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陽城花間閣聲名遠播，慕名而來的人數不勝數。早在永安年間出了五位絕世美女，不過結局都不好，而尹浮若與花娘是繼五人之后的雙花魁。

        兩人是橫空出現在花間閣，來歷不明。她們出現在花間閣之時，正逢城西袁家滅門慘案被翻起的高潮。兩件事本是不相干的，可偏偏尹浮若與袁家嫡長子的妻子有幾分相似，而那袁家媳婦在遭此禍災后就消失不見了。

        袁家之案也因尋不到兇手被擱置。從那以后，西陽城百姓時常將花間閣與袁家之案一同言論。

        之后，城內又發生幾起滅門慘案，行兇手段與袁家一模一樣，巧的是花間閣兩位魁首皆在此時離開西陽城，閣內對外說是有人相邀。如此說辭也沒幾人相信，城內人聲鼎沸，官府迫不得已查上花間閣，許久也沒得到線索。花間閣如此洗脫嫌疑。

        后來，官府怎么也查不出兇手，就將案子歸入懸案，時至今日也沒查出。

        距最近的一次滅門慘案已有兩年之久。城內百姓逐漸忘記，而花間閣重振輝煌，成為西陽城內最頂端的妓院。

        雖然說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但蛛絲馬跡還是能查到的。

        夏蓮暗中調查了一年，大致清楚一切。

        許令姜嘆著氣，揮退夏蓮，走向榻邊。

        一沓紙在床榻上散開。

        尹浮若容顏昳麗，是方圓百里男兒的夢中情人，可性子獨特，凡是有家室的男子都不接待，因而即使擁有“狐媚子”的相貌，可在西陽女子言論中素有美譽。

        尹浮若為花名，其本名為尹麗華，與袁家嫡長子的正妻是同一人，也的確是袁家滅門慘案的罪魁禍首。

        尹浮若本是城南尹家夫婦收養的孤女，為學武入了江湖，學成歸來得知尹家夫婦皆被人害死。她查到袁家，設計嫁入袁家，精心策劃了很久才將袁家人都殺光。

        此后不見蹤影，再次出現是在花間閣，那時正逢新官上任重翻袁家之案。

        傳聞中尹浮若是在雷雨交加的夜里踏入花間閣的，一襲黑衣，肅殺之氣震得閣內之人不敢動彈。

        再后來花間閣多了美人尹浮若。

        與尹浮若不同，花娘是自小養在花間閣深處的，為的是重振花間閣的名聲。此女沒什么過往，只愛唱戲。平日不接客就是為練唱，時不時離開花間閣，去往他處唱戲。花名與歸京途中里水鎮的戲子一樣。

        許令姜翻了翻身，眼神定在“身姿曼妙”上，回想戲臺上的身影，也是美人姿態。她坐起，倚靠著床柱。許久才起身走出房間，走沒了步路便瞧見走來的蘇正則。

        “大將軍。。”

        蘇正則點了點頭。

        “禹王那里如何？”

        “他過幾日回交州，秋蓮與云飛在明面上盯著，再安插些暗樁。本以為會用些時日才能解決，不成想這般簡單。”

        許令姜搓了搓衣袖，轉頭看向遠處的枯樹。“若定禹王的罪自是要大費周章。”她淡淡一笑，“可我們不僅沒有定罪……還幫他洗脫與丞相的關系，自然不會浪費太多時日。”

        蘇正則不言。

        “大將軍，明日去花間閣走一趟？”

        “妓院？”

        許令姜點頭，“大將軍知道啊。”

        “素有耳聞。”

        “我聽聞花間閣里的女子……”

        兩人走在路上，行至青石橋，看向橋下的魚兒。

        翌日，許令姜裝扮成男子，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有些別扭。

        “青蓮、白蓮、夏蓮，過來瞧瞧如何，許久未裝扮成男子，有些不適應。”

        三蓮走過來，仔細看了幾眼，一同點頭說好。

        又過了半個時辰，幾人走出房間。

        門外的云翼見人出來，有些難開口地說王爺有公務纏身。

        許令姜微不可察地皺起眉頭，心中有些委屈，可公務更加要緊。她揮退云翼，帶著青蓮一人去了花間閣。

        兩人站在花間閣外，看向散發著銅臭味的花樓，抬腿走入。

        各種香味撲鼻而來，許令姜抬手擋在鼻前。

        不多時，幾位女子湊過來，一臉嬌羞地看向許令姜，時不時露出諂媚的表情。

        許令姜撇開眼睛，實在看不下去，幾次忍下想動手的沖動，在快忍不下去時被人叫走。她趕忙拉著青蓮離開，走進一間淡雅的房間。房間內終于沒人擠眉弄眼，她松了口氣。那些女子滿身的香粉味，香味濃郁得讓人想吐。

        房間內很安靜，香味淡淡的，擺件很是質樸，一看便是極有品位的人所布置的。

        許令姜坐在圓桌邊環顧四周。

        不一會，門被推開，女子緩緩露出真容。

        許令姜定在那里，眼睛直盯著那張臉。

        那張臉極美，神似下凡的天仙，倘若女子有這種臉的三分也能稱為大美人。

        許令姜心想著，用力掐著大腿才回過神，見美人落座，有些拘謹地動了動手。

        “花間閣尹浮若。”

