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會放手
被小姑娘掐住脖子時,燭君燃一點也不意外。
他一直知道,小姑娘像鹿,卻是一只帶著尖牙利爪的鹿。
他拿血契威脅她,她不反擊才怪。
但小姑娘到底還是“鹿”。
初見時會為陌生人處理傷口;差點被殺的第二天仍主動過來包扎;被他利用差點淹死,還會尋個理由過來給眼瞎的他帶路……
哪怕是現在到了想要殺他的時候,一只手也沒用上多少力氣。
真是稀奇,萬年前他不曾對人族產生任何興趣;萬年后卻對這個小姑娘產生了好奇。
或許是因為這小姑娘體內有他的心臟?
燭君燃的神之體在萬年前被人族粉碎,散落世間。他厭惡人族,十年來,卻只能靠著這副凝出的凡人身軀茍活,想想多少有些諷刺。
凡人的身體承載不住他的神魂,每找回一部分自己的神體都需要耗費很長時間煉化融合。原本他打算完全融合渡靈湖里的神骨后就殺了小姑娘取心臟,現在反而不著急了。
與其殺了,不如把小姑娘留到最后。
他很好奇,帶爪牙的小鹿跟在他這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身邊,是會徹底變成可怖的兇獸,還是會磨掉爪牙變的人畜無害。
燭君燃被封印的神魂禁錮在半神半人的軀體中,神力不穩。神骨入體后,他以看似最輕松的方式殺了那些云翎宮的人,實則每一次出手都讓他還未完全融合的身軀遭受了重創。
其實,他完全可以換種方式,慢慢殺掉那些人。就像以前一樣,不用神力,只用手掏出心臟,用手擰斷脖子……總歸,他不死之軀,無非就是動作慢點,自己可能受點傷,以及可能管不了其他人罷了。
反正身邊小姑娘的死活也與他無關。死了就死了,他不過早一點取回心臟而已。
但在小姑娘因為害怕靠過來時,他忽然改了主意……
他本想讓剛殺過人的小姑娘不再懼怕死人,沒想到反而把人嚇哭了。
人的心思,真是難懂。
就像現在,已經殺過人的小姑娘人趴在他身上,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但卻在快要“殺”死他時驟然一松。
“你力氣太小,該用兩只手。”燭君燃好心提醒。
聽到他的話,池落徹底松開手,但沒從少年脖子上移開。“你怎樣才能放過我?”
“毒咒,無解,除非你死。”
燭君燃的每一句話都像往池落心上扎了一刀。
她討厭自己心臟被人拿捏的感覺,無比討厭。少年根本不知道死于心臟病的她有多珍惜這副身軀里完好無缺的心臟。
但現在,一切都被少年毀了。
她雙手掐住少年的脖子,不再猶豫,近乎咬牙切齒地開口:“那我殺了下咒的你,一樣可以解開。”
少年不慌不忙:“不錯,因為我死了,你也會死。”
仿佛為了印證少年的話一般,池落的心臟又疼了兩下。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險,最后卸了力氣,松開了少年的脖子。
“你為什么要害我?”手攥著少年的衣襟,池落滿腔悲憤:“我從未害過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呵,只是你一腔情愿而已。”
手箍住小姑娘的腰,燭君燃攬著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坐起身,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看上去親密無間。
淡淡的、新鮮的血的味道若隱若現,燭君燃微微蹙眉:“你到底傷哪了?”
小姑娘從折龍山回來后,身上就滿是血腥氣。那時他問過她的傷,她說身上的血是別人的。但現在衣服上的血凝結后,仍有新鮮的血的味道。
池落把自己的手舉到他臉前,不耐煩道:“你這么厲害,我傷哪了你不知道嗎?”
除了手指,還有別的地方。燭君燃忽然把頭埋到小姑娘身前嗅了嗅。“引開云翎宮的人后,他們傷了你?”
池落懵了,他怎么能用臉碰她那個地方?就算是檢查有沒有受傷也不行。
萬年前燭君燃獨來獨往,如今也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他不是人,自然不懂世俗禮法,更不懂人間情愛。
可池落懂,她本就厭惡少年,現在被他這么抱著,只覺得被他輕薄了,更加氣憤。
她去推少年的胸膛,又捶又打。“你離我遠點,差點殺死我的人是你,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但少年好像已經恢復了力氣,她怎么也推不動,反被他攥住了兩只手。
見少年的臉又要往自己身前送,池落相當生氣:“你松開,我不跑了,但你不能碰我。”
“為何不能?”少年眼中沒有一絲情/欲,只是攥著她的手微微晃了晃:“我已經碰了。”
池落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總之沒敢繼續就著這個話題聊下去。罷了,就當被狗撓了。“你到底想留著我做什么?留到什么時候?”
