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任沅打算陪白清語上一些掃盲課程,  比如去一些科技博物館、人類演化館、歷史進程館，展現人與天斗的魅力,  潤物細無聲,  以免引起孕夫的逆反。

        現在不教，以后育兒必定出現巨大的分歧。

        他讓助理做博物館攻略，包括聘請專業的導游解說,  全方位地服務白清語。

        一天后,  賀任沅攜白清語來到人類演化館門口，卻沒有看見專業的導游。

        助手一臉燦爛地將完整的戀愛約會攻略和解說詞遞給賀前律師,  補救他上次在醫院有眼不識夫人。

        約會啊,  請什么導游,  以賀律師的風度翩翩、聲線和口才,  自己講不得迷死大美人。

        賀任沅：“……你回去吧。”

        助手：“好的。”

        所有博物館一進門,  幾乎全是古人猿的化石和早期石器工具。

        賀任沅穿著剪裁合體的西裝,  帶著耳麥，另一只耳麥在白清語耳朵上，這樣講解時不打擾別人。

        白清語的耳朵里傳來輕柔溫和的聲線,  時不時夾雜專業詞匯,  他覺得耳窩里癢癢的,  耳垂也紅紅的,  他摸了摸耳朵，很好笑地說：“原來你們人類是猴子變的。”

        賀任沅：“……”他試圖回憶以前班級里的學渣，但沒什么印象,  因為他本身不是一個多關心別人的性格。

        知識不進腦子是這樣的。

        白清語抬眸看賀任沅和古人猿,  發音差不多,  長得不太像,  賀任沅三庭五眼,  下顎線分明，人猿要變成任沅，的確要進化好長的時間。

        “太不容易了。”白清語感慨。

        賀任沅不知道他在感慨什么，有時候被噎住了就照本宣科，像念法官判決一樣。

        白清語聽得很認真，沒有左耳進右耳出，他的學習態度莫名地端正，只不過思維方向跟人類不一樣罷了。

        賀任沅打開助手給的攻略，按照上面的提示，帶白清語去二樓露臺餐廳吃便食。

        “你想吃什么？”

        白清語看著美食圖解，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雞肉咖喱飯，看起來很美味，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那一坨糊糊上：“這個，你也吃這個好不好。”

        賀任沅只要白清語肯吃飯，陪一頓咖喱算什么：“行。”

        兩人找了一張白色小圓桌，面對面坐著，不一會兒，店員端著預制咖喱飯上桌。

        白清語挖了一勺咖喱飯，有點好吃。

        賀任沅以前工作很忙的時候，也甚少一邊吃一邊看文件，他會盡量留出時間，多有多的吃法，少有少的吃法，總體上保持著豪門的優雅。

        現在卻養出了一些小習慣，他一邊吃飯，一邊翻閱助理給的攻略，上面提到了“情侶打卡必點奶茶”。

        無聊的跟風。

        他問道：“你想喝奶茶嗎，這里有一款紅顏梔子奶茶套餐，一杯甜口，一杯咸口。”

        白清語抬眸：“為什么要花錢買奶茶？你想喝的話買牛奶就好了。”

        賀任沅：“你不喜歡？”

        白清語：“我可以自制奶茶。”

        賀任沅想起白清語自制的混合果蔬汁，識趣地沒有往下接話，道：“吃吧，咖喱涼了不好吃。”

        戶外的小圓桌太低，白清語現在的身體，不方便俯下來吃飯，他干脆把盤子端起來，一勺一勺地舀。他不喜歡飯碗離嘴巴太遠。

        光看白清語吃飯是很賞心悅目的，還會覺得對方吃得很香，只有吃飯的時候臉頰的肉會被撐起來，眼睫垂著，長長的，末梢微翹，太陽透過圍欄灑下的碎金浮動在發梢，竟然烏黑里沁出黛色。

        白清語注意到了賀任沅的視線，演了一會兒吃飯，吃完一半把碗放下去：“你可以幫我吃完嗎？”

        “嗯。”

        賀任沅回過神來已經答應了。

        賀任沅剛伸手要接，白清語愉快地站起來，走到他身前，微微彎腰將剩下的飯倒進他的盤子里。

        表面一層夾帶著蘿卜丁和肉末的糊糊都被他吃光了，剩下的飯比較多，但也不能浪費，賀任沅一看就知道飯量很大。

        賀任沅吃飯比較斯文，一半吃空，另一半還維持原樣，米飯上面覆著一層厚厚的咖喱。白清語倒進半碗飯后，一下子涇渭分明。

        白清語忍不住幫賀任沅攪拌了一圈。

        “這樣更好吃。”

        賀任沅：“……”

        有幸見過白清語喂雞，就是這樣稀飯上面灑一把黃色飼料顆粒，攪拌完雞鴨都很愛吃。

        賀任沅抽了一張紙巾擦擦白清語嘴角的咖喱，三口并做兩口炫光了飯，涼掉就真的難以下咽了。

        逛各種館的同時，賀任沅弄來一套小學義務教育的教材。

        他貼心地選擇了自己當年上學使用的版本，更加簡潔明了。

        因為白清語不是全然不懂，只要簡單地讀過一遍就行。

        白清語一邊學一邊問：“你覺得我學歷低嗎？”

