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傷重少年
入夜,天寒地凍之下一行人選了個平坦開闊的地方休憩。
怕池落凍得厲害了臉上的傷留疤,李源歡“大發(fā)善心”,給了她一件自己不要的披風,又特意準許她靠近一點烤火。
池落沒有拒絕,揣著袖子坐到火堆前,怕冷似的一個勁往前靠。近到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夠到灼熱的火苗。
木柴燃燒的煙入鼻有一點點嗆,今夜無風,池落看著那煙飄散在四周,用披風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小身子蜷在寬大的披風下,終于不再冷得發(fā)抖了。她閉上眼,很快睡了過去。
白彤瞥了小姑娘一眼,嗤笑道:“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子,被抓了還能睡的這么安穩(wěn)。”
西門迎隨聲附和:“她要是知道跟了孔師叔會過上什么日子,估計就睡不下去了……”
“睡著”的池落當然知道不會有什么好日子。
所以,傻子才會跟他們回云翎宮……
到了下半夜,池落聽到四周逐漸響起沉穩(wěn)的呼吸聲,已經(jīng)確定此時醒著的,只有守夜的白彤一人。
她偷瞄了一眼,此時白彤正坐在師兄李源歡旁邊,側(cè)身看著他的睡臉,一臉?gòu)尚邜勰剑帽硨χ姆较颉?
池落動作迅速地從披風下伸出左手,將已經(jīng)在手里攥了好幾個時辰的折龍草扔進了火里。
折龍草觸火即焚,紫黑色的煙霧很快在四周彌散開來。
池落面上平靜,藏在披風下的手卻依舊攥的緊緊的。這樣的事情她頭一次做,不確定有沒有用。
按理來說,是有用的。她偷偷觀察著云翎宮三人的動靜,看到那有色無味的煙霧無聲無息地進入了他們口鼻。
一,二……
池落在心里剛默數(shù)到三,離得火堆最近的白彤忽然捶著自己的頭大叫起來。一下比一下用力,像是恨不得用手把頭鑿開。
幾乎同時,熟睡中的李源歡一聲痛呼,捂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火光映著他痛苦到猙獰的面容,看起來像厲鬼一般。
折龍草果然有用!
池落立刻起身,裹著披風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怎么回事?”離的最遠的西門迎見她想跑,一只手剛抓過來,便又縮了回去,使勁兒撕扯著自己的臉皮。
云翎宮三人的聲音很快都變成了痛苦的喊叫聲,喊得撕心裂肺,叫得聲嘶力竭……
熟悉《凡人封神攻略》劇情的池落,知道一個連云翎宮自己人都不知道的設定。
云翎宮的人,怕折龍草。
不同于合歡宮的雙修之法,云翎宮拿人當爐鼎吸收他人精元的修煉方式,可謂陰損至極。修煉這樣的邪功后,必須每日服用一種生長在云翎宮附近的藥草,名曰騰龍松。
折龍草本無毒,但和騰龍松遇上,劇毒。輕則讓人頭疼腦脹,重則叫人一命嗚呼。
書中魔神燭君燃憑一己之力將云翎宮滅門時,就用過折龍草。
那時他封印尚未完全解除,神力受限,還沒成為魔界帝尊,本該躲藏著過日子,以免被修真界各大門派找到。
但他生性殘忍狠厲,只因云翎宮的一個弟子在路上對他出言不遜,便憤而虐殺了云翎宮上下數(shù)千人。
那是大反派燭君燃在書中的第一次出場。
而后,便拉開了正邪雙方終局之戰(zhàn)的序幕。
再往后的劇情,池落就不知道了。她死之前,池霄宇還沒把書寫完。
說起來,寫書時,這折龍草的形狀,還是她幫著她哥想的呢。所以她知道在哪能找到折龍草,也能一眼就認出折龍草……
池落跑了許久后,還能聽到云翎宮三人回蕩在林間的凄厲叫喊。
