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城外小河是丹陽河的分支,很是清澈,河面上飄著冒尖的河草,河草周圍游著許多小黑魚,時不時吐個泡泡。
許棋安好馬扎,接過黏上魚食的魚竿。右手甩動魚竿,看著魚線穩(wěn)穩(wěn)地落入水中。
不知過了多久,許棋看著蘇正則將魚鉤上的魚扯下放入桶里,又看向自己的桶,沒魚。
蘇正則仰頭躺著,聽見許令姜的歡呼,撐起上身,抬眼望向奔來的她,淡淡一笑。他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向天空,藍(lán)天清澈,白云飄散。
手中突然濕漉漉、滑溜溜的,他猛地一縮手,低頭看著落在草上的小魚,看著滿臉笑容的許令姜,起身走向水邊。
架著的魚竿沒有動靜,小木桶里也沒有魚。岸邊的小魚游蕩著,小石子投入,瞬間不見魚影。
天色漸晚,許棋悶悶不樂地靠著馬車壁,她只釣上一條小魚,最后還死了。
“谷雨亭的魚可喜歡這些魚食,這河里的魚不給面子,明日再去釣。”
“明日無雨便去。”
馬車停在侯府后門,許棋緩緩踏下馬車,對著探頭的蘇正則擺手,一步一回頭地走進侯府。
走回小院,她趴在美人榻上,歇了會,睜眼瞥見月琴搬著什么,定睛一看是賬本。她認(rèn)命地爬起,走到案桌前,隨手翻開一本,熟練地拿起算盤,撥動起來。
柳琴端著補湯放到桌上,看著懨懨欲睡的許棋走過來,為她揉揉肩膀,鼓勵她堅持下去。
許棋無力地點頭,喝了幾口湯。
房間里算盤撥動的聲音響起,燈罩里的蠟燭被點燃。
外面突然下起小雨,滴滴噠噠地落下,又一會,雨變大了,噼里啪啦地砸下,風(fēng)吹動著樹,發(fā)出颯颯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雨漸漸停了,房間里的燈也滅了,映在窗紙上的人影也消失了。
天空晴朗,許棋躺在美人榻上,翻動著書頁。
“姑娘今日不出府?”
許棋抬頭看向門外,低聲道:“現(xiàn)下太早,大將軍要午后才有空閑。”
蘇正則坐在案桌前,處理著軍營事務(wù)。云翼走進書房,他抬頭望了一眼。
“王爺,城外軍營派人請王爺過去一趟。”
蘇正則看向窗外,沉默不語。
他真是高估自己,以為一夜可以處理完繁瑣的事務(wù),沒成想軍營又有事,昨日答應(yīng)許棋去垂釣的事怕是不成了。
“軍營的事務(wù)更重要,我沒有關(guān)系。把溯風(fēng)帶著,讓它陪我就行。”
“我盡快處理好。”
許棋笑瞇瞇地朝著蘇正則點了點頭。到了軍營,她牽著溯風(fēng)走向馬場。
“小棗,今日只有你我。”
溯風(fēng)用蹄子刨著地上的土,嘴里“咴咴”地叫著,等待著奔馳,似是在回應(yīng)許棋。
許棋拍了拍馬脖子,踩著馬蹬,右腳蹬地,利落地坐上了馬鞍。溯風(fēng)感受到她坐穩(wěn)了,“唰”的一下便飛奔起來,載著許棋奔跑在馬場。
許棋的馬技一般般,畢竟一個馬緣不怎么樣的人碰不了幾匹馬,也沒多少機會練馬技。
溯風(fēng)不是什么名貴的馬,可極有靈性,但也極其頑劣,時不時嫌棄蘇正則。
“小棗能不能慢些,我有點累。”
溯風(fēng)仰頭嘶叫一聲,緩緩放慢腳步,走回馬廄,低頭吃起了草。
許棋跳下來,盯著溯風(fēng)吃草。她摸了摸溯風(fēng),走到旁邊的小屋,拿出青霜劍蹲在地上回憶著劍譜上的招式,執(zhí)劍而起。
一招一式,重復(fù)比劃著。
她不耐其煩地調(diào)整著走勢,回想不對的地方,練著不熟的招式。
蘇正則來時,許棋正安撫睡醒的溯風(fēng),見蘇正則來了,展示起練劍的成果,一套動作下來,雖到達(dá)不了行云流水,但招式都練會了,沒有一步出錯。
回去的路上,許棋吃著糕點,偷偷地看了幾眼蘇正則,被蘇正則逮著,只是抬手擋住他的目光,又歪頭道:“我去找葉師兄的時候,在營帳外不小心聽到一些事……我不是故意聽到。”她慌忙地?fù)u著頭,擺動著手。
“沒有什么大事,小將軍很值得信賴。”
許棋聞言,轉(zhuǎn)頭湊過去問道:“那涼州是不是真的缺糧?”
