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元嬰，是這個時代修士的頂點，能夠進入第一仙盟群策堂的宗門世家，無不希望自家有個元嬰期修士鎮宅，否則就會有人對他們的地位發起挑戰。
但是，這個時代靈氣稀薄，修仙的資源有限，小一點的宗門世家根本養不起金丹期元嬰期修士，便是名列群策堂的宗門世家，一個元嬰是老祖，兩個元嬰就是討債鬼了，大約只有猷山宗、陰陽宗這樣有底蘊的大宗門才能養得起一群“討債鬼”。
青楊劍宗，現在就處于非常尷尬的境地。
論理，作為東州第一宗門，入群策堂，宗主兼任第一仙盟副盟主，實際上有權決定東州大小事務，這樣的權勢，又有一位楊家的元嬰老祖坐鎮，已經很守的住了。
雖然近年來青楊劍宗內門式微，外門強勢，但拿到外面去，總是楊家的青楊劍宗，也照顧了顏面，還能太太平平過日子。
但是，青楊劍宗傳功長老、金丹巔峰修為的韓振兮最近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利用這次閉關修行，沖擊元嬰期，一旦成功，青楊劍宗就會有兩個元嬰老祖，地位無可動搖。
韓振兮知道外間的種種議論，他甚至想過辭去傳功長老的位子，帶著兩個徒弟尋一僻靜處修行，但是外門弟子不肯放他走，內門的人又責備他欺師滅祖，兩難之下，他決定在青楊山沖擊元嬰期，若是事情順利，青楊劍宗誰還敢說個不字？
若是出了意外，那也是他韓振兮為仙道獻身，生死有命，所牽掛者，唯有兩個徒弟，所以事先打發二人下山，卻不曾對二人明說了緣由。
今夜，就是最關鍵的一夜，成敗轉瞬可知。
此時，青楊劍宗內門，宗主楊修曄正同幾個楊氏族人議事。
一白胡子老人說：“韓振兮的兩個徒弟，活著回來了�！�
一旁的中年女人驚道：“一個金丹期的黑熊精，居然拿不下兩個筑基期的小鬼，廢物！”
宗主的曾孫女楊思伊，作為眾人中唯一的年輕一代，陰惻惻地說：“回來了，正好一網打盡，省的以后麻煩�！�
角落里的中年男人低聲道：“若是青楊劍宗多一個元嬰，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說的很小聲，一句話未曾說完，便知自己只代表著少數人的意見，于是只好將目光投向宗主。
屋子里的人都看著楊修曄。
楊修曄陰沉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緩緩道：“當年，韓振兮不過是個低賤的外門弟子，先宗主看重他的天資，破例收入門下，親自教導，視如己出。那時候，不知有多少人指望著韓振兮光耀青楊劍宗，他的確不負眾望�！�
楊修曄頓了片刻，不動聲色地觀察了眾人的反應，接著道：“但是，為什么是我坐上了宗主之位？因為我姓楊——青楊劍宗可以有無數元嬰修士，前提只有一個，這個人要姓楊！”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后面的話，“青楊劍宗是楊家的青楊劍宗，姓韓的若是離開宗門，我必以客卿待之�？伤蛔撸且话驼拼蛟谇鄺顒ψ谀樕�，那他就得死！”
這一次，沒有聽到反對的聲音。
“那就按照計劃去辦�！睏钚迺舷铝嗣睿匾饨凶钏家�，“你要親手砍下韓家兄妹的腦袋�！�
“是，宗主�！�
青楊劍宗內門與外門，不過是隔了一道低矮的墻，偏偏這低矮的墻像是刻在人心里，輕易越不過去。
韓振兮已經到了沖擊元嬰期的關鍵時刻，丹破嬰出，肉身重塑，壽元八百，此后人生，將是嶄新的仙途。
負責護法的，都是外門弟子和幾個客卿，這些人修為都在筑基期，有的青春正好，有的須發皆白，可見仙道一途，從不公平。
韓立楊已經送韓立青回了房間，她叮囑兄長好好休息，自己去了執事長老處，準備稟告黑熊精的事，結果未曾見到執事長老，負責接待的弟子亦是不冷不熱的，不復從前模樣。
她心中驚訝，面上如常，悄悄觀察內門的動向，再聯系往日謠言，十分不安，于是快速返回了外門，想著趕緊將兄長帶到師父閉關處，屆時師父出關，她二人便有了依仗。
只是，師父閉關的地方和兄長的房間是兩個相反的方向，山門之內，弟子輩不得御劍飛行，此刻事態尚未明朗，她不敢輕舉妄動，于是只能徒步前行。
韓立楊最終選擇先去師父閉關處看看情況，同時用門中秘法傳訊，含蓄地告知兄長一切小心。
然而，等她到達時，還是遲了一步。
內門弟子在宗主楊修曄的帶領下，開始了對外門弟子的無差別屠殺，最要緊的一處，就是韓振兮閉關的地方，最要緊的事，就是阻止韓振兮破境晉級元嬰。
楊修曄以宗門秘寶強行中斷了韓振兮破境的過程，韓振兮口吐鮮血，狼狽出關，人雖未死，命已經去了一半。
負責護法的都是筑基修士，又怎么敵得過楊修曄這個金丹一品修士？幸好楊修曄忙著全力對付韓振兮，讓內門的人拿那些外門弟子、客卿練手，這才拖延了一點時間。
韓振兮面對如此一著，似乎早有預料，并不驚訝，只是面上十分心痛，又有些無奈，他挨了重擊，就此殞命，倒也無甚可說的，只是他突然在人群中看見了徒弟韓立楊，不由大驚。
“師父！”
韓立楊殺出人群，沖到韓振兮面前，“師父，徒兒來晚了。”