善惡終有報,她覺得他們罪有應得,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下手殘忍。
云翎宮那三人都是外門弟子,修為不高,吃過的騰龍松不多,池落也不知道自己那點折龍草能不能要了他們的命。
她擔心他們會追上來,便一刻也沒敢停留,朝著與云翎宮相反的方向跑。
她想,等到了縣城,自己喬裝打扮后往人群里一藏,云翎宮的人就算還活著,估計也很難找到她。
池落很怕黑,可今夜的月光很亮。
她迎著皎潔的月光,從沒像現(xiàn)在這樣跑過這么久,這么遠。
她生來心臟就不太好,醫(yī)生說她活不過二十歲。
以前她因為心臟的緣故,不能劇烈運動,小時候常常羨慕別的小孩蹦來跳去。
現(xiàn)在她也能跑了,雖然是為了逃命。
池落一手捂著胸膛,感受著這幅身軀里心臟強有力的跳動,一下子就覺得這兩天里受的苦,好像也沒那么難以忍受了。
但跑了兩個時辰,天蒙蒙亮的時候,池落發(fā)現(xiàn),她好像跑錯了方向。前面是懸崖斷路,太陽從東邊升起,這斷崖下,應該是緊挨著折龍山的渡靈谷。
有著不明來歷“妖魔”的渡靈谷。
“你竟然下毒,看本君不弄死你!”追來的人是西門迎。
他臉上有一道道因痛苦而抓出的血痕,十分駭人。來的路上因折龍草的毒未完全解除,他跌跌撞撞地在荊棘叢里摔了很多次,看起來慘不忍睹。
池落穩(wěn)住心神,不跟他廢話,當即換了個方向往山下跑。
西門迎靠搶了李源歡和白彤隨身攜帶的丹藥才保住自己的命,又靠著心底的那份不甘和憤怒終于找到了池落,哪能那么輕易讓人跑了。
他幾步追上來,一掌劈向了小姑娘的后背……
池落被這一下震出去好幾米,幾乎到了斷崖邊緣。
西門迎緊跟上來,拎著衣領(lǐng)把人提了起來:“說,你到底下了什么毒!怎么解!不說的話,本君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池落半邊身子被西門迎推到了懸崖外,一雙腳只堪堪踩著崖邊的石頭。
只要西門迎一松手,她就會掉下云霧繚繞的懸崖。
但還不等西門迎繼續(xù)說些威脅的話,二人腳下支撐的大石頭卻突然碎裂坍塌……
和西門迎一同墜崖時,池落腦海里冒出了個奇奇怪怪的念頭:小說世界,跳崖的話,能撿到武功秘籍么……
渡靈谷原是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山谷的西邊是折龍山,東邊是伏虎嶺,中間一潭清澈的渡靈湖水,四季如春。
從天上往下看時,藍綠色的渡靈湖宛如少女美麗的眼睛,澄凈純粹,靈氣逼人。
可自從來了那傳說中的“妖魔”后,這里就變了模樣。
花草樹木一夜間枯萎凋零,鳥獸蟲魚須臾間化作齏粉。而原本靜謐的渡靈湖日夜如燃燒的血水般沸騰不止,像是嗜血的鬼瞳……
池落是被冷醒的。
她睜開眼,從雪地里爬起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雪,到處都是紅色的雪,她身下也是。
往上看只有厚厚的灰色云霧,看不到天,不辨日月。
在這片鳥獸無蹤的詭異之地里,她分不出方向,也分不出自己暈了多久。
她的身子很虛,舊傷添新傷,胸口悶,腰腹疼,又冷又餓。她強撐著站起來走了沒兩步,就又倒了。
倒地時,手好像碰到什么東西。她下意識抓過來一看,嚇得立刻扔了出去。
她摸到的,是一根骨頭,人的手骨,白而發(fā)青,顏色詭異。
那雪中的紅色,是被血染紅的。大雪覆蓋之下,掩埋著數(shù)不盡的尸骨。
池落想起渡靈谷妖魔的傳聞,忽然有點害怕了。
周圍靜的厲害,除了她,沒有一個活物。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墜崖都沒死,你也是有主角光環(huán)的人!