蘇正則盯著她,她縮回去,低頭躲避著。
“去年無存糧,今年收成不好。過幾日我去揚州買糧。”
許棋聽著蘇正則說完,順嘴又道:“那益州、涼州的軍餉是不是也很缺?”
蘇正則嘴角微揚,帶著笑意看向許棋。許棋拍了拍嘴,朝著蘇正則也笑兩聲,轉(zhuǎn)頭趴向馬車壁,將臉藏起來。
“軍餉很缺,我要去揚州買糧。”
許棋“哦”了一聲,突然詫異,“耶,你要去揚州?”
蘇正則點了點頭。
“好好干,為大哥解憂。這樣子,我們很長時間不能見面了。”許棋皺了皺眉又道:“沒關(guān)系,我等你回來。”
蘇正則輕嘆一聲,瞥了一眼許棋,見她吃著糕點,心里默想下次不帶糕點,弄著馬車上處處都是味道。
許棋回到小院,看見沈初靜躺在美人榻上,疑惑道:“沈師姐,你怎么在這里?”
沈初靜坐了起來,“在豐安街瞥見你,見你身邊有人,便來侯府等你。”
“那是大將軍,我才從城外軍營回來。”
沈初靜點頭,看著只露出眼睛與下巴的許棋,問道:“你不把面具摘下來?”
許棋聞言,抬手將頭后飄帶松開,拿下面具。不小心碰歪了玉簪,頭發(fā)散落下來。
沈初靜拿著面具,搖頭道:“被你影響的,我看這面具還感覺有點好看。”
許棋贊賞地看了眼沈初靜,拿起話本。
沈初靜不由笑道:“我想起一件事,你有沒有聽聞知足齋要收新弟子的事?”
許棋放下話本,托著下巴道:“假的,老先生說過他被我們折騰得很累,近幾年是不會再教人了,且他如今盯著顧師兄幾人,哪有空閑再教別人。”
“被我們?是你一人吧。算了,不管這個,明日林景安與葉修遠(yuǎn)要去書院,你去嗎?”