        尹浮若揚起微笑，朝著許令姜微微點頭。

        許令姜被迷惑，心里埋怨夏蓮不說清楚。她嚴重懷疑西陽城的女子對尹浮若和善，是因為美貌。如此美人，的確不該責怪。

        “在下許令姜。”

        尹浮若抬眸看向青蓮，微眨眼睛。

        許令姜抬手一彎，青蓮點頭走出房間。

        “定遠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許令姜蹙眉，面露不快。

        “將軍，女子的胸最不易隱瞞，你雖裹得嚴實，可也瞞不住花間閣的姑娘。”

        許令姜嘴角耷拉，樓下的女子早知她是女子，還來勾搭她，真是不忌諱男女。

        茶碗被推到手邊，那只細手不經意間碰到她。

        許令姜抬眼望向尹浮若。

        尹浮若起身，她緩緩靠近許令姜，低聲道:“將軍是在想樓下的姑娘為何勾引你嗎？”

        許令姜有些不適，轉頭避開耳邊的熱氣。

        尹浮若像沒察覺般又湊近，輕輕呼了口熱氣，嘴緩緩貼近臉頰，誘惑道:“女子與女子也是可以歡好的，將軍想試試嗎？我可以服侍將軍。”

        許令姜猛地起身，逃向門邊，震驚地轉過身，半天才吐出話:“妖……妖精。”

        尹浮若大笑，許令姜感覺她又有壞招要使，抬手打開門，拽進守在門外的青蓮。

        尹浮若收起笑聲，看著被嚇到的許令姜，只感覺好玩，她是真的沒想到看過那么多齷齪的正義公子是如此不經事，輕輕一撩撥就嚇到了。

        “將軍，我并未試過女子與女子之間的事，不過是將軍顏色入眼才想一試，可將軍如此激烈地反抗但叫我沒了興致。”

        “你最好別有，小心我拆了花間閣。”

        尹浮若淡笑道:“將軍不會，尤其在我有用的情況下不會動我。”

        許令姜走過來坐下，眼睛看向茶碗。她真的不敢看尹浮若的臉，稍微不注意就會被迷惑。

        “正義公子是不錯的稱號。”

        話音一落，房間里瞬間靜聲。

        青蓮起身，沖向尹浮若揮起短刀，狠厲地刺過去，招招直沖要害，一刀未落一刀又起。

        尹浮若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氣勢瞬間改變，寒意乍泄，拔下釵子，抵上短刀。

        兩人一來一往，房間被折騰得一塌糊涂。

        如此也沒分出勝負。青蓮手背被劃了道口子，尹浮若的臂上也留下一條刀痕。

        許令姜掏出腰間的傷藥，分成兩份遞給她們，看著她們處理起傷，搖了搖頭。

        “何事不能先談再打？”

        兩人齊齊轉頭看向許令姜，許令姜支起下巴，靜靜地盯著兩人處理傷口。

        屋內一片狼藉，三人坐在還算干凈的圓桌邊，成三足鼎立之勢。

        “我曾去過南陽，在城內四處散心，無意看見黑影閃過，加之聽聞過正義公子的事跡，好奇跟了上去。”尹浮若理了理衣袖，道:“不出所料，我看見紫綢飛刀，發現正義公子也是殺人的。”

        許令姜神色復雜，她竟不知曾出過如此疏漏，用力回想也不知是哪件事。那時她陷入痛苦，為了不再多想，頻頻出手對付那些無利于大宣的官員，所做的事太多。她抬眸看向尹浮若。

        尹浮若道:“城西賭莊，是方大人貪污受賄，庇護他人私開賭場的案子，那個明明已經判決卻暴斃在牢房內的方大人。”

        許令姜聞言想起，方大人是她所殺的，是使了陰暗手段殺的，至于尹浮若看見的是她殺方家二子的場面。

        夜入方府，從零碎的話中聽出方家二子欺辱過多名尋常女子，心中怒火沖天，忍不住出手。

        做完一切，她是不慌的。方家嫡子與庶子不合是人盡皆知的，在外人面前都會起沖突，更別說私下。兩人都是賭徒，脾氣本就暴躁，恰逢官府嚴查賭莊，使得二人許久沒有賭過，神志不清做出來什么都是可信的。

        事后，許令姜派人散播流言，懷疑是正義公子所為的聲音也在人聲中埋沒。此事過后，她會下死手，再將禍水引到他人身上，

        這才有正義公子只提供證詞不出手殺人的名號。名聲打出去，多數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正義公子不會殺人滅口，縱然有懷疑者也不敢說出口。

        許令姜喝了一口茶水，看向尹浮若，道:“袁家之案是你做的，后來的慘案也是你。這么多條人命，你認為交易劃算嗎？”

        “是不劃算，可若是肅親王知曉他所愛之人竟是這樣的人，會不會心生嫌隙？其實這要看肅親王在你心中的分量。我所求不多，活著而已，誰不想呢？”

        許令姜垂下眼眸，手中攥著小狼木雕，嘆了一口氣，許久才道:“你成功了。”

        尹浮若早已猜到許令姜的選擇，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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