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教育局牽頭舉辦了創新杯作文大賽，比賽前三名分別有三萬、兩萬、一萬元的獎金。預賽由每個學校選報五篇優秀作文，以網絡投票的形式決定進入決賽的名單。

        “真夠離譜的。”大課間做操的前的間隙，林一珂跟隔壁班的于追追吐槽，“這次的活動是誰想出來的，我天天換10個號給陸沉投票，累死我，跟追星數據女工似的。”

        “提高學生的參與度，不挺好的么。”于追追不以為然地，“你緊張什么，陸沉的后援會人挺多，不差你那幾票。”

        “他有后援會？我怎么不知道。”林一珂驚訝地問。

        于追追無奈林一珂的天真，正準備解釋她是開玩笑的，余光瞥見一道目光從后排斜斜地釘在自己的后背上，不知為何，四肢的動作竟因此而緊張得遲鈍起來。沈仲亦明明手受傷了，跳不了操也要帶這個小筆記本在操場站著，可謂是身殘志堅，走過之處盡是來噓寒問暖詢問傷勢的女生，沈仲亦起初還禮貌地淡淡回應，次數多了臉上便寫滿了毫不掩飾地不耐煩，偏偏他臭臉竟比冷臉更自帶一股氣場，女生們只覺害羞心動并無半分知難而退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很受歡迎，當然你要給他辦個后援會我也支持你。”于追追回答。

        “好啊，那你怎么支持我？我做陸沉的小卡，你買么？”

        那道目光仍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甚至更為灼熱了。本就是夏日，以于追追不出汗的體質，后背竟冒了一層薄汗。

        于追追偏偏繼續回答道：“買，買來跟你一起欣賞，再寫一篇粉絲小作文營銷他，a中神顏，這么吹您看行么？”

        “可拉倒吧你，你頂多買來辟邪。”林一珂眨了眨明亮的眼，“我回去做操了啊，別忘了幫我投票！”

        陸沉果然以幾乎“斷層”的票數進入了決賽。奇怪的是他并不是斷層第一，跟他一起與其他選手拉開巨大差距的還有沈仲亦。

        沈仲亦向來對參加文學類競賽毫無興趣，因為家境優越的緣故，他也不會被獎金所吸引而參賽。于追追好看的手指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沈仲亦以幾十票之差屈居預賽第二名，他與陸沉的證件照擺在一塊兒，一位眉目俊逸神色凝重，一位清秀白凈笑容燦爛，倒還真有點男團選秀的意思。

        沈仲亦是在報名結束前的最后幾天才參與競賽的。起初沒人發現，都是隔壁學校的幾個迷妹偶爾間發現之后四處找兄弟學校投票，于追追等人這才知道了沈仲亦參加了競賽的消息。

        作文向來不是沈仲亦的強項，這次也不例外。于追追看完沈仲亦的參賽作品，立意不錯，文筆一般般，放在語文考試中也就個不超過50分的水平。

        以“孤獨”為主題寫一篇作文。沈仲亦以擬人手法寫了一顆行星的自述——cx330。浩瀚的宇宙中，新生的恒星在自顧自地自轉，無人知道的他的目的，只有他自己在環抱自己。

        “看不出來這阿亦還挺浪漫。”侯博文跟許政趁沈仲亦不在教室點評著沈仲亦的作文。

        “你懂什么，這就是理科生的浪漫。”許政笑道，“別人送花，我們送雙氧水。”

        “能不能送點兒好的，雙氧水不是害人么，怎么也得送點兒葡萄糖吧。”侯博文回過神來，“扯遠了，說起來他會參加這個比賽就挺莫名其妙，這人以前最討厭寫作文啊。”

        “他還有討厭的事兒？我以為但凡是學習他都愛慘了。”

        “切，他那是喜怒不形于色，要都被你們看出弱點了，第一的位子不就危險了。”

