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余梓溪湊到余老太太耳邊說道：“媽，哥最近，真的瘦了好多，再這樣下去，他會生病的。”

        “你是擔心你哥，還是想、說服我？”余老太太反問。

        “媽，如果哥一直這樣，每天都悶悶不樂的，邢卓也永遠不和我們聯(lián)系，這樣的結果，真的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余梓溪問。

        “你、你哥胡鬧也就罷了，你怎么還跟著一起瘋！”余老太太捏著洗碗巾用力搓洗著食盒。

        “媽，你好好想想，我哥做什么事，會不考慮后果嗎？要不然，為什么這么多年，他都沒有交女朋友？”余梓溪雖不理解邢卓的果斷和決絕，但難過的、食不下咽的，是她哥。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哥迫于父母的期望，不得不妥協(xié)，用折磨自己的方式來反抗。

        “這么多年來，在事業(yè)上，我們無法給予他一點點幫助，在生活上，除了一日三餐，除了看著他從白天忙到深夜，我們什么也做不了，”余梓溪泣不成聲道，“你們只會一味地要求他，結婚生子，從沒問過，你們?yōu)樗�考慮的人生，是他想要的嗎？”

        這些道理，活了大半輩子的余老太太豈會不懂，她厲聲道：“可邢卓、是你大姐的兒子！”

        “媽，你忘了嗎，大姐和哥，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明明是事實，可為什么，他們就是不肯承認。

        “他們都是男人，”余老太太不是看不出來兒子的身體狀況，也不是不心疼，只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男人和男人怎么過下半輩子，“沒兒沒女的，老了怎么辦？”

        “老了，還有知遇和知憶，”余梓溪頓了頓，又道，“有兒有女又如何，你看王伯伯家，還不是請了護工，他家的兒女回來看過他幾次？”

        還有沒良心的，把老人扔去敬老院就不管了，逢年過節(jié)，別說去看看，就是病得快死了，也懶得搭理。

        “別說了，你爸不會同意的。”余老太太嘆息道。

        余梓溪瞧出老太太的心弦開始松動，有模有樣地科普起來，不同的性取向。

        像是被婚姻和混賬前夫傷得遍體鱗傷的好姐妹，相互扶持著，供兒女讀書上學，牽手走完一生的故事；

        某某女兒心男人身，不知受了多少苦，終于得償所愿，變成女人和男人結婚的現(xiàn)實案例；

        還有因為性取向，被家人送進精神病院，最后跳樓而亡的悲劇。

        總之，余梓溪想讓老太太明白，人與人是不同的，有些人喜歡貓，有些人喜歡狗；有的人喜歡香味，有的人迷戀汽油味、甚至臭味。

        有的人顧家，有的人把家當作囚籠，在外面胡搞；

        有的人隱瞞性取向和女人結婚，卻無法適應夫妻關系，頻頻出軌男性；

        有的人，敢于面對自我，要么孤獨終生，要么和愛人相伴到老，他們和尋常夫妻，沒什么不同。

        余老太太在心里咒罵著，這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

        在她的認知里，組建家庭和生兒育女，是大家都會經歷的事，沒有誰愿意鰥寡孤獨，誰不想家庭美滿、兒女孝順？

        聽到有人因性取向不被社會大眾和家人認可，時時刻刻活在他人的歧視輕蔑和言語侮辱中，最后選擇一死了之時，她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雙眼爬滿血絲。

        “媽，哥沒做錯什么，他只是、比較特別而已。”

        當全世界和家人都站在對立面時，甚至恨不得臟了他們雙眼的異端，趕緊去死時，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難受。

        余梓溪不想她哥陷入那樣的絕境。

        另一邊，余知非給顧遲發(fā)消息說：我能和你聊聊嗎？

        這些日子，除了幾句簡單的日常問候，他們的交談貧乏又枯燥。

        通常，顧遲回得很慢，甚至早上的消息，下午才會回復。

        對方客客氣氣地說：抱歉，一直在開會，沒有看手機。

        余知非放下手機，把注意力集中到報表，手機忽然震動了下——顧遲彈來視頻請求。

        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余知非飛快按下接聽鍵，臉上露出微笑：“你、好久不見。”

        “也沒多久，幾天而已，”顧遲說，“你瘦了。”

        “我、”‘我想你’三個字卡在喉嚨，余知非抿了抿唇，故作平淡地說，“89很想你，要回來看看它嗎？”

        “不了，舅舅，”顧遲笑著拒絕，“我最近很忙。”

        余家二老還賴在余知非那里不肯走呢，他又何必湊上去，自討嫌棄。

        余知非還想多聊幾句，顧遲調皮地沖鏡頭眨眨眼睛說，“舅舅，看也看了，聊也聊了，我繼續(xù)開會了。”

        視頻被掛斷，余知非慢半拍地說：“再、見。”

        自此之后，顧遲除了回公司監(jiān)督vr眼鏡和特制手套的生產，再沒和他說過話。

        對方的態(tài)度，謹慎、有禮、客氣，就好像除了工作，他們無話可說。

        不知不覺就到了產品發(fā)布會那天，除了備受矚目的vr眼鏡，暴風娛樂公司還推出了一款武俠游戲：夢江湖。

        其億萬平方米的無縫地圖，多條故事線和多結局，媲美神之手的捏臉系統(tǒng)，美輪美奐的場景、服飾、坐騎和酷炫的技能，各有特色的門派，豐富多彩的玩法和各具情緒、可互動的npc等極為吸引玩家。

