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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兩個撫子的表演


林真秀這次一早就到了Girls  Award  2016  SPRING/SUMMER現場——白色情人節后,忙碌的職業官僚和忙碌的上行期偶像還沒見過面,既然有機會親眼看到那幾個姑娘,他就難得早出來,在15點開演時進入代代木競技場第一體育館,而同樣也會來的那些文部科學省和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的官僚們此時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等坐進貴賓席后,他看向主舞臺,兩名主持人——雙人搞笑藝人組合南海甜心中的山里亮太和原AKB48總監督高橋南正在說著串場詞。
  看到前者時,林真秀沒多想什么,一個電視上經常露臉的中堅搞笑藝人,不值得關注,盡管覺得對方帶著紅色鏡框的眼鏡有些娘里娘氣,但當看到后者時,卻是想到對方昨天剛從AKB48正式畢業,總監督的職位也移交給去年10月自己曾在Belta  Salone餐廳有過一面之緣的橫山由依,不覺順著想下去,回憶起那天在落地窗外前的少女剪影和后來被燈火通明的六本木城市夜景反射得白得發亮的曼妙身姿,居然有點感慨,但也很快拋在腦后——半年沒任何主動性消息傳來,已經是過去式了。
  等串場詞結束后,去年剛出道的星塵事務所旗下男子偶像組合M!LK上臺進行開場表演。
  這幾個陰柔娘炮唱什么,林真秀沒注意聽,反是琢磨起來之前考慮過的一個問題,也就是該把打破杰尼斯壟斷的重心放在扶持星塵這些老牌事務所推出新的男偶像上,還是支持吉本興業與M-net合作,通過《PRODUCE101  Japan》用韓流逼著日系偶像走出舒適圈。只是,無論哪個選擇,站在臺前的依舊是陰柔娘炮,都不能令他滿意,等奧斯卡事務所的女子偶像組合X21表演結束,乃木坂46走上主舞臺后,他也就懶得再思考,認真看起表演來。
  由于同為樂天贊助的對象,乃木坂46在Girls  Award一直能獲得很長的表演時間,這次也不例外,將連續演唱四首歌。
  在林真秀已經很熟悉的Overture結束后,首先表演的是第4單表題曲《制服のマネキン》,之后是第13單Type-A中的《ポピパッパパー》。這首歌給他帶來的唯一印象就是RAP部分像繞口令一樣,覺得挺有趣,還模仿了一次,想了解自己有沒有學會的可能,逗那那幾個姑娘一笑,結果發現和說話之前話要先在腦子轉三圈的公務員調性完全不符合,也就放棄了。再之后演唱的是第14單表題曲《ハルジオンが咲く頃》,最后是那個慫貨第一次擔任center的《ガールズルール》,嗨、嗨、嗨地喊得他都有點嗨了。
  由于距離較遠,林真秀只能靠看舞臺背景大屏幕才能看到成員們的模樣,而在屏幕上的各種特寫鏡頭中,白石麻衣、衛藤美彩、生田繪梨花都有單獨鏡頭出現,唯有堀未央奈只能在全景中偶爾露臉,讓一直對這個嬌俏少女抱有憐惜之心的他有些唏噓,有些糾結。
  等到了16點的sizebook環節,白石麻衣、西野七瀨、松村沙友理、衛藤美彩作為CM的出演人員再次登場,與主持人互動,介紹這款應用。他靜靜地聽著,記住了白石麻衣17點時會和松村沙友理在會場外的sizebook展臺上和觀眾互動,18點時是衛藤美彩和松村沙友理,18點半時是白石麻衣和西野七瀨,20點半時是衛藤美彩和西野七瀨,也做出去看一眼的決定。
  “只能去看20點半這場。”這個男人心道,“第一場正好是課長們要到的時間,第二場和第三場應該還沒散。也好,第一場、第三場要是去了,被白石看到就麻煩了。第二場去,被松村桑看到,告訴白石同樣麻煩。”
