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騎兵師攻下松江時，第四步兵師也攻下了無錫。

        此前，四師已經(jīng)分出了一半兵力進攻武進、宜興。而騎兵師加上一師騎兵團也只有四千人，又要分兵留守松江、魔都、青浦等城池。

        部隊連戰(zhàn)多日，漸顯疲態(tài)。

        反正蘇州已是囊中之物，陳城并不催促部隊繼續(xù)進攻。他下令民軍在無錫、常州、松江等占領(lǐng)區(qū)內(nèi)發(fā)動百姓，強迫地主分田給農(nóng)民，爭取農(nóng)民支持。

        第四師和騎兵師停下來后，又開始著手招募新兵，組織民兵守備隊，派遣官吏接收城池，儼然準(zhǔn)備在占領(lǐng)區(qū)內(nèi)推行民軍制度。

        陳城雖是清廷官員，卻奉行獨立自主，衣冠服飾、文書制度皆依民軍故事，對清廷不理不睬。

        之所以歸順清廷，不過因為清廷仍是華夏正統(tǒng)，仍為列強所承認(rèn)，亦為讀書人所承認(rèn)。

        清廷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要陳城肯稱臣，只要他不像長毛那樣造反，清廷就能保住臉面，也就能對民軍在占領(lǐng)區(qū)內(nèi)的動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民軍口口聲聲主張為民作主，致力于復(fù)興華夏，不僅深得民心，而且贏得洋人尊重。

        更何況，江南大局糜爛，清廷還要依靠民軍收復(fù)失地呢！

        這不，民軍攻下松江、無錫后，原地休整，無意進取。清廷以為陳城等著討賞，便令他署理魔都道臺，御賜了一批禮物，催促陳城進軍蘇州。

        咸豐自作聰明，加封了一批民軍軍官，企圖分化瓦解民軍。如騎兵師長周秀英，被咸豐封為蘇松鎮(zhèn)鎮(zhèn)標(biāo)中營參將，一師師長王韜，被封為江寧城守協(xié)。

        誰知道，民軍軍官既不謝恩，也不接受這些綠營官職，反而私下聲明，說民軍乃有組織之團體，自有軍銜稱謂，毋庸采用綠營編制。

        咸豐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卻無可奈何，除了發(fā)一通悶氣，并不敢把民軍怎么樣。

        陳城虛與委蛇，仍令民軍在無錫、松江等地按兵不動，抓緊時間實行分田到戶。他親自率領(lǐng)一千親軍，深入蘇州。

        一方面，他要到蘇州一帶偵察敵情。另一方面，他要與石達開、韋俊的代表秘密會面，商量戰(zhàn)局，控制戰(zhàn)場節(jié)奏。

        這天，陳城乘坐小火輪沿著大運河，從無錫一路南下，來到碩放。這里已是無錫南郊。前方不遠處，望虞河與大運河交匯，形成一個水上十字路口。

        過了望虞河，便是蘇州了。太平軍與民軍正以望虞河為界，隔河對峙。

        陳城有十艘小火輪，都是民軍魔都造船廠趕造出來的輪船，排水量一百噸，可承載一連人馬。這十艘小火輪，便搭載了陳城的一千親軍，此刻正沿著大運河耀武揚威地航行。

        大運河上亦有太平軍的戰(zhàn)船在行駛。眼看小火輪急速駛來，太平軍的戰(zhàn)船躲避不及，水兵紛紛跳入河中逃命。不會游泳的太平軍士兵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戰(zhàn)船上，手足無措。

        小火輪急速駛來，螺旋槳攪起的水浪把太平軍的戰(zhàn)船拍得左右搖晃。民軍見狀，不禁哈哈大笑。陳城隨即命令親軍，要他們俘獲太平軍戰(zhàn)船后不得妄殺，全部牽入無錫，以充軍資。

        行至蘇州境內(nèi)通安鎮(zhèn)時，遇到一股清軍正在與太平軍廝殺。陳城好奇，連忙派斥候過去偵察。

        載著偵察連的小火輪緩緩靠岸，甲板上伸出一塊大木板，接到堤岸上。隨即，十來匹戰(zhàn)馬飛奔上岸，直奔前方的戰(zhàn)場。

        不久后，斥候來報，說前方大陽山上有一股清軍的團練武裝，堅持抗擊長毛至今。今日長毛調(diào)來大軍圍剿，清軍不支，恐怕要全軍覆沒了。

        陳城又問，這團練武裝頭目是誰？

        斥候報告，聽說是叫一個什么桂芬的。

        陳城大驚。蘇州有兩個桂芬，一個叫馮桂芬，一個叫沈桂芬。

        馮桂芬字景亭，蘇州府吳縣人，是道光二十年的科場榜眼。太平軍建都金陵時，馮桂芬正在老家丁憂。咸豐令他在家辦理團練，協(xié)助綠營守城。

        馮桂芬主張以華夏文化為本源，坦然面對外來文化，積極向西方學(xué)習(xí)。他較早地提出全面、系統(tǒng)變法的思想，比較理智地兼顧理想和現(xiàn)實的關(guān)系。