燭君燃沒有回答,過了會兒才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想去關陵山?那就去關陵山吧。”
池落一臉茫然,完全搞不懂少年想做什么。
她以為少年留著她,是想利用她替他辦事,但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樣。
反正問不出什么,池落干脆不問了。“好,那你松開我,我們先離開這里。你放走了孔蓮鶴,萬一他帶人殺回來,我可打不過。”
“孔蓮鶴?”
“是啊,就那個唯一沒被你殺死的。”
一想到這,池落就覺得這少年肯定跟她八字不合。明明都殺了那么多人了,偏偏放走了對她威脅最大的那個。
燭君燃記得這個名字,小姑娘說過那些抓她的人,原本是要把她送給一個叫孔蓮鶴的變態。不過他倒是不知道,原來先前的那幾個人中,就有孔蓮鶴。
若小姑娘早點告訴他,他倒是很樂意第一個殺了那人。
“他只剩半條命。”
“哼,半條命也是命。”池落故意嗆他。“你放開我,我要去關陵山。”
過了關陵山,去到關陵鎮,就找人給光明宗的池霄宇送信。
她腦筋轉得很快,既然被少年脅迫暫時不方便去光明宗,那就告訴池霄宇自己在哪,等著他來接自己。
池霄宇有男主光環,不管這個毒咒能不能解,到了男主手里,都有辦法解開。
這眼瞎少年能打退云翎宮一次,就能打退第二次。
少年利用她,她就利用回去,把他當免費保鏢,總好過被云翎宮的人抓回去囚/禁。
燭君燃一松手,池落便迅速從他懷里離開了。她動作粗魯地將人扶起來,扶著他往關陵山的方向走。
池落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泄,不敢發泄。于是只是扶著他走,沒有像之前一樣出聲提醒他什么。
地上除了一開始中了羽箭落下來的兩個人,其他人只剩了一堆白骨。
“等一下。”池落想到什么,忽然松開少年,跑到了那兩個不是白骨的尸體旁邊。
她在他們身上翻找了一下,很快翻出來兩個錢袋。袋子里有靈石,也有貨幣。她揣在自己腰間,重新回到了少年身邊。
“做什么去了?”
“撿錢啊。”池落一邊扶著他走,一邊沒好氣地回答:“你一個只會殺人的窮光蛋,沒錢的話,我跟著你喝西北風啊。”
話一出口,她有些后悔地皺了皺眉。她心情不好,說話帶刺,不知道會不會惹少年生氣。既然暫時走不了,她不想惹到少年給自己找罪受。
池落抬頭瞄了眼少年的臉色,他冷峻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變化,幸好沒有生氣。
小姑娘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相處,除了她跑的時候,少年好像沒怎么因為她出言不遜惱怒過。
哼,本來還能好聚好散,以后想起來還會覺得少年人不壞。
現在么,黑心眼的壞少年,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幾次想要捏碎她心臟的狗男人。
燭君燃聽著身側小姑娘氣呼呼的喘息,不用問也知道她正在心里罵他。
他從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只是伴隨著她胸膛的起伏,她胸前的血氣味道更濃了。
池落不是沒意識到自己胸前的傷,那是在折龍山被李源豐傷的。
但后來先是著急回去找少年,又急著帶少年出谷,又遇上孔蓮鶴一行人,最后還被少年下咒威脅……
發生的事情太多,跟心臟的疼比起來,那傷又不算什么,她確實是沒心思去管,也沒覺得那傷礙事。
等倆人上了關陵山,經過她穿書后醒來的地方時,她才覺得胸口的傷好像越來越疼了。不僅傷口疼,她渾身都疼,兩根腿酸軟無力,越走越難受。
雪早就停了,太陽短暫地從云后冒出,又很快落入山下。
沒了太陽后身體冷的駭人,池落想停下來休息休息,找個地方烤火,又怕云翎宮的人追來,糾結中出了一身虛汗。
“怎么了?”
小姑娘的手熱得燙人,燭君燃話剛問出口,便察覺到小姑娘的身子倒在了自己身上。他穩穩地接住人,手摸上小姑娘的臉,發現她的臉也很燙,就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
“我可能發燒了。”池落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腦袋發暈,四肢無力。
清晨泡了冰冷的湖水,中午中了一劍,后來又被少年弄的心疼。她估摸了一下,自己十有八九是發燒了。若是普通發燒還好說,若是傷口感染發炎,那在這個世界可是會死人的。
池落不想死,也害怕少年覺得自己沒利用價值了就拋下自己。
她用僅剩的力氣握住少年放在自己臉上的手,仰起頭艱難地哀求:“你別殺我,也別放我一個人在這里。我好難受,你帶我去看大夫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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