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眾錦衣衛(wèi)趕到時，從廢墟中抬出來的就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

岳竇施施然落在房舍屋檐上，身上絳紅袍子隨風(fēng)飄飛。

林客標(biāo)恭維道：“好功夫啊岳公公！”

岳竇不咸不淡擺了擺手：“雕蟲小技爾，算不得本事。”

此時有錦衣衛(wèi)抬了刺客尸體過來，又有一人將刺客身上的東西也都搜了出來，蘇亦皺著眉看了一眼：“是岐黃社的憑證。”

岳竇也點頭道：“耳配銀環(huán)，以金銀銅鐵來算，此人在岐黃社的身份也不低。”

蘇亦沒好氣看了岳竇一眼：“你該留活口的。”

岳竇冷笑一聲：“一時氣急，沒收住手，雜家也沒想到他這么不禁打。不過也算他眼瞎，竟敢把主意打到雜家身上，這不是找死么？”

蘇亦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他們不是把主意打到你頭上，這個人本就是來送死的。”

岳竇瞥著蘇亦：“什么意思？”

蘇亦指了指地上的尸體：“岳公公常年伴隨在陛下身側(cè)，他們自然要先試試你的身手。所以才派了這個人來，若是能就地將你格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就算是失敗了，也大致能猜到你的水準(zhǔn)。而且你看——”

蘇亦拿出方巾，掰開了刺客的嘴，一股黑血淌了出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服毒自盡的。很明顯是抱了必死之心來的，根本不打算給我們拷問的機會。”

岳竇的臉色有些難看了，目光陰鷙地掃過尸體，道：“所以說他們的目的還是陛下？不行，我要先趕回去了，從現(xiàn)在起我要時刻待在陛下身邊。”

蘇亦扔下方巾，正蓋在尸體臉上。他直起身來，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還有個問題……”

林客標(biāo)靠近過來：“蘇大人請講。”

“若說此人是來試探岳公公身手的……”蘇亦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院墻房瓦，壓低了聲音，“……那肯定還有人在附近觀察才對。”

林客標(biāo)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揮手召來幾名千戶使，幾人交頭接耳吩咐幾句，千戶使各自散開了。

蘇亦緊走幾步追上了岳竇：“岳公公，莫走。”

岳竇回頭看著蘇亦：“還有什么事？”

蘇亦低壓聲音道：“我估計附近還有刺客同伙，已安排錦衣衛(wèi)排查，屆時還需岳公公出手。”

蘇亦話音剛落，街角忽然傳來打斗聲！

“在這里——”

呼喊聲傳來，岳竇當(dāng)機立斷，一躍飛上墻頭，朝著打斗處掠去，林客標(biāo)抽刀在手，緊隨其后。

蘇亦帶著身邊眾錦衣衛(wèi)往那邊趕去，待趕到時，打斗聲又已經(jīng)停歇了。

岳竇朝著蘇亦迎面走來。

“怎么樣？活捉了嗎？”蘇亦急忙問道。

岳竇點了點頭：“捉住一個，毒藥藏在牙縫里，我第一時間就卸了他下顎，他來不及服毒。”

“活捉了一個是什么意思？”蘇亦皺眉問道。

林客標(biāo)單膝跪下，抱拳請罪：“屬下辦事不利，請大人責(zé)罰。”

蘇亦扶起林客標(biāo)，說道：“詳實道來。”

林客標(biāo)嘆了口氣：“這里本是兩名刺客，其中一人在被發(fā)現(xiàn)的瞬間就往外跑了，留下這人阻攔斷后，當(dāng)岳公公到的時候，逃跑的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

蘇亦擺了擺手：“無妨，都是些探路的小角色罷了。先把這人拿下詔獄審審，興許能問出什么來。”

岳竇告辭回宮不表，蘇亦將諸多事宜一一安排下去。廠衛(wèi)聞風(fēng)而動，京城一如往日般平靜，只是其下隱藏的暗流逐漸洶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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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化府，在地理位置上緊鄰京城，說是天京咽喉也不為過。

一名蓬頭垢面的老人佝僂著身子進了城。

中原還未到天冷的時候，這名老人卻裹了一身臟兮兮的裘皮衣，那裘皮衣也不知穿了多久，很多地方毛都掉光了，導(dǎo)致整件衣服看起來禿一塊絨一塊的。老人頭頂還戴著一定氈帽，把那頭又臟又油的亂發(fā)壓在了下面，腳下蹬著雙鹿皮靴子，左腳鞋尖兒上打著一塊補丁。他手中拎著一根比手臂略長的細(xì)棍，細(xì)棍一頭連接著一塊比手掌略寬的平鏟，前窄后寬。而另一頭卻系著一根細(xì)長軟鞭。

此時老頭正握著細(xì)棍，將軟鞭晃悠悠揮舞著，口中咿咿呀呀哼著不知名小調(diào)。

那值守城門的官兵看他這副模樣，本想上來盤問，可才走近三步就又被老頭身上的膻臭味兒給熏了回去。

老頭仿佛啥也不知道，慢悠悠進了城。

宣化府街道上游人如織，老頭悠哉悠哉走在大街最中央，行人每逢與其當(dāng)面走來，無不面露厭惡，掩鼻奔走。

老頭也不以為意，帽檐下的小眼睛左顧右盼，像是第一次進城沒見過世面的老農(nóng)，嘴里還嘀嘀咕咕著小聲念叨著。

“別看了別看了。”

“我辦完事就走。”

“一點小事，都說別看了，我不會鬧出大動靜的。”

“……”

老頭的視線仿佛越過萬里河山，也不知這些話是對誰說的。

赫連山脈，劍臺之上。

蓋聶獨坐于懸崖巨石，任由狂風(fēng)撲面，白發(fā)白須隨風(fēng)舞動。他眉頭緊鎖，目光仿如出鞘利刃，死死盯著南方。

良久之后，蓋聶長長吐出一口氣，嘆道：“天下亂矣……”

烏思草原，伽藍寺。

活佛靜坐于禪堂內(nèi)，閉目靜思。

許久之后，活佛睜開眼，視線落在面前的佛像上，眼神中五分睿智，五分悲憫。

“誰都不是神佛，我不是，你也不是。誰都會面臨死亡，我會，你也會。”

穹嵩山上。

愚公怒目望天，白猿靜靜蹲在他的身邊，不敢發(fā)出聲音。

“這不是你應(yīng)做之事！”愚公的聲音從山林上空遠遠蕩去，遠處的山谷響起了陣陣回音。

吉祥鎮(zhèn)。

后廚，正在炒菜的庖丁忽然一頓，鍋鏟停了那么一瞬。

葉癡兒正在添柴，眼尖看到了，問道：“怎么了？”

庖丁搖了搖頭，笑道：“沒啥，想起昨天還有賣剩的牛肉……今晚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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