韓振兮咳出一口黑血，“你……你……怎么回來了？”
韓立楊哭著道：“我和兄長下山，沒走多遠就遇到了金丹期的黑熊精，幸好得一前輩相助，僥幸活下來，便想著回山門稟報，沒想到……”
“你大哥呢？”
“韓立青在這兒�！�
一顆人頭滾落到師徒二人面前，面容如生，可不就是韓立青嗎？
楊思伊手持長劍傲然立在楊修曄身側，“原來韓家妹妹在這里啊，可是讓我好找�！�
此時，內門已經占據上風，呈現出對師徒二人的包圍之勢。
韓立楊用袖子抹了眼淚，毅然站起來，橫劍當胸，“要殺我師父，從我韓立楊尸體上踏過去！”
楊思伊冷笑一聲，得到宗主的默許之后，也作出了進攻姿態。
“立楊，退下�！�
韓振兮緩緩站起來，輕輕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此時的他，似乎又變成了從前那個金丹巔峰修士，丹氣外放，氣勢逼人。
韓立楊愕然，師父這是要——
眼淚再次順著面頰流下來。
有時候，對于修士來說，痛苦和憤怒是強大的力量，只是不可持續。
“本來想著丹破嬰出，就帶著我這兩個徒兒外邊看看，沒想到見不到了�！表n振兮此刻像極了一個和藹慈祥的父親，只是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他接著說：“立楊，你要好好活著，飛升證道也罷，隱居山林也罷，不許輕生�！�
言語間，韓振兮一掌拍出，韓立楊當即不受控制地飛到空中，一直往山下去——
“垂死掙扎�！睏钚迺侠浜咭宦�，那些內門的人當即一團圍上去。
皓月當空，韓振兮渾身散發著柔和的金光，“金丹修士，壽元五百，我韓振兮今日便以這五百壽元為祭，洗一洗這青楊山上的晦氣。”
霎時，金光大盛，明白過來的楊修曄當即拎著楊思伊退到百丈之外，至于那些反應比較慢的，或者反應過來卻來不及跑的，不知死了多少。
后人修仙道史書，以此事作為青楊劍宗由盛而衰的轉折點，稱其為“同門相殘，自毀長城”。
被師父一掌送下山的韓立楊，落在木屋旁，她呆呆地望著青楊山方向，那金光一閃而過，其間鬼哭狼嚎，隨后天地間歸于寧靜。
白嘉沂看著失魂落魄的韓立楊，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在發現青楊山的異動后，桓方定順便說起了他今日釣魚時聽見的閑話，說是青楊劍宗內門與外門的爭斗，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發展方向，在看到韓立楊之后，更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自爆金丹，燃燒壽元，這是要同歸于盡啊。”
劍靈觀駱見多識廣，發出嘆息。
短暫的靜默之后，青楊山方向有數名修士御劍而來，轉瞬便落在院子外邊，為首之人正是楊思伊。
楊修曄及時退走，并未受到波及，但青楊山上的動靜太大，內外門弟子死傷太多，他需留下來收拾殘局，命楊思伊帶人追殺韓立楊，是斬草除根的意思，同時也是讓楊思伊立威。
瞧見外人在場，楊思伊也不在意，只是冷笑道：“原來還有幫手啊，那就全都殺了吧�！�
她一揮手，那些青楊劍宗內門的修士就一個個提劍上來，劍靈觀駱抬手輕輕一排，直接擊倒了殺過來的修士，就連楊思伊也站立不住，后退了好幾步。
“你們什么人？”楊思伊又驚又怒，道：“我青楊劍宗乃東州第一宗門，宗主兼任第一仙盟副盟主，門中尚有元嬰老祖坐鎮，今日處置門中叛徒，閑雜人等速速退下�！�
要說這與人吵架的事，還是等觀駱出馬，只聽她說：“千萬年來，元嬰期就能當老祖的，只有天海那一位。你青楊劍宗不過出了一個小小元嬰修士，竟然敢自稱老祖，可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話再配上觀駱那一臉嫌棄的表情，果然徹底激怒了楊思伊，不過這人腦子還沒壞掉，憤怒之余，又試探著說：“閣下若是仙盟中人，不妨亮明身份，今日若是要管我們青楊劍宗的閑事，日后也好相見。”
在中海大陸，各宗門世家的地盤劃分明確，若是要從自家的地盤到另一個宗門世家的地盤，須事先報備，免得驚擾。即便如此，路上偶遇，還是要拿出第一仙盟制作的牌子，亮明身份，以免誤會。若是不肯按照規矩辦，出了事，到別人的地盤吃了虧，也只能唾面自干了。
楊思伊早已在宗主的提攜之下，參與宗門的日常事務，她知道最近沒有什么大宗門世家的修士到訪，所以心里早已將眼前這一伙不按規矩辦事的人當做邪魔外道。
韓振兮勾結邪魔外道，意圖顛覆宗門，幸而宗主及時發現，誅殺韓振兮師徒及一伙歹人，聽起來就很不錯。
對方的反應，也算合乎楊思伊心意，因為觀駱的回答是，
“天天帶一塊狗牌，只怕真仙降世也不認識吧。”
楊思伊笑了，她已經通過宗門秘法傳訊宗主，只需片刻，宗主便會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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