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習林一珂在一班的后門等于追追，果然看見于追追第一個收拾完東西出教室門，講臺上還圍著一堆人在問老師問題。林一珂很是無語：“你們班的人都不走的么，這都9點20了，還要卷到什么時候去啊。”

        于追追的心情不是太好。今天老張后兩節晚自習都在講新東西，沒給留自習時間。她只得把生物作業背回家寫。

        “你怎么了？”林一珂側著臉問，“小測沒考好？不能吧。”

        “沒，就不想回去寫生物作業。”于追追答。

        “切，讓你選理科班，自我折磨。”林一珂跟著于追追下了樓梯出了校門，不遠處一輛小巧的甲殼蟲開著雙閃。林一珂坐上去，甜甜地道：“于阿姨好。”

        “欸，珂珂好。”于媽笑了笑，看著后視鏡中的女兒問道，“今天你跟追追去吃宵夜么？”

        “今天她不想吃。”于追追搶先回答。

        林一珂心想我挺想吃烤腦花的，看著于追追那張有壓迫性的臉終究還是選擇閉嘴。林一珂的家在另一個高層電梯公寓，跟于追追的家其實不是很順路，但于媽還是風雨無阻地送了她兩年多。

        于追追洗完澡后打開生物練習冊。沒有進度。

        她在一旁的筆記本寫下一行：3月19日，沒有進度。筆鋒遒勁瀟灑。

        手機傳來消息進入的響聲，于追追沒有去看，而是集中精力寫完了全部作業后才打開。果然，不回消息林一珂還是能自言自語很多條消息。中途于媽給她放了一盤切好的蘋果到書桌上，又默默地出去了。

        于追追用牙簽戳上蘋果，一邊吃一邊翻看消息。

        “喜報，喜報，陸沉答應周末帶我跟他的朋友們玩狼人殺了！！！”

        “沉疴cp有了階段性突破！”

        接下來是幾個熊貓人表情包。

        于追追回復：“他的朋友們，可能十幾個人，別想太多。”

        “那不是好尷尬……要不你陪我去？”

        “不去。”

        “求求了。”貓咪表情包。

        “我得補課。”于追追耐著性子回復，“補我最拉那兩科。”

        “早學文科哪兒來那么多事。還可以幫我盯著陸沉。文科班女生太多了，我怕他一不留神被哪個小狐貍精拐走。”

        “別擱這兒無效雌競了，有這閑心不如轉去文科班天天盯著他。”

        “我又不傻，我學理能考個211，學文頂多上本科，我瘋了我才去。”

        于追追一時無言，回了個月亮表情結束了話題。

        隔天大課間做操時，于追追聽見前排兩個女生一邊劃水一邊在廣播的背景下小聲討論著：“狼人殺社團你報上名了嗎？”

        “報了，沒通過。有陸沉和沈仲亦在，報那個的太多了，校園網直接擠炸，進都進不去。”

        于追追捕捉到有用的信息，耳朵不由得豎起來。在兩人的對話中于追追得知林一珂所謂的“周末帶她去玩狼人殺”實際上是線上通過了她的社團申請而已，這就好比買個兩塊彩票說成自己參加了幾十億的投資項目一樣離譜。

        于追追上樓時在樓梯上看見了林一珂跟她的新朋友，她勉強湊近林一珂的耳朵問：“你還要不要我陪你去狼人殺？我突然想起來下周才開始補課。”

        實際上是于爸給她請的家教。從這周開始。不過她就算說推延一周于爸也不會說什么。

        林一珂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害，那其實是個社團活動，回頭我把鏈接發你，你看看還能不能報名。”

        當下午的課間于追追心懷期待地打開鏈接時，一個紅色的感嘆號陡然出現：當前頁面活動人數已滿，請您選擇其他社團重新報名。于追追退出來試了幾次，都是這個效果。

        白澄眼尖，一眼瞥到于追追的手機界面。“追追，你也想去狼人殺社團啊？”