        “看出來也沒用啊，人那腦子就跟我們的結構不太一樣。”許政的同桌適時補刀。

        “我謝謝你。”許政一臉無語，“你要損自己別帶上我。”許政倒是承認沈仲亦的優秀，只是自己同樣是接近年級前十的水平，怎么說不都愿意自輕自賤。沈仲亦是受女孩子歡迎，可那還不至于讓他自卑。

        許政原以為內部競爭那是極個別女生喜歡做的事，沒想到會在某個周末的下午跟沈仲亦一起打籃球時瞥見沈仲亦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陸沉那張人畜無害的帥臉。許政正在大口喝水，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就在他懷疑沈仲亦的性取向時，沈仲亦居然主動喊他：“幫我看看這篇文章寫得怎么樣。”

        文科第一的水平果然不是花架子。許政每贊嘆一句，沈仲亦的臉便黑上一分。許政饒是不太會察言觀色，也看出了沈仲亦的不悅。他奇怪地問道：“怎么了？這篇文章怎么了？陸沉文筆是挺好的。”

        “你說，”沈仲亦頓了頓，仿佛鼓起巨大的勇氣問道，“我跟他比，怎么樣？”

        “跟誰？陸沉？”許政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著沈仲亦，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之后哭笑不得地問道，“比寫東西那你可能不太行，比做比物理競賽卷那他不是你對手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沈仲亦默然了半刻，最終是咽下了那口氣：“沒什么。”

        室內籃球場的溫度正合適，跟室外可謂是冰火兩重天。幾個身材高挑的男孩子前后腳地在籃球場內的便利店買了冰淇淋，除了沈仲亦以外，其他幾個男孩子吃的冰淇淋都花里胡哨。許政看著沈仲亦手里那根萬年不變的老冰棍，突然聯想到稍早時候沈仲亦莫名其妙問他的問題。

        他正打算再八卦一下的時候，一個穿著運動短袖短褲套裝的高馬尾女生走到兩人面前，就當許政識趣地打算離開時，女生叫住他：“同學，加個vx唄？”

        女生直接把二維碼伸到許政的面前。沈仲亦沒覺得驚訝，徑直走到一旁去，旁邊那個上次一起打籃球的國際班的紅發男生問他：“誒，你覺得這個女生怎么樣？”

        “一根不夠吃就多買兩根。”沈仲亦覺得這個問題問得不算太過分，可也談不上禮貌。

        男生知道沈仲亦就是這樣一板一眼，他被懟了倒也不生氣，笑得張揚：“有時候我真有點害怕。”

        “害怕什么。”

        “你的性取向。”紅毛在沈仲亦眼刀遞過來之前話鋒一轉，“那你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女生？這種高個兒御姐范兒的你不喜歡，冷清清那種嬌氣大小姐你不喜歡，葉甜那種可愛掛的你也不喜歡……”

        “這個年齡階段你能把女生分門別類這么多種，說明還是作業不夠多。”沈仲亦把冰塊含在嘴里讓它自然融化，那種涼意讓他回想起了某個人的溫度，“就算到了合適的時間，那也應該是一個真實的人。”

        “什么意思？”

        “自信、自如、自我。”沈仲亦頓了頓，“她喜歡自己勝過愛我。”

        “就是不裝唄。”紅毛沒所謂地想著。

        這時許政已經過來了，男生轉頭笑得頗有深意：“咱許政出息了啊，也有女孩子要微信了。是不是大姑娘上轎……”

        “沈弦驚。”許政黑著臉叫紅發男生的大名，“不會說話就當啞巴挺好的。你倆兄弟為什么一點兒也不像。”

