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春勝了。

        彭綃華瞪大眼睛滿臉吃驚，“啊不是，成君岷怎么沒贏啊，好離譜啊！”

        接著她就在余琬旁邊啊啊啊地崩潰，要是成君岷拿了第一倒還好說，畢竟往年基本都是同光宗和歸元宗兩個大門派輪著拿第一，偶爾那么幾次也是歸于恒山派和侍劍閣。如今幾方都沒拿到，反而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拿了，臉上都掛不住。彭綃華怕的就是姜懷瑾趁機對他們魔鬼訓練，教訓一堆要光耀宗門的官話。

        成君岷的傷治好之后一直呆在房間里不出來，彭綃華很熱心地去“開導”他（具體是讓他在姜懷瑾面前給自己說點好話），給成君岷趕出來了。

        彭綃華倒是一點不臉紅，在房門前還不舍地說些“好好休息”“江湖再戰”的話，希望他能再打回來也好。

        余琬看著挺失語的，她自己也去看過成君岷，對方仍是冷冷的，余琬說了些體己安慰的話便走了。

        宋晢源也很吃驚，去成君岷房里跟他討論了一會，滿臉迷惑地出來了。彭綃華湊上前問成君岷說了什么，宋晢源道：“他說李自春很厲害，打不過。”

        這下變成四人抑郁，他們在臺下看著二人打得不分伯仲，成君岷卻直接指明自己不敵，一來可見他們三人確實是境界差的多看不出個什么來，二來這個李自春的真正實力，恐怕還沒顯現。

        賽后便是人間的花朝節，寓意為花神獻禮，期望來年的幸福安寧。洞波城里會有放天燈，花禮游城之類的活動，余琬早上在店里賣了很多自己做的符箓，勉強充實了一下自己的腰包，只等晚上在城內“大手大腳”。

        等夜幕降臨，整個洞波城就活絡起來了。空中一輪圓月升起來，溫柔的光華向下鋪照，小孩子在街上到處跑，商鋪門前都掛了各種做成花朵樣式的燈籠，來來往往年輕男女，傴僂老人，臉上都是高興的神色，一眼望去街道上彩燈漫處，熱鬧非凡。

        余琬想著成君岷和宋晢源兩個人比賽都失了利心情不好，就熱忱地邀請他們一起來逛花會。街上漸漸散出一條道來，迎花神的游城隊伍一路從對面街上走來，撒下各種花朵的花瓣。

        隊伍中央簇擁著一個臺子，臺子四周架著四個小鼓，鼓架用紅綢相連，從下面往上看，正好被紅綢擋住一些視線，舞女的玉容時而現時而隱，多出一份欲語還休的味道。

        臺上舞女戴著玉容嬌艷，頭上梳著飛天髻，戴著鳥雀樣式的發釵，花樣的華勝步搖。穿著錦繡百花飛蝶裙襦大袖，披著淺粉色銀絲繡芙蓉花薄紗披帛，鍛地繡花裙外掛著青金石和虎睛石等寶石連做的珠串，衣裳堪堪到肩上一寸，露出一抹白膩肌膚，裙擺下隱隱露出一對金蓮小腳，在小小的臺上舞姿優美輕盈，長袖隨著舞姿垂向那四張小鼓，和著臺底下的樂聲。一些男性觀眾昂著頭，只想多看看臺上舞女纖細曼妙的腰肢。

        長長的隊伍又是奏樂又是撒花，有幾個隊伍最外圍的侍女向圍看的人群發做成花朵樣式的糖，小孩子都沖到前面搶。

        修真者目力過人，彭綃華在臺下看著，著迷的贊嘆今年的迎花女比上次的漂亮，余琬受這氣氛鼓動心里也高興。她覺得林言章太矮看不見就把人抱起來，一抱又覺得這個年紀了還這么輕小小一只，心里涌現老母親的憐愛。于是她又抽出手去撓他癢癢，林言章羞惱地去勾余琬的頭發。

        看完游行，幾人便往河邊走去。洞波城里有一條萊陽河，河中度著來往畫舫游船，船中飄出簫笛之聲，也有坐在船頭撥著琵琶的歌女，嘴里唱些坊間的小曲。走到橋上，四周是小販的叫賣聲，各種樂器混雜的樂聲，來往行人說話聲。晚上惠風和暢，還夾雜著風掛過人們衣裳，頭飾，發出的清脆的玲珰相碰的聲音。

        余琬他們走了一段，看了街上舞刀耍火的表演又去街邊的攤子上買了幾盞花燈，走到城郊一片空地去放。

        彭綃華那頭起了點壞水，把宋晢源的花燈和一個女修的燈悄悄換了，導致那個女孩子氣沖沖的跑來，宋晢源嘴笨解釋半天沒說明白，反倒把女孩子逗笑了。宋晢源看說不清，見人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余琬看著也逗出笑來。成君岷只在一旁默默看著，面上神色放松不少。

