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它不咬人，”顧遲抬手摸了摸搭在扶手箱上的黑腦袋，“要不要試試？”

        鐘靈搖頭像撥浪鼓，滿臉都寫著拒絕，身體連連后縮：“不不不、我、我怕。”

        “跟著我，膽子只會越來越大。”顧遲笑盈盈地看著她。

        鐘靈牙齒打戰，忽然有種上了賊車的錯覺，“我、我膽子小，你別嚇我。”

        汽車猛地停下，顧遲轉過頭，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忽然朝鐘靈伸出手，后者還以為他有什么不良企圖，左手抓緊書包，右手放到內拉手上，準備趁其不備，迅速逃離。

        可這傻姑娘，忘記身上還系著安全帶，真要跑，哪跑得了。

        顧遲一把抓住鐘靈的左手，按到黑腦袋上，笑瞇瞇地說：“好好摸摸，感覺如何？手感不錯吧，毛茸茸的。”

        “啊啊啊～”鐘靈想甩開他的手，沒甩開，想掙脫他的鉗制，也沒掙脫開，嚇得嗷嗷亂叫，幾秒鐘后，才反應過來，掌心下的黑腦袋沒什么動靜，好像、沒什么危險。

        好像對方、不是想對她做什么。

        鐘靈眼淚汪汪的控訴：“你干嘛、非要我、摸它？”

        這是什么惡趣味！臭大人！

        “你的膽量得慢慢練起來，我可不想聽見你咋咋呼呼的聲音。”顧遲重新發動汽車。

        “我、我還小，膽子小，很正常。”鐘靈干巴巴地說。

        顧遲白她一眼，“喪尸和壞人欺負你的時候，可不會在乎你是小孩兒還是成人。”

        “我、我知道了。”盡管被教訓了，可鐘靈心里卻暖暖的。

        與此同時，晉寧市某處街道上。

        面容清秀的女人拋出手中的鋼珠，只聽噼里啪啦的聲響，鋼珠擊穿頭骨，穿過腦髓，破骨而出，嘩啦啦地在半空中高速旋轉著，像安裝了電動馬達似的，紅白的腦漿通過這種方式清理干凈后，一顆顆滾圓的鋼珠又飛回了女人的掌心。

        整條街道都灑滿了鮮血，堆滿了尸體，若死掉的不是喪尸，而是活生生的人類，女人怕是能被稱為人類歷史上，殺人者最多的兇手。

        盡管，喪尸的存在讓屠殺變得合情合理起來，但感官和心靈受到的沖擊，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任何理智健全、情感正常的人類，都無法忍受這些畫面。

        然而，女人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像是習慣了這樣的場景。

        對于原住民來說，死亡是可怕的。

        對于玩家來說，死亡不過是數據，不過是排行榜上更新的數字。

        女人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她已經死過好多次了。

        ‘復活’或‘逆轉時間’于她來說，不過是消耗信用點的方式。

        清理完視線范圍內的喪尸，女人失落地癱坐在地，又忽然低聲輕笑起來。

        在現實世界里，她平庸、普通、很多事都無能為力，在永恒世界里，卻能擁有無限的生命。

        她不怕失敗，她堅信自己能刷新排行榜，成為擊殺喪尸最多的玩家。

        “呵呵～”她輕撫著自己美麗的臉龐，癡癡地低聲笑起來，這張臉可是她花錢買來的，每轉換一個世界，她都會換一張臉。

        清麗的、優雅的、魅惑的、艷麗的、軟萌的、可愛的，她都嘗試過。

        可那些男人，只會在永恒世界里和她保持關系，他們拒絕在現實中聯系，所以有時候，她會跟著他們去到新世界，然后改換容顏，親手殺死他們。

        女人是金系異能，她招手喚來無數把鐵錘和剔骨刀，砸爛喪尸的頭顱是能讓她放松心情的小游戲，剔肉留骨、用人類的骨頭和金屬拼接成高達數米的大塊頭，則是能讓她神清氣爽、精神亢奮的活動。

        躲在高樓上，遠遠地觀察著女人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小聲罵道：“tmd，果然是個神經病。”

        男人在上上個世界里和她組過隊，他們是靈臺子座下的師兄妹，女人入戲太深，成天追著他喊師兄，不管他走什么劇情，總是橫插一腳，三番五次地打亂他的計劃，煩都煩死了。

        最后，男人忍無可忍，選擇放棄任務，去往下個世界。

        誰知女人也跟了過來，還換了張臉潛伏在他身邊，趁他和反派決斗時，一劍刺入他后心。

        男人本想也換張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要他時刻提防著神經病，趁機報復？

        算了、算了，他承受不起。

        還是先走劇情吧，至于報仇什么的，到時候看著辦吧。

        聽著重錘敲擊頭骨的咯咯聲、剔骨刀刮過腿骨的咔咔聲、金屬和骨頭被強行嵌合的嚓嚓聲，男人打了個寒戰，抱緊可憐又無辜的自己，無比慶幸自己并沒有沖出去。

        這、這么變態，誰受得了！

        他躲回房內后，才敢聯系系統：“我要投訴！”

