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正月初八,長亭外。
許令姜策馬而至,下了馬。青蓮接過韁繩,綁在樹上。兩人站在長亭,遠眺官道盡頭。
不多時,馬車駛來的車輪碾壓聲漸大。許令姜壓下酸澀,看著馬車上下來的人。幾步走上前牽著葉婉的手,看著葉婉慘白的臉色,憂心忡忡。
“路途遙遠,婉兒受得住嗎?”
葉婉扯著嘴角苦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眼含淚光,抬眸看向許令姜,哆嗦著嘴,卻說不出話。
許令姜看著身旁的葉修遠、沈初靜、林景安與師既明,見幾人搖頭,無聲嘆了口氣。
“悲痛自在,不必苦念。這是懷清留下的遺言,他只愿你安好,不愿你沉浸在痛苦之中。婉兒聽話,保重身子,就算為了孩子也要振作起來!
許令姜抬手抹去葉婉臉上的淚,眼神堅定地看向葉婉的眼眸。長亭內,幾人相互惜別。
葉修遠起身看向亭外,“該走了!
沈初靜拉著想站起來的許令姜,對著葉修遠的背影,道:“婉兒身子不行,車馬行慢些。”
林景安道:“修遠,若是缺銀子,去林家商行去取,不必與我客氣!
師既明嘆了口氣,道:“我曾在益州任職,有幾位舊友,算得上益州有名號的人,我會傳信給他們的,你若是有難就去尋!
許令姜看著葉婉,拍了拍葉婉的手背,見她抬頭看過來,淡淡一笑。
“要好好的,等過些時日,我去益州看你,那時候孩子也應該出生了。”
許令姜低頭看向葉婉的肚子,已經顯懷了。當初柳琴的肚子有四個月,葉婉如今差不多五個月,一個月能大這么多?
馬蹄聲傳來,幾人看去,是顧元敬與謝致遠。
兩人下了馬,大步走來。
“修遠,還好趕上了。秋濯與子卿脫不了身,托我們說一句安好!
顧元敬氣喘吁吁地,抬手搭在葉修遠的肩上。他才從寺廟里趕來,一路狂奔過來,好在最后趕上了。
“元敬,致遠,你們也不必專門跑一趟!
“說什么呢,益州都安置好了?”
“我葉家本就是從益州來的,如今只是回到故土。好了,不說了,該走了。”
許令姜看著葉婉,緩緩松開手。
“棋姐姐,我應該早點傳信。他若是知道,會不會欣慰,會不會為我們撐下來……”
葉婉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蓻]人能回答她,那位會紅著臉安慰葉婉的大男孩再也回不來了,或許他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想著的是自己嬌弱的妻子,所以用盡全身的力氣留下來一句話?赡蔷湓挵参坎涣巳~婉,葉婉需要的是他溫暖的懷抱。
許令姜看著趴在肩上無聲哭泣的葉婉。那日晚霞落在峽谷里,趙懷清迎著微風露出一抹笑意,在她眼前失去氣息;秀遍g,眼前浮現出趙懷清的身影,手持長矛,精疲力盡地坐在地上,那寬闊的胸膛是想懷抱千里之外的妻子的吧?肩上突然變輕,她低頭看去。
葉婉緩緩抬頭,眼含淚水。
雙目對視,竟無語凝噎。
淚水侵濕了許令姜的肩膀,侵染了葉婉那一身素衣。葉婉一向愛美,可如今頭上的發飾比許令姜的還少,只有兩個素雅的銀飾固定發髻,再無嬌艷的花飾。
許令姜忍住苦澀,抬手輕輕拍打葉婉的背,與沈初靜攙扶著她上了馬車。葉修遠隨即上了馬車,朝著眾人揮了揮手,走進車廂。
馬車微動,車窗被打開。葉婉看向幾人,眼圈通紅,“他全了家國大義,這是將軍的責任?伤叩锰颐,還沒來得及與我道別。”
話音一落,車窗關上,痛苦壓抑的哭聲從車廂里傳出。馬車緩緩駛離。
許令姜與沈初靜相互支撐著,眾人目送馬車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才啟程回城。
一路上,悲傷籠罩。
許令姜騎著馬,看見騎在前面的師既明,突然想到師家的事,原本想問一聲,可現下沒有一絲精力去詢問。
回到城內,眾人分離。
深夜,許令姜走進藥房,看著忙碌的春蓮,喚了一聲。
春蓮補上藥材,輕輕地關上藥柜,朝著許令姜,道:“姑娘還沒睡?”
“沒有,有事吩咐你!
春蓮聞言,微微一怔。
許令姜緩緩取出一張契紙,走近藥柜,遞給春蓮。她看著春蓮看完,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姑娘,這是?”
“我吩咐你的最后一件事,這件事過后,你就是自由的了,是良籍了。”
春蓮熱淚盈眶,緊緊地拿著手中的契紙,激動地說不好話。
“請姑娘吩咐。”
“去益州照看葉婉,待葉婉安然地生下孩子,你就是白芷了!
春蓮流著淚,不停地點頭。
許令姜拍了拍春蓮的肩,轉身走出藥房。
屋外的風有點冷,吹在臉上更冷。
正月初十,清漪園大門緊閉。
沈初靜來時不曾遞拜帖,站在門外等了一刻鐘才被白蓮領到書閣。
“師姐,快坐!