        花燈要寫了愿望再放到天上去，求花神護佑。余琬自己沒玩過這個，心里也是有點興奮的。但等捧著自己那盞燈，要提筆寫愿望的時候余琬卻不知該寫些什么了。

        說起來自己在這里呆了四年，也不知道在那邊的家人怎么樣。雖說父母從自己小時候就經常不在家，見了面也只是對哥哥多過問一些，但想到他們兩個人突然沒了女兒，不知道會不會非常難過。

        余琬不是沒想過回去的辦法，但自己在山上藏書閣看的書里，沒有一個有用的，一直以來也就得過且過罷了。現在看到萬家燈火闌珊，自己也不禁想起這些舊事來，感到一陣無名的傷感。

        拿著筆愣怔了半天，又塞給林言章：“你先寫。”

        過去幾天里余琬教過他認字，林言章悟性好，學的也快，學了幾天已經寫的出端正的字了。林言章拿過筆，看著余琬，在燈上寫了愿望，又把筆遞回去。

        唉，余琬接回筆，想道，糾結什么呢，就當是個游戲。

        可是彭綃華，林言章，宋晢源，山上那么多同齡的好友，一個個都像活生生的人，就連自己也是真的，余琬本來想寫“快點回家去”，又覺得這樣顯得好沒良心。

        她自己想了半天，又自嘲道，這么在意做什么，又不一定真有神仙。轉念一想又罵回自己，來都來了，心誠則靈嘛。于是拿了筆，頓了一會兒提筆寫了個折中的話，寫道

        “大家都幸福快樂地生活吧”。

        寫完又覺得有點肉麻，兀自傻笑了一會兒，成君岷他們也寫完了，幾人的燈一齊放了。花燈在余琬手里緩緩升起，悠悠飄到天上去，連著城里百姓放的數萬盞，密布天空。

        燈光透過外層的紙，發出橘黃色的光輝，并著空中的圓月，照得一片光明。天上人間都亮麗絢爛，洋溢著溫暖的黃色，把余琬看得恍惚了，無端地感到有些發冷，回過神來發現林言章正握著她的手，眼睛沒在看花燈，而是在盯著她。

        真奇怪，余琬看著林言章的眼睛，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于是又把林言章抱起來，像抱一個熊娃娃一樣緊緊擁著他。

        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呢，你自己是真的，這比其他什么都重要的多。而且還有個小孩子呢，喪氣個什么。

        余琬想到這里，覺得林言章非常可愛，于是抱著他晃來晃去，還想著去親他的臉頰，怕小男孩嚇到就作罷了。

        之后余琬又鼓起精神來，帶著林言章在街上逛了個夠，又是猜燈謎又是坐游船，直把二人逛累了才回去。回了客棧林言章非說自己房間里的床不好睡，要和余琬一起睡，余琬今天心里輕松，也沒多想，攬著林言章一同睡了。

        雖說晚上睡得還挺好，就是早上起來腰有點酸，余琬暗暗抱怨是不是小孩子半夜踢她，于是想把林言章趕回他房里去。但是回頭看他一副委屈的樣子，余琬又把話憋回去了。

        昨晚一通之后余琬想到林言章今后要修煉少不了要靜心引氣之類的事，就想著在城里的拍賣會上買一些。向彭綃華問了，她大大咧咧笑說孟連城盛產玉石，要余琬直接找宋晢源買。

        于是余琬又去找了宋晢源，先說了一番客套話，對方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余琬便直接說道，“言章要入門，我怕他資質不好引氣入體有些困難，玉石我忘在山上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塊。”

        宋晢源聽了回道，“玉石沒有了。”

        余琬看著他桌子上放著的玉石，說道，“這么小氣干嘛，桌子上不是都有嗎？”

        誰知宋晢源聽了又把玉石拿給余琬，“你要就給你吧。”

        余琬看他今天沒一點呆愣的樣子，心里倒是有些奇。又摸不清他的想法，只以為宋晢源因為自己直白地要玉石生氣了，于是笑道，“等回了山上我給你齊長老的第七本草藥書，別生氣嘛。”

        宋晢源也只是回道，“好。”

        余琬看他今天奇怪，又像是心情不好，一點也沒有平日的樣子，又安慰他幾句出門去了。

        等走在街上，余琬突然想起來，那本醫書她在下山前宋晢源要，她說讓他到自己房里的書架上取了的。

        怎么忘了，余琬暗罵自己，宋晢源不是最在意這些書的嗎，他也忘了。想到這里她又釋然，既然忘了，下次再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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