        馮桂芬的思想被洋務(wù)派奉為圭臬，堪稱洋務(wù)運動第一人，華夏近代化第一人。

        再說這沈桂芬，也不遑多讓。他是道光二十七年進士，這一榜出現(xiàn)了李鴻章、沈葆楨、郭嵩燾、馬新貽等多位封疆大吏。

        沈桂芬不僅同樣封疆，還是第一個掌握清廷中樞大權(quán)的漢人。日后，恭親王奕被慈禧太后屢次打擊，倦于政事。而同為軍機大臣的滿人文祥去世，沈桂芬便以軍機大臣兼領(lǐng)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成為滿清第一個執(zhí)掌中樞的漢人。

        清廷中樞中，恭親王弈最是熱衷洋務(wù)，而沈桂芬則為中樞執(zhí)行洋務(wù)的主要操刀手。

        到底是哪個桂芬呢？

        馮桂芬當(dāng)年與曾國藩一道辦理團練，此后便一直負(fù)責(zé)助防蘇州，最可能是他。

        沈桂芬則于1858年初丁憂回籍，此刻也有可能出現(xiàn)在蘇州。

        不管是哪個桂芬，都是當(dāng)今世上一等一的人才。若能為民軍所用，陳城豈不如虎添翼？

        陳城急令親軍上前救援，又帶著小火輪靠近大明山，準(zhǔn)備接應(yīng)敗退的清軍。

        那大明山處的太平軍，乃是石達開屬下的一支偏師，力量并不強。可太平軍人多勢眾，把大明山的清軍圍得跟鐵桶似的。大明山上的清軍糧彈將盡，眼看就要崩潰了，拼死想要突圍出去。

        太平軍圍困甚緊，并不強攻，卻嚴(yán)防清軍突圍，企圖困死這股清軍。

        正在相持時，民軍從天而降，從太平軍背后偷襲。太平軍猝不及防，包圍圈被民軍撕開了一個口子。

        民軍雖然人少，卻裝備精良，持有十?dāng)?shù)把自動步槍。太平軍不敵，只能躲在背后放冷槍，睜睜看著民軍將包圍圈內(nèi)的清軍接走。

        眼見民軍與殘余的清軍合兵一處，直奔運河而去。太平軍不甘失敗，派出追兵追擊。

        然而，民軍小火輪上裝有小炮和機槍。這些武器都是民軍槍炮廠新近研制出來的，火力強大，遠遠超出太平軍的認(rèn)知能力。

        民軍和清軍殘兵退到運河，緊隨其后的太平軍追兵也進入了機槍射程。數(shù)挺機槍吐出瘋狂的火舌，子彈像漫天的蝗蟲一樣，直奔太平軍而去。

        太平軍追兵見勢不對，慌忙向后撤退，逃出了機槍的射程。留下了上百具尸體。

        正當(dāng)他們慶幸時，小火輪上的小炮又開始炮擊了。這種小炮口徑小，射速快，可以用來對付木船、散兵。

        一炮下來，周圍七八米內(nèi)的人、馬都被彈片所傷，殺傷力比機槍還要大。

        那清軍見到民軍火力如此強大，歡欣鼓舞之余，不免有些自慚形穢。

        陳城讓清軍主將登上自己的座船，讓清軍士卒乘坐之前俘虜?shù)奶�平軍�?zhàn)船。剩下還有兩三百名清軍殘兵，只好沿著運河步行，北上無錫。

        那清將大約五十歲，相貌清朗，神情嚴(yán)肅，雖然戰(zhàn)敗卻不卑不亢。

        陳城和他行過禮，便小心問道：“敝人是民軍軍長陳城，閣下可是吳縣馮景亭？”

        馮桂芬號景亭，因為他特別景仰明末的顧言武。顧言武是明遺民、大儒，也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經(jīng)學(xué)家，對后世影響很大，人稱亭林先生。

        華夏有句名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就出自顧言武的《日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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