許棋道:“明日直接來接我便好。”
馬車駛?cè)霑海S棋撐著傘走向知足齋。來時還是晴日,半路突然下起大雨。
四人收起傘,接過書童拿來的臉帕,擦拭著濕頭發(fā),低頭盯著已然濕透的褲腳。
老先生一如既往地問了他們的近況。
又一會,謝致遠(yuǎn)與孫子卿匆匆趕來,兩人說了幾句又匆匆離去,顧元敬與師既明待了會也離開了,秦秋濯緊跟著被叫走。
林景安有些生氣道:“好不容易四人一同來,結(jié)果還是聚不起來,自上次于我新府一聚,再也聚不齊九人,平日兩三人聚聚散散的,當(dāng)真煩悶。”
沈初靜贊同道:“不湊巧,我常來書院,與他們也聊不了幾句。”
葉修遠(yuǎn)插道:“我在軍營訓(xùn)練,得不了幾日的假,說來慚愧。”他起身對著老先生深鞠躬。
“老夫不講那些繁文禮節(jié),有心便好,別像許棋這丫頭時不時折騰老夫一下。”
許棋不服氣道:“老先生真是表里不一,我來了便嫌棄,我不來便掛念,小侯爺早告訴我了。”
老先生輕輕地拍了下心情的后腦,讓她閉上嘴。
“不去,太遠(yuǎn)了。”許棋狠狠地?fù)u頭,拒絕陪沈初靜去書院后山,那里太遠(yuǎn),她不想動。
沈初靜“哼”了一聲,向老先生說了幾句,獨自一人走出去。
雨淋淋瀝瀝地落著,她把玩這飛刀,走在廊下。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在知足齋南邊,又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沈初靜瞥見人影有些疑惑,顧元敬他們現(xiàn)下在上課,不可能回來,林景安他們在老先生那里,這身形更不像是書童。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一路走進最西端,再往里走便是男子的住所,見狀她只能停下腳步,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一路想著那人影究竟是誰。
沈初靜走向茶樹,彎下身查看著樹根,見沒茶蟲便安了心,繞著幾株茶樹走了一圈,起身離開。
走在石階上,轉(zhuǎn)頭又瞧見黑衣人,她斂住氣息,慢慢跟著,看著那人鬼鬼祟祟地在樹下刨開一個坑,拿出黑盒子,起身時掉下一枚缺角的墨色玉佩,也露出半邊臉。
沈初靜大喘著氣,慢慢地走上前,蹲下看著那玉佩掉落的地方,許久又緩緩站起來走回書院。
她沒有回知足齋。
“師姐是不是早知道戚師兄……”
沈初靜的身影隱在黑暗中,質(zhì)問著秦秋濯,那實在算不上是質(zhì)問,聲音太輕,像是大病初愈的人無力地吐出半句話,又累得說不下去,只能無力地喘著氣。
秦秋濯走近沈初靜,坐在她身旁,沉默著。
她剛安置好墨韻軒的新弟子,正打算回一趟文苑樓便去知足齋,可一進門便看到沈初靜,緊接著又聽到沈初靜的質(zhì)問,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沈初靜。
戚江離從來都不存在。
兩人隱于黑暗,靜靜地坐著。
天漸黑,秦秋濯看了眼沈初靜,走了出去。
“沈師姐不舒服?我去看看。”
秦秋濯一把抓住許棋,對著她搖頭道:“她睡下了。”
許棋點頭,上了馬車,心中不安。
秦秋濯端著一碗粥,看向沈初靜,沉默了下道:“吃點東西,師妹走前還憂心你。”
“我想一個人待著……”
沈初靜沙啞道,想勸師姐不必?fù)?dān)心的話怎么也講出來,只能在黑暗中搖頭。她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響,看到門處的亮光,再也壓制不住,失聲痛哭。
她該怎么辦?
她能怎么辦?
一個是自少時喜歡的人,念了數(shù)年。
一個是如同親人的妹妹,伴她數(shù)年。
往事重回眼中。
青州的大雪積了又化,化了又積。她與許棋艱難地在雪地里走著,被頑劣的許棋一把扯下來,摔進雪地,躺在上面看著晴朗的天空又飄起細(xì)雪,她們一同躺在雪地里打滾玩鬧過。
京都西郊的路太難走,她一不小心崴了腳,趴在許棋身上,她有些重,可瘦弱的肩膀穩(wěn)當(dāng)?shù)貙⑺称稹A芰転r瀝地小雨落下,她們一路談笑到了沈府,許棋怕小侯爺擔(dān)憂不肯留下,只記得大雨滂沱,許棋的身影入了雨簾,消失在眼中。
那一年,祖母終是沒有挺過來,在蟬鳴不絕的深晚離去,她大病一場。許棋從書院趕來,陪她度過數(shù)夜。那時候的她沉浸在悲傷之中,只是隱隱約約聽到身旁有人在講話,喋喋不休的,陪著她度過最痛的時日。
……
無人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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