        幾分鐘后，這個世界里，除被投訴玩家以外的所有玩家都收到了提示：

        【警告！玩家s520354378，性別女，金系異能，現所在地點為永州晉寧市康莊大道，被多人投訴，經系統判定其精神異常，極具危險性，望所有玩家提高警惕。】

        顧遲聽089念完示警信息后，挑高眉毛道：“她怎么個危險法？”

        089翻開s520354378的信息資料，總結道：“她被十七個玩家以‘阻礙劇情’和‘惡意傷人’的理由投訴，還有二十三個玩家投訴她‘性騷擾’，她的因果值為-99，與npc的好感值為-9999，都快突破極限，離天譴不遠了。”

        所謂天譴，也就是會被天道強制抹殺，打入特定的限制世界或無限恐怖世界，刑期幾百年至幾百萬年不等，在這期間，不管她通過何種方式進入永恒世界，都無法逃離懲罰。

        換句話說，被永恒世界強制封殺，暫時無法享受游戲的樂趣。

        “小爸爸，你看，這是她現在的樣子，一旦她改換容貌，總系統會及時更新她的資料，我們還是離她遠點吧。”089把s520354378的影像投映到宿主的腦域里。

        “我知道了，”顧遲把車停在路邊，摸出手機查看余人彥最后出現的路段，“應該就在這附近，鐘靈，你呆在車上。”

        把小奶狗交給鐘靈照顧后，顧遲牽著完全異化的黑犬，走進濃郁的夜色里。

        大街上的喪尸不算多，剛開始還有幾個朝顧遲撲過去，還沒近身就腦袋一晃，啪嗒倒地。

        漸漸地，喪尸們察覺到危險，慢慢退遠，不一會兒又忘了似的，被可口的肉香吸引，不知不覺地越走越近。

        就像是輪回，不經受毒打，喪尸們學不會懼怕食物，同類的不斷死亡，好像被他們集體忽略，進食的渴望戰勝了所有。

        “上個世界，我怎么沒遇到玩家？”顧遲邊走邊道。

        “上個世界是f級世界，難度較低，比較適合新手，玩家相對分散，這個世界是a級世界，玩家較多。”089回道。

        世界評級會綜合考慮多種因素，比如科技系數、活躍度、玩家好評度、劇情完整度、世界容量等等，包含靈異、修仙、魔法等非現實元素的世界，級別大多在a級以上。

        顧遲道：“像這種包含多位玩家的世界，所謂的重啟，是把多個平行世界合并吧？”

        合并之后，npc重疊，多個世界的玩家被合并到同一個世界，就類似于合并服務器。

        重啟的次數越多，合并的世界越多，玩家也會越多，多個世界的微小差異會越來越明顯，直至漏洞大到讓人無法忽視。

        余佳寧擁有前世的記憶，就是多次重啟的后遺癥吧。

        但以永恒世界的運行量來說，玩家平均復活3-5次，應該不足以造成這么大的影響，那個頻繁復活的玩家，怕是連續復活了不下千百次，又或者像她這樣的玩家，還有很多很多。

        我說了什么？089茫然無措，我好像、沒說什么吧？

        顧遲揉揉它的小腦袋瓜，笑道：“你不用回答。”

        089戳戳小手指，假裝什么也沒聽到，它依然是盡職盡責地監督著宿主行為的陪玩系統。

        顧遲站定在慶陽大街的主干道上，左望望右望望，根據輪胎痕跡，鎖定了一家酒店，門口有被清理過的痕跡，可周圍不像是有人駐守，難道他們轉移了？

        顧遲在前臺處找到了萬能房卡，他沒著急上樓，而是釋放精神力，沿著樓梯蔓延到二樓，仔仔細細地查驗著每一處角落。

        地板上、樓梯間、走廊上都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腳印，每處門窗都封閉著，除了堆積的尸體，沒有活人，也沒有喪尸，看來、余人彥應該從此處撤離了。

        顧遲腳尖一轉，放下萬能房卡，抬腳向外走去。

        煙霧似的精神力慢慢地往回縮，它們離不開源頭，也不想就此消散。

        腳步一頓，顧遲回頭朝著某個方向看去，他的視線好像穿過鋼筋水泥結構，從高處俯視著平躺在床上的男人。

        沒有呼吸和心跳，臉色蒼白如紙，他、死了？

        顧遲收回萬能房卡，拔腿就跑，快速穿過大堂，沖上樓梯，沖到緊閉的房門前。

        他的精神力戀戀不舍地環繞在那人身側，縈縈繞繞、糾糾纏纏，從指縫和發絲間穿過，在眉骨和下頜處巡游，像輕柔的薄霧，磨蹭著余人彥的四肢。

        房門被刷開，顧遲推開門，沖了進去。

        盡管床上的人沉睡不醒，但顧遲還是能認出來，是長腿舅舅沒錯。

        他的大長腿還露在外面呢，一米八的床，怎么容得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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