池落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安慰自己。
可她還是有點害怕。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以前住在醫(yī)院的病房里,幾乎每天都有人在她面前停了呼吸。可是像這樣的亂葬崗,在她從前的生活中,是從來不會出現(xiàn)的。
池落深吸口氣,緩了緩神,才挪動起一直在抖的雙腿。
她一步步踩在薄厚不一的積雪上,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去想腳下踩過的可能是什么……
附近沒有西門迎的身影,也許沒落下來,也許落到了別處。
四周沒有樹,也沒什么標志物。腳踩在雪上留下腳印,可這地上的紅雪好像會流動一般,不一會兒,腳印便都消失了……
池落硬撐著受傷的身體走了很久,都沒能走出這一片區(qū)域。
熟悉的崖壁,熟悉的白骨,不安和恐懼慢慢涌上心頭:該不會遇上“鬼打墻”了吧,怎么又回到了原地……
晃神間,她腳下一滑,摔到了一個暖暖的還有點軟的“東西”上。
積雪冰冷,手穿過積雪摁在那“東西”上,是難得的溫暖。
這觸感,是活人?池落迅速扒開地上的積雪,看到了那人半裸的胸膛。皮膚很白,骨骼分明,很瘦,但肌肉結(jié)實。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還有心跳。
池落忙不迭地往上扒開覆在那人頭上的雪。
在看到那人容顏的剎那,心跳仿佛停了半拍,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
這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少年,五官深邃,輪廓清冽,有著如神祇般完美的容顏。
此時他雙目緊閉,眉心微蹙,仿佛凝著化不開的憂郁,給人一種清冷疏離之感。少年身上單薄的玄衣松松垮垮,質(zhì)地普通,很不合身,但沒有對他的俊美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少年靜靜躺在那艷麗妖冶的紅雪中,美好的讓池落都忘記害怕了。
她活了這么些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漂亮的少年。
“醒醒……”池落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少年的臉頰。
她的手是涼的,不知在雪下埋了多久的少年,卻是溫暖的。
“你還活著吧?喂,醒醒……”見人沒反應,她又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臉。
少年依舊沒醒,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了一點。
還有反應,那就是沒死。池落俯身貼近少年的胸膛,側(cè)耳傾聽著他的心跳聲,估摸了好一會兒。
心跳沉穩(wěn)有力,不快不慢,至少心臟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奇怪,身上沒傷,衣服上的血是哪來的呢?
池落把少年胸前的衣襟整理好,將他整個人從雪里扒出來,才發(fā)現(xiàn)了他的傷處。
少年的左腿以奇怪的姿勢彎曲著,膝蓋處的傷口深可見骨,傷的很重,像是被人用鈍器硬生生打折了一般。
池落仰起頭,視線落在附近的斷崖石壁上。
難道,這少年跟她一樣也是從懸崖掉下來的?
她用力從自己衣擺上撕下兩道布條,先按照以前學過的一些急救知識,為少年止住了血。
這斷腿,還需要支撐,得找根結(jié)實堅硬的木棍……
可附近光禿禿的,沒有草木。
池落無奈,只得咬牙從旁邊的雪地里扒拉出了一節(jié)死人的長腿骨。
人死不能復生,但活著的人還有救。
她將少年的斷腿緩緩伸直,又用布條和死人腿骨把少年的腿固定住,做了個簡易支撐。
為少年處理完腿傷后,池落已經(jīng)累到不行了。
她被西門迎他們弄了一身傷,一直隱隱作痛。之前逃跑時沒顧得上右腳的傷,現(xiàn)在停下來,才覺得鉆心得疼。
天陰沉得厲害,不知是要下雪,還是因為山谷外面已經(jīng)到了夜晚。
暫時走不出去的池落干脆緊挨著少年身邊坐下,把綠色披風一半蓋到了少年身上,一半蓋到了自己身上。
在這紅與黑交織的一方天地里,她和少年所在地方是唯一的一抹別樣顏色。
披風下,池落的左手一直搭在少年右手手腕上,數(shù)著他有規(guī)律的脈動,生怕忽然快了,或是慢了。
少年腕上的脈動突然加快,池落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猝然朝后倒去。
背重重摔到堅硬冰冷的地面上,幾乎同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力道驟然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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