        除了2d、25d、3d模式，戴上vr眼鏡后，超真實的沉浸式體驗也讓玩家大呼過癮。

        不管是星空、星座、明月，還是沙漠、河海、山川、森林、城鎮(zhèn)，抑或是坐騎、人物、服飾、器具、建筑，每一個細節(jié)都盡善盡美。

        哪怕是單機玩家，也能樂呵呵地玩下去。

        更重要的是，vr眼鏡是實名制和終生制的，購買后，在無損毀的情況下，可免費以舊換新。

        民眾無需擔心此項目有割韭菜的嫌疑，因為這項技術，是被國家和政府認可的，除了方便采集指紋、收集人口相關信息外，也是為了讓人們逐步適應新的信息通信技術。

        在不久后的將來，所謂的‘眼鏡’，會越來越小，直至整個社會都能接受植入式的‘附件’，配合手鐲狀或更精密微小的‘智腦’使用。

        顧遲有意放慢了科技的進程，就是不想引發(fā)更劇烈的社會問題，一旦人工智能和全息技術能完全取代人力，并大大節(jié)省原材料，人類的生存價值只會越來越低。

        在未來，人口數(shù)和生育率的急速下降是必然，因為整個社會，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口來維持運轉和持續(xù)發(fā)展。

        在合理應用科技和被科技掌控之間，人類往往會迷失自我。

        科技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不是為了制造麻煩，而是為了分析、預測、解決，現(xiàn)存的麻煩，防患于未然。

        初代vr眼鏡除了可以用來玩游戲外，還能聯(lián)網觀看各類視頻。

        此消息一出，各大影視、游戲公司紛紛主動求合作雙贏，余知非的大學同學、兼舍友和前合伙人方錦竹也不例外。

        說起來，買通技術人員偷盜公司機密文件這事，和他脫不了干系，只是這家伙從頭到尾都沒現(xiàn)身，走常規(guī)途徑，抓不到他的把柄。

        方錦竹是個很懂得變現(xiàn)的野心家，比起經營公司，成為肩負社會責任的企業(yè)家，他更想成為手握財權的富豪。

        圈錢是他的目的，至于股民、投資方、玩家的利益，從來不是重點。

        盡管，他的公司每年都會發(fā)行新的游戲，邀請時下最火的明星代言，各種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的宣傳，開展聯(lián)名活動等等，但論口碑和盈利，都不如暴風娛樂公司。

        對于玩家來說，情懷、明星效應、從眾效應都是暫時的，好不好玩，才是最重要的。

        方錦竹想方設法地想聯(lián)系上邢卓時，周心怡終于恢復自由身，被接回了周家。

        在她的去留問題上，周父周母與周家兄弟持相同意見，周心怡必須改換戶籍，但私下他們還是一家人，只是，她不能再住在周家。

        “以后你就住這兒，”周海宸輕道，“心怡，你別想太多，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嗯，”周心怡點點頭，故作淡然的環(huán)視屋內的布置，對比周家，三室兩廳，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的公寓，在她眼里，和蝸居差不多，“這兒、挺好的。”

        “你看看還缺什么，我陪你去買。”周海宸滿面柔情地說。

        冷靜了快大半年，他腦子里浮現(xiàn)過千奇百怪的想法，甚至幻想著，換種方式和周心怡成為一家人，反正他們也沒有血緣關系，不是嗎？

        周心怡撲進周海宸懷里說，“哥，謝謝你，謝謝你，陪在我身邊。”

        周海宸撫摸著她的后頸說：“咱們之間，不用說謝謝。”

        周海宸對周心怡沒什么防備，兩杯酒下肚，兄妹倆窩在沙發(fā)上，你說幾句，我說幾句的閑聊著，沒幾分鐘，周海宸就把邢卓和姜蕊的存在，透露得一干二凈。

        聽別人口述，和親身經歷是有區(qū)別的，周心怡并沒覺得邢卓有多可怕，想讓她忍氣吞聲、改過自新，那是天大的笑話，她滿腦子都想著怎么復仇。

        周海宸半摟著周心怡，仰躺在沙發(fā)上，指腹在她唇邊來回摩挲，對于兄妹來說，這樣的親昵已經越界。

        周海宸有女朋友，但周心怡是他的白月光，以往他還能用血緣來提醒自己，不能越過那道界限，可現(xiàn)在，他腦海里除了旖旎，就是綺念。

        他微低下頭，用極其曖昧的姿勢說：“心怡，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男人和女人就那點事兒，周海宸沒等來抗拒，大著膽子含住周心怡的耳垂，喃喃道：“心怡，為什么不拒絕我？”

        論家世和樣貌，周海宸完全符合她的擇選標準，為什么要拒絕。

        接下來的事情，水到渠成，他們在沙發(fā)上成了好事。

        得償所愿的周海宸恨不得死在周心怡身上，直到全身乏力，才相擁著睡去。

        至于邵雯靜，由于案發(fā)時間距今二十多年，當時以意外結案，相關證據(jù)也所剩無幾，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表明，辛愛彤是被她謀殺的，此案不了了之。

        但往日的其樂融融和歡聲笑語，不復存在。

        不管是褚凌云，還是褚卓然和褚愛玲，都不知道該用什么態(tài)度去面對邵雯靜。

        她的余生，再也沒有丈夫和兒女的相陪相伴，有的只是無盡的不甘和貧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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