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成守蘄州，蘄州在田家鎮(zhèn)上游五十里，與田家鎮(zhèn)互為犄角。

        楊秀清的如意算盤是，以半壁山、田家鎮(zhèn)為防御要點，在田家鎮(zhèn)、半壁山布置重兵；以蘄州為外圍防御據(jù)點，部署少量精銳兵力。

        陳玉成號稱是太平軍精銳，既要阻擊蘄州江面上的湘軍水師，又要阻擊江北湖廣總督楊霈率領的綠營。他雖然甚是驍勇，卻也難以同時兩線作戰(zhàn)。

        唇亡齒寒。陳城守廣濟，與蘄州相距很近。況且，田家鎮(zhèn)北側(cè)江面上，還停著幾百艘火軍的戰(zhàn)船呢。若蘄州不支，這些戰(zhàn)船也難以保全了。

        這湖廣總督楊霈，可是陳城的老熟人了。火軍守武昌時，就曾打敗過楊霈，楊霈還派人勸降過陳城。后來，火軍棄守武昌，楊霈搶在曾國藩前面向咸豐帝報捷。咸豐帝大喜，將原本署理湖廣總督的楊霈改為實授，以示恩裳。曾國藩則什么也沒撈到，只得了個兵部侍郎的虛銜。

        曾國藩的部將都為這事而忿忿不平。但曾國藩委曲求全，并未與楊霈翻臉。這次出征，湘軍在糧草軍餉上還有賴楊霈支援，所以曾國藩特地與楊霈商量，請楊霈率綠營參戰(zhàn)。楊霈巴不得跟在湘軍后面撿勝利果子吃呢！

        太平軍防御重點在半壁山、富池口要塞。曾國藩主動撿硬骨頭啃，讓湘軍走南路和水路。江北的太平軍并不多，曾國藩便請楊霈走北路。

        楊霈自以為撿了個大便宜。實際上，曾國藩老奸巨猾，早已偵知陳城的火軍都在江北。火軍是個煩，湘軍不愿與其糾纏，故讓楊霈過去碰釘子。

        楊霈不知情，率領著三千綠營趾高氣揚地來到蘄州。他的綠營兵紀律極差，出了軍營即為匪，所到之處雞犬不寧。有時候，百姓恨綠營甚于太平軍。

        綠營雖屬朝廷正規(guī)軍，但餉銀很低。綠營綠營餉章規(guī)定，馬兵餉銀為一等，月餉二兩、米三斗；戰(zhàn)兵為二等，月餉一兩半、米三斗；守兵為三等，月餉一兩、米三斗。這點錢，養(yǎng)錢都有困難。

        湘軍不是正規(guī)軍，沒有餉源，但曾國藩規(guī)定，普通湘軍士卒月餉四兩二，親兵護勇略高于此。若湘軍臨陣殺死一名太平軍士兵，賞銀十兩；活捉一名太平軍士兵，賞銀二十兩。受傷士兵給“養(yǎng)傷銀”，上等三十兩、中等二十兩、下等十兩。如果陣亡，撫恤金六十兩。

        以晚清的購買力計算，湘軍兵勇的軍餉相當優(yōu)厚，足以養(yǎng)活一大家人。湘軍的訓練又很嚴格，所以湘軍戰(zhàn)斗力相當強。

        但這么高的餉銀，對朝廷來說卻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戶部根本拿不出錢給曾國藩。曾國藩作湘軍主帥，并不愁湘軍打仗，愁的卻是如何籌餉，如何保證后勤供應。

        曾國藩又不是督撫，手上沒有財權，只能自己辦厘金。所謂厘金，就是在交通要道上設立關卡，向來往的商人收稅。這種行為侵犯了地方督撫的財權，受到他們的抵制。

        但朝廷為了讓湘軍賣命，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特批湘軍可以辦理厘金。曾國藩開了頭，其他人群起效仿。你在這里收稅，他在那里收稅，商戶不堪其苦。百姓也跟著遭殃，要以正常價格的數(shù)倍購買食鹽、棉布等商品。