        白澄的聲音不小，周圍一圈人都聽見了，紛紛看向于追追。于追追抬眼看了一圈周遭，那些同學很快別開眼神繼續忙自己的事聊自己的天。于追追風輕云淡地答：“幫我朋友搶位置，她喜歡文科班的班草。”這就悄無聲息地把好友出賣了。

        “噢噢，陸沉嘛，知道知道。”白澄眨了眨眼，“我還以為你……想想也不可能。”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白澄總結出于追追的興趣愛好有幾個。一是上甲課做乙事，二是看科幻小說和《半月談》，三是瘋狂刷生物化學題，四是無情地評價那些不信邪，被沈仲亦當面把情書扔進垃圾桶紅著雙眼跑開的女生。

        “哎呀，今天又一個，好慘。”白澄扯了扯于追追的袖口低聲說道。

        “雌競是最沒意思的事。”于追追一邊看申論一邊說，“豬油都盼成肉價錢。”

        白澄對于追追把自己的喜歡的人類比成豬油不能理解，但礙于不能戳破自己暗戀的心思，只得從另一個角度反駁：“這就是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嘛，只是沈他不吃這套。欸，那你覺得怎么追人比較有意思？”

        “追什么追。”于追追蹙眉，“這種事，愿者上鉤。”

        周六上午林一珂破天荒地沒睡懶覺，7點就起床開始收拾，由于化濃妝會被家長看出來，所以她只是擦了水乳打了底化了個眉毛，抹了抹有色唇膏。挑衣服挑了半個多小時才算完。

        狼人殺店在某世貿大廈的十八樓。她來得晚，到之前群里就催了她好幾次，她沖出電梯門一路小跑著進了狼人殺的店面。

        這家店面干凈整潔寬敞，光看前臺有點像個咖啡廳。

        左右都有走廊，她循著房間號推開門——

        果然，于追追這個烏鴉嘴，說什么來什么，竟然有小二十來個人。你說玩狼人殺要這么多人干什么！一圈說下來就到飯點了。

        她強忍著不高興給大家打招呼，做自我介紹，眼神不自覺地看向陸沉，得，左邊坐著徐淼，右邊……坐著沈仲亦。

        陸沉身高差一點，但長相精致，像是還沒出道的愛豆，出了道絕對是團內忙內加門面。而沈仲亦……他光是坐在那兒就有一種電影演員準備給大家開黨會的奇怪的違和感。

        還真是不分伯仲。

        玩到一半有人口渴了，點了快樂肥宅水喝。一個人起頭大家都被勾上了癮說不想喝茶了想喝冰闊落，又沒人愿意中途缺席，沈仲亦默默地起身到前臺去點水。

        “您好，麻煩給102房……”沈仲亦話說到當口，愣了愣。

        對面收銀的女生也愣住了，很快恢復了淡漠的神色：“嗯，來點什么？”

        這不是一家女仆店，但店鋪為了迎合年輕人審美，店里的店員無論男女都穿著jk制服。沈仲亦發現對面的女生化了個精致的淡妝，視覺上看起來眼角往下垂了半分，臉頰上暈著淡橘的腮紅，五官一下子柔和了許多。按理說沈仲亦一個直男是看不出這些的，只是她的氣質變化太大了，好像沒那么難以接近了。

        “十九杯可樂，要冰的。”沈仲亦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新同學的名字，問道，“于追追？你在這兒兼職。”

        沈仲亦的結尾是一個陳述句。他只是出于禮貌地跟同學打個招呼，并不想把話題進行下去。

        “微信還是支付寶？”于追追聽出了沈仲亦的意思，公事公辦地拿出掃碼槍。

        “現金。”沈仲亦抽出兩張紅票子放在前臺。

        沈仲亦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有點像某個以手好看聞名娛樂圈的男明星的手。他帶著一塊皮質腕表，看起來相貌平平，但于追追有過這個牌子的另一塊女士腕表，她很清楚價格。腕表束縛住了他的手腕。不知為何于追追覺得這只手的攻擊性不亞于他那張臉。