        賀任沅：“沒有。”沒有學歷談不上高低。

        白清語：“那你干嘛這么積極地教我？”

        “這是胎教，是我們倆共同為茶寶的學歷努力。”賀任沅義正詞嚴，順手摸了一下白清語的肚子，心里漫上充實，“我們一起學，茶寶出生自帶小學學歷。”

        白清語茶色的眼睛一彎，像風吹過琥珀湖，泛起耀眼的波光：“那茶寶就是我們祖祖輩輩學歷最高的寶寶了。”

        這么一想，學習的動力十足。

        賀任沅撿好聽的說：“活到這一代，大家祖上都闊過，祖輩肯定也有讀過書的，說不定還考過科舉。”

        白清語否認：“肯定沒有。”

        賀任沅：“那茶寶可以光宗耀祖了。”

        白清語激進道：“能不能加把勁，讓茶寶出生就擁有初中學歷？”

        賀任沅面露難色，茶寶再有兩三個月就足月了，這么短的時候學完初中課程有些困難，尤其加入化學、物理、英語之后。

        他實話實說，“茶寶快出生了，有點難。”

        白清語：“也沒有很快出生啊。”

        茶果的成熟期有18個月，花與果同生，去年的果實與今年的花苞同時掛在枝頭。只要他想，可以懷著茶寶很久很久。

        人類幼崽跟動物幼崽比起來，相當于早產兒，三個月才會翻身，一歲才會走路，不像有的動物幾個小時就會走路，就會抱著媽媽不放。

        如果他懷著茶寶18個月，那就真正的足月了，也可以幾個小時就能翻身。

        茶籽一旦落地，就可以自己生根發芽，完全不需要母樹的照顧。

        但是一來，茶寶有一半的人類血脈，十個月就能生了，二來，白清語被超前點播了茶寶的人類形態，也想早點看見他。

        白清語選擇跟孩子爹商量：“如果你覺得學歷很重要，我也可以晚點生他。”

        賀任沅如臨大敵，這句話充分證明了學歷的重要性，他不知道男人懷孕的機制，但也不能是想什么時候生就什么時候生。

        “我們按醫學來。”

        白清語配合人類道：“好。”

        白清語在南城呆了五十天，開始想念老家的青山綠水陽光雨露，比起在醫院出生，武夷山出生更好。

        他要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生下茶寶。

        況且，月份大了，賀任沅什么也不讓他動手，連榨果汁都不讓，還不如變成一棵樹呢，反正也沒事干。

        “我要回老家看望鄧伯。”

        這段時間白清語的配合，讓賀任沅忘記兩人的關系，白清語其實還有想走就走的自由。

        他前所未有地頭痛：“南城醫療條件更好，再待一個月，等茶寶出生了，我陪你回去，想住多久都行。”

        白清語油鹽不進：“不行，我要馬上回去。”

        賀任沅什么都能退讓，唯獨這點不行，“是哪里不適應？”

        白清語：“都挺好的，但我想讓茶寶出生在武夷山。”

        這算什么理由？聽說過找大師算命定時精確剖腹產的，沒聽說過要定地點的，這又是哪里的迷信偏方？

        賀任沅差點跟他吵起來，橫著語氣：“你回去我不會跟著伺候。”

        他都把白清語服務成祖宗了，白清語離了他能自理？

        白清語求之不得：“你就在待在這里不要動。”

        管家看著少爺和少夫人吵架，一腦門汗，理智上他支持少爺，但是當白清語賭氣地說出“你就待在這里不要動”時，管家又覺得少夫人是多么可憐、無助。

        賀任沅沒拗過白清語，由著他坐高鐵回去了。

        他狠心沒跟著去，他有自己的堅持。

        如果白清語這么固執聽不進勸，自己又一味放縱，他不敢想象茶寶出生后他們在育兒方面有多大的矛盾。

        必須讓白清語知道他的底線。

        半個月過去，前后腳搬到白清語附近的醫生傳來消息。

        “能自理，情緒很穩定。”

        “每天都跟鄧伯做手工，身體很健康。”

        “健步如飛，完全不需要人照顧。”

        賀任沅：“……”

        骨節分明的手指翻開醫生制定的孕期日歷，以為白清語沒有他會不習慣，結果是自己患得患失。

        得，下周就得低聲下氣把白清語求回來。

        白清語知道附近天天噓寒問暖的義工醫生是賀任沅派來的，天天有老頭老太去義診，他明白賀任沅的擔心，每次也很配合醫生的問診，隔壁“熱心”營養師阿姨做的飯也努力吃。

        連鄧伯都吃胖了三斤，白清語體重倒是沒變化，吃下去的營養都被茶寶吸收了。

        白清語摸著肚子：“寶寶，你是一個能吃的寶寶。”

        他從醫生口中得知賀任沅的打算，掰著指頭數他還有幾天過來。

        他得趁賀任沅來之前，把茶寶從樹根上分離。

        可能是人類食物吃多了，營養太豐富，茶寶長得比他想象中得快，不能套用以前的經驗。

        再長就影響他折大紅袍禮盒了，進而影響他賺錢給茶寶交學費。

        白清語攥了一把小鏟子進神境，準備把茶寶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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