        “別，我倆本來就隔著十八條街。”沈弦驚的姥姥的姐姐的外孫才是沈仲亦，除了逢年過節兩人基本見不著面，不過沈弦驚的名字倒是沈仲亦的姥爺取的，他出身在八一建軍節，姥爺是個老紅軍，便用了“弓如霹靂弦驚”中的兩字給旁系外孫取名。沈弦驚倒也“不辱使命”，從出生開始便上樹下河折騰個沒完，而沈仲亦就是長輩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品行樣樣都好。可沈弦驚不覺得沈仲亦是長輩口中的乖小孩，從小自己搗蛋的時候沒少被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弟弟以各種城府頗深的方式收拾，后來知道防著沈仲亦的時候人已經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身材鍛煉得比自己還像個高三的學長，更斷了他欺負人的心思。

        但沈弦驚在嘴巴上還是挺損的，特別是對許政這種老實人。說起來許政長得也不算差，端正干凈是稱得上的，就是性格有點……用沈弦驚的話來說就是看起來好欺負，而一個這樣性格的男生在女生眼里往往是沒有太大吸引力的。

        “那個女生是哪個學校的？”沈弦驚問道。

        “人都上大學了。”許政回答，“放寒暑假回來的。”

        “大學放這么早。”沈弦驚抱怨道，“高三狗真是沒人權，聽說得統一補課到八月初。到時候又要提前開學。好好珍惜你們的暑假吧，能跟姐姐談個早戀什么的也不虧。”

        “去你丫的。”許政白他一眼，不爭氣地紅了耳朵。

        幾人休息夠了準備收拾東西回去，在出口處沈弦驚敏銳地捕捉到沈仲亦的眼神亮了一下，很快恢復平靜。不遠處有兩個女生并排走著，手里提著羽毛球拍的袋子，看樣子是剛從隔壁的羽毛球館出來。

        眼熟。沈弦驚在腦海中努力搜索了一下，看背影有點像是上周末他們在沈仲亦小區里打籃球時路過被他喊住的那個女生。當時他覺得眼熟，就叫住她問是不是a中的，當然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個聯系方式，可他剛問他便想起來這個女生似乎是之前沈仲亦打籃球時給她送過水的女生，他趕緊收回了下面的話咽在肚子里。

        可是女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尷尬，頗有些自來熟地問他學長是不是每周都來打球，室外越來越熱了小心中暑。沈弦驚被美女關心自然受用，笑道說天氣是越來越熱了，從下周開始便不來了，去市里某個體育場的室內籃球場。女生離開后不久沈仲亦就回來了，沈弦驚不知是出于一種什么奇怪的心理，沒有把中間這個插曲告訴沈仲亦。

        是巧合嗎？還是……

        沈仲亦看見于追追的第一反應并不是欣喜，而是想要回避。沈弦驚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拍了拍許政的肩膀問道：“欸，你看前頭那個，白t牛仔短褲那個女生，是不是你們班的？”

        許政定神一看，欣喜地喊道：“于追追——”

        前面的女生果然回頭，停步等待幾人上前。

        “這么巧？你們來這兒打羽毛球呢？”許政走近兩人，“我們剛好打完球出來就碰到你們了。”

        “是很巧。”于追追掃了一眼五個男生，很明顯不是特別想把話題繼續下去。

        “同班同學？”沈弦驚接過話頭，“我是高三的國際班的沈弦驚，也是沈仲亦他哥。都碰上了，小亦晚上喊上你同學一起吃飯吧？”

        沈仲亦心想真是撞了鬼了，以前沈弦驚絕不會在外人面前稱自己是他哥哥。沈仲亦冷著一張臉沒有接話，看樣子也是不太愿意邀請兩個女孩子，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倒是許政打圓場道：“走吧追追，就當你拿了競賽獎給你慶功了。”

        林一珂是個好說話的人，也一向是氣氛組擔當。她拉了拉于追追的袖口低聲問道：“你要是不想去，我幫你找個借口？”

        “還好。”

        于追追想去。可她不能表現出來，非但不能表現出來，還得讓別人以為她特別不想去的樣子。于追追做事總有自己的理由，林一珂心下了然，用稍大一點的音量“勸”道：“既然學長這么熱情，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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