        只是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人用現金？于追追臉上不動聲色地給沈仲亦找零，轉身去準備飲料。

        等活動結束后沈仲亦跟著大部隊出門時發現已經沒了女同學的身影。發現沈仲亦的眼神，身旁一個瘦瘦的男生問道：“怎么了？看什么呢？”順著沈仲亦的目光看過去，他猛地一拍腦袋，大家先別走啊，回頭都把可樂錢在群里給沈仲亦轉一下，這學校不給報的啊。”

        “不用。”沈仲亦回過眼神，“我請大家的。”

        世貿離城北很遠，沈仲亦準備打車回去，順便問有沒有順路的。

        “你家住雅閣？這么巧。”林一珂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她忽然想起來追追好像是跟自己說過她跟沈仲亦是鄰居。

        “嗯，你也住那里的話可以一起。”

        “不用了不用了，我閨蜜住那兒。”林一珂看見身旁幾個準備上車的女生向她投來眼神，連忙擺手道，“我不太順路，你們走吧。”

        于追追結完那單后就在換衣間換了衣服從后門走了。她沒有推掉今天的家教，只是把時間往后延了一個小時。于爸欣然同意。現在趕回去時間剛好合適。

        應該說還有剩余。今天于爸開會，于媽跟幾個阿姨出去逛街，她完全有時間把妝卸掉恢復正常狀態迎接家教老師。

        ——如果對方沒來那么早的話。

        靠，怎么是小江？于追追在心里直呼大意了，忍住抓狂的沖動打了個招呼：“江老師好。”

        江源轉過身來，映入于追追的臉。

        于爸忙于開會完全忘記了跟家教說一聲延后一個小時開始的事，江源已經在單元門口等了一個小時。

        小區的安全措施很好，一棟樓住戶也不多，江源一直沒等到有人進出。中途給于父的秘書打了個電話，對方稱領導這會兒正在開會。

        江源見于追追的反應不大，以為她已經事先知道自己會來，又見她化著不合時宜的妝，不禁皺眉。他不得不承認這樣比平時更符合女性偏柔和的直男審美，但十分不妥。江源是于追追高一上學期的班主任，半年的接觸下他深知于追追是個刺頭——有自己的時間規劃，不太在意老師和同學的看法，踩著老師的雷區邊緣試探又永遠不會真的爆雷，成績偏科的同時還很穩定的奇怪的學生。

        于追追用指紋解了鎖，按了電梯跟江源一起上樓。

        于追追家在三樓。電梯十秒就能到，這短短的十年內于追追已經埋怨了十遍老爸怎么就給自己找了小江這么個討厭鬼。她忍住發脾氣的沖動開了門，入戶花園門口已經放好了一雙新的男士拖鞋。客廳內的茶幾上泡著茶，還在冒著茶香。

        好像是陳姨來過。陳姨是在她家自打她出生就在的家政阿姨。只負責打掃清潔洗量大的被褥床單，做一頓午飯。每周六來一次，平時絕對不會出現。風雨無阻。

        客廳大而明亮，江源就在這里給于追追講題。

        于追追心煩意亂，十道選擇題錯了三道。江源用筆點了點他親自出的題目，偏頭問道：“于追追，你怎么想不開要學理科的。”

        “叛逆唄，我爸想讓我學文從政。”于追追已經卸了妝，恢復了她略帶英氣的眉眼。她給出江源預料當中的答案。實際上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于爸是慈父中的慈父，于媽更是溺愛，從小就是她愛學什么學什么，她開心就行。

        至于《半月談》那也是她自己喜歡看的。人多看點思辨的書才不會戀愛腦。

        不過人往往就會認為自己想到的那個答案一定是真的。一個叛逆的高干子弟形象在江源的心中勾勒。他突然覺得于追追這么刺頭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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