許令姜看著走來的沈初靜,起身走到圓桌前,拿起茶壺倒了兩碗茶水。
沈初靜見許令姜臉色憔悴,眉頭微蹙,接過茶碗抿了一口茶水。
“前幾日找你,你都不在府里,在辦什么事?要我幫忙嗎?”
“師姐早說啊,昨夜辦完了!
“你自己不來找我的。景安已經去了荊州,你的那個侍女叫夏蓮,對嗎?”
“是,師姐想去交州?”
沈初靜點頭,“景安托我去看一趟,荊州那里的鋪子出了點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無法是旁人紅眼景安賺得多。”
許令姜輕笑一聲,眉毛一挑,“師兄一如既往地愛銀錢,我聽聞林家為他訂婚了!
“一個四品文官的嫡女,我不曾見過,不過書香世家出來的女子應該是不錯的!
沈初靜說完,起身環顧四周。她雖來過幾次清漪園,但書閣不曾見過。這雅致的風格倒是不符合許令姜的性子。走近書架,上面放著滿滿當當的書籍,轉身走向窗臺,屋外滿墻的常青藤,幾簇長勢極好的萬年青與吊蘭花。她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墻上掛著的字畫雖不是出自大家,但看上去也知有功底的人所畫。屋內擺放的案桌、茶桌、圓桌圓凳、燭臺之類的家具也很講究風水。她抬眸看向許令姜,淡笑道:“這書閣布置得不錯!
“花了大手筆請人看過的,我那時還把大師當做騙子了,如今才知大師的好!
沈初靜落座,“那肯定是不少的銀子,那大師可是有這功夫的,尤其是這幾排書架,讓你看著吸吸墨香味!
許令姜挑了挑眉,“那我不如多買筆墨硯臺呢,若是以后窮得吃不上飯了還能賣出去!
“你什么變得這么像景安了,什么都扯到銀子上,莫不是林景安二號?”沈初靜調侃了一句,看著許令姜,突然臉色一變,“師妹,你這幾日如此繁忙是為霍家嗎?”
許令姜聞言一愣,拿著茶碗的手一晃。她抬眸望向沈初靜,見沈初靜臉色嚴肅,心里也不想隱瞞了,放下茶碗,點了點頭。
“你倒是真敢做!鄙虺蹯o嘀咕了一聲,“做就做吧,反正皇帝與肅親王能護著你!
“師姐也會護著我!
沈初靜冷哼一聲,瞧見許令姜笑著,嘴角微翹。
又過了一會,白蓮端著藥碗走進,朝著沈初靜頷首致意,又看著許令姜喝完藥,隨后走出房間。
“什么藥?你病了?”
“補藥,喝了好久了。”許令姜無奈道,嘴里還殘留著苦味,“師姐,有沒有去書院?”
“沒有,過些日子再去。老先生那里,我倒是匆忙去了一趟!
“師姐若去記得喊上我。說到老先生,他與齊王一起可會找樂子了!
兩人對視一笑。
巳時,許令姜站在廊下,看著走來的一群人,臉色復雜。
“宮內那些皇親貴族,朝中大臣此刻怕是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的!
霍山聞言,與霍元、霍邱幾人對視一眼。剛想開口卻被許令姜的聲音壓了下去。
“今日宮宴是絕佳時機,成敗在此一舉!
“令姜,如此行事是逼宮。有些事情并未查清,若是被人找到漏洞,霍家之案難以重審。”
許令姜突然間提高聲音,“當年霍家之事是他們精心策劃,所有的證詞都是偽造的,那為何我們不能這樣,只要結局是我們想要的不就好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羯绞宀槐囟嗾f,我心意已決,不會改變的。”
她轉動著手腕上的海棠手鏈,看著夜色。風吹過,細碎的發絲落在眼前,抬手撩到耳后,嘴角勾起,梨渦隱現,“至于逼宮,奉旨進宮,何來逼宮的罪名!
天色茫茫,長街空寂。
浩浩蕩蕩一群人從清漪園出發,朝著屹立百年的皇宮奔去。為首的許令姜看著漸近的宮門,心中泛起莫名的激動。當站在宮門前,她抬頭看著這高高的宮門,遲遲不動。
消失已久的青蓮與白蓮趕來,走到許令姜身旁,附耳低言。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她緩緩踏出一步,守門的禁軍目送著這一批人。宮門緩緩關上,宮宴宴請的人都出席了。
一步一步走向太樂殿,燈火映在眼中,卻沒有一絲溫度。許令姜走進殿內,青蓮與白蓮攔著她身后的一眾人。
大殿內鼓樂齊鳴、歌舞升平。一舞畢,舞女分成兩列緩緩退下。許令姜慢慢走著,從殿門走進殿內,踏上臺階,看著龍椅上的皇帝,緩緩跪下,頭磕地一拜。
“臣這一拜為一事。”
“姑……將軍為何事?”
許令姜從袖口中拿出手書,證詞舉過頭頂,挺直腰板。
“臣狀告前丞相李文羿欺君罔上,陷殺忠良,令霍家滿門含冤而死!
殿內肅靜,眾人看向跪在中央的許令姜。
不知何處傳出的聲音,“這想說什么?李文羿已死,皇上早已處置,不至于跟死人計較。”
“李文羿雖死,但罪過未曾公布于世。此罪關乎霍家上百人的性命,更關乎鎮守邊疆的將士們。臣無意知曉此事,若不上告,心中難安!
說著,許令姜低頭磕拜。
太皇太后起身,皇帝見狀直接開口道:“既然將軍這么說,那就詳奏吧!
皇帝緩緩起身,看著跪拜的許令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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