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秋見突如其來的狀況，急道：

        “等等等等！眀素只是嘴巴毒，沒做過什么壞事！仙長你別殺她！”

        “她已經死了，我殺個什么。”余琬冷冷瞟他一眼，“常人死后魂魄散于天地之間，這怨鬼乃是執念產物，以魂魄為食。你的心真大，找一只鬼做朋友。”

        眀素聽了林知秋一番話，垂下眼來，手上突然運出一道黑霧，猛地地抽出余琬插在胸口的劍。

        “——嗡”

        余琬的靈劍受鬼氣侵染，發出一陣耀眼的劍光，余琬正要運劍向眀素砍去，林知秋突然一個健步沖到二人中間。

        余琬手上動作快，生生在林知秋胸前半寸止住了劍。收劍后開口怒道：“你干什么？”

        “求……求仙長饒眀素一命……她真的，呃，真的沒做過惡……她還就救過我的命……”林知秋說得支支吾吾，眼睛還不時向后往眀素那里瞟，希望她開口解釋。

        眀素只是冷笑一聲，撐著二人僵持之際，猛地破開身上的束縛。林知秋見狀瞪大眼睛，眀素靈體飄起，化作一道黑霧遁走了。林知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喊她，但哪還叫的回人。

        余琬把劍放回劍鞘中，悠悠道，“你看，你的‘朋友’要去吃人了。”

        怨鬼受了傷便是傷及魂魄，除非吃魂魄不得修復。林知秋低著頭，半晌又抬起頭來，狀似認真地向余琬說些自己一定小心，日后不會再如此的話，余琬看他眼神迷離，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大概還想著去找那女鬼。

        想死的人攔都攔不住，余琬只好勉強在他身上放了幾張護身符，也就任他走了。

        余琬轉身，林言章從樹后走出，走上前拉著余琬的衣袖，問道：“你怎么不直接滅了她，還讓她跑了？”

        余琬剛才出手沒有下死手，本來打算把她捆了帶回去，之后把她扔到浮生門，讓她自己回酆都去，卻沒想到眀素竟然能直接破開她用符箓做的縛靈索。她想到直接凈魂可能林知秋會難過，所以才留了一手。

        雖說余琬自己看眀素身上魂魄算是完整，濁氣也不太重，想來是沒有造什么殺孽的。鬼除了吃人的魂魄，也可以勉強吃些動物靈魂過活，若是問清楚了她沒殺過人，余琬也省得下殺手。余琬估量著她死去年份不久，怨氣不重，自己那一劍也只用了三分力，權當給兩人一個教訓。但現在想起來倒只怪自己就會嘴瓢，該狠心的時候又不肯下手了，要是眀素這回逃走真去殺人自保，豈不是她的罪過？

        余琬被林言章這么一說悶悶地不回話，林言章見她又在亂想，安慰道，“既然不想凈滅了她那就不勉強了，回去讓城主叫人抓她就范就好。那個書生身上有你給的護身符，應該不會出什么大事。”

        余琬覺得她一個大人還要個小孩子來開解她，心里有點慚愧。但對林言章小孩子模樣還來安慰他的行為又升起一股感動，于是又蹲下身來給了林言章一個熊抱，把他整個人包在懷里了。林言章被這一抱，四周全是余琬的氣息，抱著抱著他又滿面同紅，有些生疏地回抱，小手輕輕拍了拍余琬的肩膀。

        “啾啾。”余琬聽見這聲鳥叫，覺得有些耳熟，疑惑地站起身來想再去聽。此番往四周細望，不見有鳥，也聽不見鳥叫了。

        回去后彭綃華讓余琬見了醉紅閣的小青仙，又去幾個山莊里參加宴會喝酒玩樂，幾天之后眾人準備啟程，宋晢源和他的父親道別。

        余琬看著宋晢源身后跟著的四個婀娜多姿的婢女，對彭綃華無奈道，“往年也這樣？”

        彭綃華倒是沒什么大反應，只在估量那四人哪個更好看一點，悠悠回道，“城主選出來的，必然是資質上乘，權當是給宗門添幾位人才嘛。啊，那個，左邊第二個你叫什么名字？”

        宋晢源在一旁聽了也附和道，“對，父親，說要給宗門提供人才資源。”又指了指身后四人對余琬說，“師妹，她們可以幫我們挖藥草。”

        余琬：“……”

        五人離開孟連城御劍飛了一日，到了黎平城門。

        黎平城，內有歸元宗，露清宮，臥松劍派等大大小小好幾個門派，西南處還是苗族的三十大山，占地也是除了寧朝之外第二大的城都。城主自己也是修道之人，修為高深，和修真界不少名士有來往。他在城里定下不少對修真人士的規矩，使黎平城成了五城一朝中地位最特殊的一座城。

        到人家地盤上，總得跟地主打招呼。彭綃華沒什么排斥的，只當是去吃喝玩樂，余琬這個社恐就有點頭大了。

        歸元宗也是群山聳立的建筑，只是有一座高聳入云的撫月塔直通天際。余琬在宗門里跟著彭綃華和掌門以及各個長老道友周旋，就像見七大姑八大姨，人多得數不過來。余琬覺得彭綃華也是有真本事，把每個人都記下了。

        那些長輩的話，無非是問些修為，尊師如何，掃榻相迎等等的官話，左右應付過去了，又有同齡的子弟來同他們交流學習，說白了就是打一架。一來二去眾人也熟絡了不少，余琬看其中一個叫韓嬰靈的小師妹，年紀小又活潑可愛，自然地想和她親近，在山上逗留了幾日。