        這種厘金制度也嚴重制約了中國近代工商業(yè)的萌芽。因為洋人的貨物走海關，軍閥不能在上面抽取厘金，所以價格很低。普通老百姓用腳投票，當然更歡迎物美價廉的洋貨。

        曾國藩首創(chuàng)的厘金制度毒害中國多年，直到民國時才被廢止。

        同樣的，曾國藩也成為近代軍閥的開山鼻祖，其危害較厘金又嚴重千倍萬倍。

        楊霈的綠營招搖東下，一路都沒遇到太平軍，甚是順利。到了蘄州，陳玉成在此建有嚴密的防線。陳玉成太平軍主力都布置在長江沿岸，正在和湘軍水師作戰(zhàn)，用于和綠營作戰(zhàn)的兵力很少。

        綠營人多，卻在蘄州逡巡不前。他們不敢和太平軍作戰(zhàn)，被楊霈催得急了，便驅(qū)使流民向太平軍的營地進軍。一和太平軍接觸，綠營便撤退，反抓些流民冒充太平軍俘虜，向楊霈邀功。楊霈對此心知肚明，卻毫無辦法。

        這些官吏雖然飽讀圣賢詩書，卻更精于官場之道。他們慣于欺上瞞下，真要練兵打仗，可就束手無策了。

        平時，文官尊貴，可以對武官吆五喝六。一遇到戰(zhàn)亂，秩序罔存，這些文官若沒點真本事，還真治不住這些軍營里的兵痞。

        湘軍水師逐批東下，蘄州陳玉成的壓力越來越大。

        不久，綠營副將王國才來援。王國才署督標中軍副將，深為楊霈倚重。他是綠營中少有的驍將，有“巴圖魯”稱號。

        “巴圖魯”是清朝專門賞給有戰(zhàn)功的人的稱號。早期清朝對賜號“巴圖魯”極其慎重，只有少數(shù)人能得到“巴圖魯”稱號。后來，同治朝之后，清朝戰(zhàn)事頻繁，為鼓舞士氣，“巴圖魯”稱號也逐漸泛濫。

        王國才一來，楊霈頓有底氣，令王國才攻蘄州，連克多座太平軍營壘。

        太平軍不敵，陳玉成只好厚下臉皮，飛書向駐在廣濟的火軍求援。

        陳城得到陳玉成來信，知道他處境艱難。他派出騎兵團前出蘄州，接替蘄州北翼的太平軍，擔負阻擊楊霈綠營的任務，讓陳玉成專心防備長江上的湘軍水師。

        王國才不知火軍騎兵團已經(jīng)參戰(zhàn)，他見太平軍從前線的營壘中撤軍，以為太平軍不敵，便催兵急進。

        這日，王國才率綠營到達一處太平軍營壘。太平軍似乎走得慌忙，在營壘中遺棄了很多物資，糧草、衣服、牛羊散落得到處都是。

        前鋒綠營士兵見狀，紛紛跑到營壘中搶奪物資。等王國才得知情況時，營壘里已經(jīng)亂作一團。王國才心知有詐，急令綠營撤退。

        正在這時，從遠處襲來一波騎兵，兵馬鋪天蓋地，聲震云霄。王國才沒料到太平軍還有如此多的騎兵，急令綠營列陣，準備火炮、火槍、弓弩。

        綠營兵看到遠處騎兵攪起的遮天蔽日的灰塵，心中膽寒，還未交戰(zhàn)便要撤退。

        王國才連斬數(shù)人，才穩(wěn)住隊形。

        等騎兵靠近，王國才急令放炮、放槍、射箭。只見前排的騎兵倒下了四五十騎，但后面的騎兵毫不畏懼，繼續(xù)向前沖擊。

        綠營又放出第二排槍炮弓箭，敵方騎兵又倒下七八十騎。但余下的騎兵仍然沖鋒，瞬間就奔至綠營兵陣前。

        這些騎兵手持長槍，挾帶戰(zhàn)馬的沖擊波，如天神般降臨。不等騎兵靠近，綠營兵便徹底潰退。

        火軍騎兵拼命砍殺，前后沖擊，殺得綠營兵哭爹喊娘。

        王國才心知不敵，率領親兵殺出一條血路，撤退到楊霈的營壘中。

        火軍騎兵團成軍后首次參戰(zhàn)，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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