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的戰局逐漸陷于焦灼。

        4月，韋俊再克武昌。

        5月，陳玉成經略鄂北，在隨州南五里墩擊斃清西安將軍札拉芬。

        清廷為挽回敗局，以荊州將軍官文代替楊霈為湖廣總督，以胡林翼署理湖北巡撫。胡林翼顧全大局，媚事官文，督撫甚為合心。這中間尚有一段故事。

        當時，曾國藩收復兩湖，卻尚未封疆，胡林翼倒搶在他前頭任了湖北巡撫。因此，胡林翼對咸豐感激涕零，急于報效清廷。

        胡林翼見官文不諳政事，長于貪財，把黑手伸向軍餉，便異常氣憤，要上折參官文。

        幕僚閻敬銘勸他，官文雖然貪財，卻不喜歡處理軍政大事，凡事都委于你。若你把他參倒，朝廷換一個精明強干的總督過來，壓在你頭上，凡事和你計較，你豈不被動？

        不如每個月花上一兩萬銀子結歡官文，日后他凡事都放權給你，你好放手干事。有功，則把他列在前面。

        再說了，咸豐本就不放心漢人掌軍，知道武昌督撫同城，故意安排一個滿人總督、漢人巡撫。咸豐知道官文扶不上墻，派他來只是監視湖北軍政事務而已。

        前者湖北戰事糜爛，多因為督撫不和。如今大敵當前，更該同心協力、共克時艱。

        胡林翼聽完閻敬銘的建議，心里豁然開朗。后來，他竟主動奉送官文銀子，又帶自己的夫人和官文的小妾攀關系。官文大為受用，凡事都推給胡林翼，自己只是畫押而已。

        這閻敬銘甚有見識，日后成為戶部尚書、大學士，敢在慈禧面前據理力爭。他是個理財專家，在風雨飄搖的晚清，竭盡所能籌措軍費，是晚清名臣。

        武昌督撫同心，日后成為湘軍最重要的后方基地。胡林翼委曲求全，日后果然建立大功，位列中興四大名臣。而官文無尺寸之功，日后竟在湘軍攻克天京后位列首功。

        言歸正傳。

        6月，胡林翼調集重兵反攻武昌，被太平軍韋俊部擊退。

        武昌是湘軍的后方基地，湘軍一切糧餉都有賴湖北接濟。湖北一失，湘軍震動。胡林翼不敢怠慢，加緊圍攻武昌。

        塔齊布部死磕九江，不久憂憤嘔血而死，由湘軍周鳳山繼領其軍。

        雙方逐漸在九江、武昌兩地相持。

        9月，廬州解圍。石達開心憂武昌、九江戰局，率兵回援。

        9月底，石達開路過黃梅，順路召見陳城。

        一見面，石達開把陳城夸了一頓，說：“羅大綱走后，你替我守黃梅，甚是用心。你在這里休養生息，百姓用命，非那些草莽將軍可比，實乃我輩楷模。”

        陳城只是笑笑，說：“翼王言重了。將士們都在外苦戰，我們坐守黃梅，沒有尺寸之功，理應安撫好百姓，恢復生產。”

        石達開點點頭，說：“羅大綱升天堂了，你聽說了吧。我已向天王建議，請天王追封他為王。聽說他生前和你交好？”

        陳城謹慎地說：“我和大綱相識不久，相交不多，只不過見過幾面，有來往也是出于公事。但我很佩服他。他這種人死于戰場，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石達開微笑了一下，恢復成不怒自威的樣子，說：“羅大綱為天國建功無數，卻只得封丞相，實在是不應該。他唯一的兒子也不知所蹤，只留下蘇三娘一人在天京。真是造化弄人呀。”

        實際上，在火軍的暗中幫助下，羅大綱已經金蟬脫殼，來到銅陵投奔火軍了。他化名為秦曉武，在師參謀部任高級參謀，研究水師事。羅文榮也改名換姓，化名陳必武，在師政工部作勤務兵。

        陳城對此心知肚明，回答道：“以羅大綱的才干、功勞，足以封王。蘇三娘是羅大綱留在世上的唯一親人，我們應該善待她。”

        石達開點頭道，說：“這個不勞你放心，我會親自上書天王，請天王加封蘇三娘。”

        他停頓了一下，用他那陰鷙的眼光盯著陳城，說：“我這次過來，還有件事要拜托你。”

        石達開無事不登三寶殿，定是要請火軍出山。因為現在天京、武昌、九江、廬州都有戰事，太平軍兵不敷用。

        陳城的角色開始有點像羅大綱了，戰事一緊，就要他充當救火隊長。

        火軍被晾在黃梅大半年，雖說有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期。但不打仗，就建不了功，也就不能擴充實力。

        現在，火軍久靜思動，是時候出山了！

        陳城不動聲色，說：“翼王但說無妨。”

        石達開說：“你應該知道，現在武昌戰事趨緊，我剛從廬州撤回來，馬上又得奔赴武昌。你是個將才，不比羅大綱差。火軍又實力雄厚，火器先進。我想請你出山，幫我擺脫危局。”

        陳城故作為難狀，說：“自去年加入西征軍，火軍也大大小小經歷了不少戰斗，為西征大局貢獻了不少力氣。可總有人嫉妒我們，在背后說我們的壞話。

        “去年戰事正緊時，有小人在背后暗算我們，說諸王面前講火軍的壞話。我本人幾次遇險，差點性命不保。這西征本是太平軍與清軍的事，我們摻和進來，費力不討好，何必呢？

        “不是我不想替翼王辦事，實在是太令人寒心。若翼王不分你我，全力支持火軍。我們可以考慮幫助翼王。

        “若還是跟去年哪年，糧餉跟不上，又被小人算計。我們誓難從命，不但不能守黃梅，還要引軍返回銅陵。”

        陳城發完牢騷，靜看石達開的反應。

        石達開面有不悅，卻耐心解釋道：“你說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西征軍魚龍混雜，我雖是翼王五千歲，統攬西征全局，也不能有效節制諸軍。這其中的難言之隱，想必你也清楚。

        “九江這邊已成僵局。武昌勢危，而清妖圍困甚緊。我打算親自進軍武昌。若你隨我進軍，一切糧草彈藥供應、船馬調配、友鄰配合等問題，由我親自過問，決不讓火軍吃虧。你看怎么樣？”

        陳城見好就收，說道：“這樣甚好，有翼王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火軍甘愿聽從翼王調遣。”

        石達開很高興，說：“火軍最顧大局，陳兄最有見地。”

        陳城見翼王高興，便獻計道：“我有個小小的建議，還請翼王參考。我覺得，想破解武昌困局，關鍵不在武昌，而在九江、南昌。武昌是清妖重鎮，清妖志在必得。我們調軍支援，他們也會調軍支援。

        “我軍千里遠征，千里運糧。而清妖以逸待勞，在上游有高屋建瓴之勢，我們還真不一定能在武昌爭功。

        “依我看，我們不如虛張聲勢，采用圍魏救趙之計，集中重兵攻擊南昌。南昌是曾妖頭老營所在，敵所必救。南昌勢急，武昌之圍自解。”

        石達開擊節贊賞，說道：“好計策！就這么辦，我立馬傳令下去，改向南昌進軍。”

        陳城連忙阻攔，道：“非也非也。翼王不如這樣，先往武昌進發，虛晃一槍，誘使曾妖兵把九江、南昌的兵力分往武昌。

        “然后，我們再急行軍到南昌。到時，南昌兵力單薄，曾妖頭就是有九條命也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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