        韓嬰靈單純天真，有著余琬等人沒有的靈動勁，就連宋晢源這個頭腦遲鈍的都時常拉著她嘮嗑。她在山上給余琬講了歸元宗大大小小的秘聞，走時又戀戀不舍地紅眼睛，要余琬保證回山一定給她寄信箋。

        露清宮等門派規模較小，也就不必專門拜訪。余琬等人只在城里過著花朝會的余興，在民間賞些名花詩賦，看河中桂楫蘭橈罷了。

        余琬這天想起宋晢源先前的給了她玉石的幫助，便在書店里選了幾本自認好的游記送給他。只是對方聽著之前的事，有些愣怔的樣子，只在一旁嗯嗯地回應。

        余琬看他又呆了，就逗趣他，“你這么呆，還逗得了那個拿你燈的姑娘。你怎么不約著她去玩，還不跟我們說人家叫什么名字？”

        宋晢源聽了支支吾吾，“名字啊，名字我忘了問了……”

        彭綃華在一旁笑道，“人家叫段臨仙，呆瓜。你問了姑娘名字的。”說著又喝一口杯中的酒，“你腦子里真是只有書，一個名字都記不住。你還記得她是露清宮的嗎？”

        “啊……啊，記得記得。”宋晢源在一旁點頭，彭綃華又笑他，“你記得個屁，人姑娘是恒山派的。下回你找媳婦別找到別家去了。”

        余琬在旁看著，心里有些疑惑。在山上的時候沒怎么覺得，現在怎么感覺宋晢源一會兒好一會兒歹的，這回又顯得比平時更呆一些。

        又在城里玩了幾天，兜兜轉轉，總算要到啟程回宗門的日子。

        “你是說，她把一只鬼放走了？”莫瑯坐在桌邊，單手撐額問道。

        “啾啾。”鳥叫從莫瑯面前的傳音石中傳出。

        就是啦，都叫你直接把她殺了就好了。

        “嗯……”莫瑯手指間捻著一枚棋子，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把棋子放回棋簍中。

        “辛苦你了，回來吧。”

        那頭余琬正在收拾回山的行李，彭綃華急匆匆的跑來喊道，“姜老婆子叫你！”

        余琬有些疑惑的看著彭綃華手里拿著的傳音石，宋晢源二人也來了。傳音石中傳出姜懷瑾的冷聲：

        “余琬，師父讓你去潛龍山取星曳花作歷練。其他人回宗門。”

        余琬四人聽了各有異色。彭綃華是錯愕不解轉向無奈憐惜，成君岷臉色凝重沉默不語，宋晢源像是沒反應過來，半天喊了句，“啊”。

        余琬心里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隱隱覺得什么齒輪開始動了，自己就是運轉的開頭。她也是一臉茫然，正想說點什么就看見林言章靠在門邊，開口說道：“我跟余姐姐一起去。”

        彭綃華很快打圓場，“哈哈小孩子開玩笑罷了，潛龍山不是個好玩的地方。”說著她走前摟著林言章的肩膀，樂呵呵道，“回了山上教你法術馳騁天下，那才厲害呢，是吧？”

        傳音石那頭，姜懷瑾先前聽過彭綃華他們講要帶回來一個孩子，這回見他有意維護余琬，只在心里嘆了口氣，道：“余琬一個人去，這是師令。”

        成君岷突然開口道，“我和她一起去。”

        眾人臉上都是詫異，一時之間房間內鴉雀無聲。姜懷瑾沒再說話，半晌，傳音石里傳來莫瑯的聲音：

        “成君岷，回山。”

        這是執意要我一個人去了，余琬苦笑。說是歷練，明眼人都看得出有問題，只是沒人敢說罷了。

        于是余琬只好獨身一人前往潛龍山。林言章跟著彭綃華幾人回同光宗，要走時眼睛緊緊盯著余琬不肯動。余琬只好笑道，“不用擔心，我運氣好得很。很快就回去了，你在山上記得好好學書，有難處就找你彭師姐。”

        林言章聞言垂下頭沒說什么。隨后余琬又把那把掌教先生的折扇給成君岷，囑咐他一定要親手交給姜懷瑾。又拜托了彭綃華把林言章弄上山等等的事，便兩相告別了。

        成君岷拿著那折扇，同彭綃華三人御劍飛往同光宗。大約飛了有半個時辰，把折扇和一個儲物袋往彭綃華手里一塞，轉身往回飛，留下一句，“就跟師父說任他處罰。”彭綃華手里拿著東西還沒回過神，成君岷已經飛的沒影，留得她在后面爾康手，林言章在她身后見此眼睛亮晶晶的。

        余琬這邊自己一個人往潛龍山飛，心里很郁悶。明明都知道是坑了，還得往里面跳。她在默默腹誹，什么時候她可以一劍十九州之類的啊……雖然腦子里胡思亂想，但行動上她不敢怎么樣，還是老老實實的飛往潛龍山。畢竟同光宗勢力大，真想抓她一個小修士她也跑不了。

        真是……煩死了！余琬滿心暴躁。本來想著外出這一趟滿是疑團，回了山跟莫瑯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擺爛。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給你說的機會，還沒到山門就給丟到外面去了。說是要找星曳花，不知道是有多少妖魔鬼怪要找她。

        余琬怒過了又在心里默默悲傷。果然我超級倒霉，別人穿越都是清冷仙尊，世家小姐，我穿過來白白一個獨身，過了四年多了還云里霧里。

        自己還在傷感春秋，卻見后方閃出一道劍光，成君岷御著折風，飛至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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