子收緊,透出股咬住什么就不會松開的狠勁。
他原本會成為巨大的突破口,可是此刻一切歸零,青寨的內部信息依舊渺茫,還有黃鐘和胡益民都提過的,那個值得巖路親身犯險,據說能讓木也言聽計從,卻無論怎么查都查不到痕跡的愛人,也再沒有打探的可能。
黃鐘漫不經心地甩著手銬,當啷作響:“是他,錯不了,在車上他還跟我說過,他嘴邊以前有顆翡國人常說的富貴黑痣,因為特征太明顯被他點掉了。”
法醫按壓了巖路嘴角的皮膚,仔細看過,沖龔長海點點頭。
“要我說,面相這個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好好的富貴痣偏要去點,富貴還不到頭了?龔隊,我和老虎的安全你們要保證噶,我聽說醫院里守衛層層,巖路都被無聲無息干掉了,你們市局的局長不是都丟了帽子?”
龔長海冷笑:“你消息很靈通。”
“盈城公安的一把手,這么大的新聞,誰還不知道啊!”
黃鐘被關得發慌,開口又賤又三八,其實是想激怒龔長海多探一點消息,畢竟蔡歸和龔長海這對老搭檔是盈城緝毒線上又老辣又兇狠的兩把刀,他們這些出來混的提起來都咬牙切齒,誰沒盼過這兩個人倒臺。
門外的托盤里放著巖路隨身的衣物飾品,蘇睿戴著手套仔細翻看后,把他掛在脖子上的佛牌單拿了出來。
“巖路會隨身戴的不會是普通物件,這個應該是瑯國的老牌,可以查一下,會是有來歷可循的東西。”
彥偉想起王德正日日不離身的手串,不齒地冷笑:“他們這些人做盡傷天害理的勾當,還想求神佛保佑,也是諷刺。”
童歡看著防水罩內工藝粗糙卻透著年份感的佛像,有知眾生苦的慈悲模樣,他是否看盡了無情掠奪,無饜貪婪?是否看到了那個十九歲的少年被拖入深淵,無力向善,不知所終?
“白秀云已經知道康山失蹤的消息了。”
童歡身體一顫,又緩緩地垂下了眼簾,嘆了口氣:“總是要知道的。”
“康山回來前其實是和她商量過。”
“所以,她知道康山回來做什么?”
蘇睿幽深的黑眸里有了悲憫:“是,她知道,她說她舍不得兒子,可是如果連他們都撒手不管王伊紋,那孩子這一生就太凄涼了,她和康山余生都不會心安的。”
所以即使童歡沒有發現花盆中的秘密,康山也和白秀云約定了,如果他超過五天沒聯系,白秀云就會把地圖的事情告訴蘇睿,只是這樣的話,最黃金的追蹤時間就錯過了。
蘇睿說完,作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他在童歡驚痛難抑之前先一步把人拉進了懷里,像哄小貓般拍撫著她僵直的背:“白秀云情況很穩定,她堅強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有更積極地在配合治療,她都相信康山會回來,你也要相信。”
童歡把臉埋進了蘇睿的胸口,悶悶地說:“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好人未必一生平安,好人也會做錯事。”
蘇睿從不否認自己性格里冷情的一面,他沒有童歡那么善感,在他看來康山就算有萬般無奈,而且預留了線索,可他如果為王德正和青寨打通了運毒的新線路,就是犯罪。
童彥偉一拳砸在了墻上:“如果他們能多給我們警方一點信任……”
“習慣了吧,因為無助的時候太多,習慣了什么事都靠自己扛起來,無論扛不扛得動。”童歡雖然低著頭,語氣卻很堅定,“我相信康山,我也相信那么堅強的白阿姨教大的孩子,絕不會去做當年康醫生寧死都不做的事。”
“先回昔云吧,去康山家看看,白秀云還托我給她寄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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