  于是,他做好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過會兒和后藤兼輝匯合,去入口迎接課長們。等事情談完,恭送上司離開后,再回來看會兒走秀,差不多到20點半,去sizebook展臺,給衛藤美彩一個驚喜。待21點活動結束,再去接人。然而,事實很快給了這個感情混亂的男人一巴掌,讓他再次領會到什么叫做“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其實,一開始是按部就班進行的——從接人到入座,和后藤兼輝在自家上司和三名室長以及文部科學省的兩名課長身后一排裝作不存在那樣坐著,豎著耳朵聽那些人云山霧罩般的隱語,一切都很順利。可沒過多久,在后藤兼輝看了下手機,低聲對他說“桑子也來了,剛才正好看到我,問我是不是也在”后,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林真秀最初沒當回事——女人來看時裝秀很正常,更不要說女主播由于職業原因對形象有要求,更關注一些,隨口道:“那就說你在唄。”可等后藤兼輝沒多久再次收到消息,告訴他桑子真帆剛才說馬上過來打招呼,這個男人才反應過來,并開始擔心了。

  結果,怕什么,什么就來。等NHK的女主播進入貴賓席,在黑暗又嘈雜的環境中找到兩人后,先是與后藤兼輝打招呼,接著在他身邊坐下,開心地道:“林你也來了?好巧啊,廣野被派來支援《non-no》,就在后臺呢。”
  林真秀心里咯噔一下,閉緊了嘴,唯恐發出的任何聲音都成為對方的借口。可事與愿違,桑子真帆連回應都不等,流暢無比地道:“我和廣野說下你們都在。”
  這個男人沒任何理由阻止,而且對方話中的“你們”把后藤兼輝也包括進去,他更不能越俎代庖反對,只得眼睜睜看著自家同期拿出手機,發出消息,忍不住將視線投向另外一個同期,想從對方表情中分析自己是不是掉進了陷阱。可惜環境太黑,什么都看不清,無奈作罷,而等沒幾秒后一句“廣野說等下就過來”傳入耳中后,更是覺得有些了無生趣,扭頭翻著白眼看向那個自從知道自己近期感情世界情況后,就喜歡多管閑事的NHK女主播,心里甚至生出“要不我追求你吧,看你和廣野還會不會這樣要好”的荒誕念頭。
  當然,他也就是想想罷了,此時唯一能做的只有像明知已經考砸的學生那樣,即便清楚覺毫無無幸免可能,卻依舊懷著僥幸心理等待成績公布那樣,提心吊膽等著結果出現,坐立不安到連已經開始走秀的舞臺上,有乃木坂46成員出場都沒注意到,比如17點三刻左右的“non-no×OLIVE  des  OLIVE”部分出場的西野七瀨。
  沒幾分鐘后,廣野早苗也進了貴賓席,桑子真帆看到她在席位間穿梭,起身迎上前,引著過來,又把她按坐在林真秀的身邊,自己才在更邊上一個座位上坐下——貴賓席是指定席,和邀請函一一對應,但并不是所有得到邀請函的人會來,故而有不少空位。
  這一番動靜,再加上廣野早苗來了后低聲向兩人打招呼,驚動了前排的課長和室長們,回頭看過來,后藤兼輝和林真秀只好向自家上司說明情況,介紹同期的身份。
  東外大是國立名校,NHK新聞番組主播的身份也能進得了職業官僚的眼界,在集英社工作固然不算什么,但如果父親是這家日本最大出版社之一的會社的取締役,聊上幾句也不辱沒職業官僚的身份,再加下屬的面子,這幾名課長就主動打了個招呼,還對下屬說要好好陪下自己的同期,不要丟了外務省、文部科學省的臉。
  被招呼的兩人中,桑子真帆投李報桃,拿出女主播的交際水平,幾句話就哄得那幾名課長和室長笑了起來,廣野早苗卻是靦腆地笑了笑,應了一聲后,看了眼身邊的林真秀,再也不說話,儼然大和撫子的模樣,反而吸引那群官僚的關注,也一眼看穿用意,不僅給了和善的微笑,還用曖昧的眼神瞟向林真秀,弄得這個男人坐立不安。
  然而,更讓他坐立不安的還要說在結束了寒暄,課長和室長們回頭繼續看走秀,這四個東外大的同期低聲閑聊,桑子真帆提到自己下午去乃木坂46的休息室打招呼這件事時。
  “我剛來的時候,從sizebook展臺走過,看到衛藤桑的看板,想起衛藤桑應該也在,就去打了個招呼,恭喜她擔任日本女子棒球隊的官方應援人。”
  林真秀心重重地一跳,即便是在黑暗中,似乎也能感覺到另外兩個同期看向自己,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很想冷臉回一句“你怎么沒事給我找事”,但對方什么用心,他一清二楚,說出來除了撕破臉外沒任何意義,又想婉轉地埋怨對方不看場合就提這件事,可想起新年聚會還是自己先起的頭提到這方面的事,又說不出口。啞口無言半天后,只能用一聲“嗯”來暗示不想接這個話題。
  可惜的是,NHK女主播看來打定主意不讓這個感情復雜的男人回避,下一句話差點讓他跳起來。
  “我不認識路,就讓廣野帶我去。對了,我和你說,有個成員和廣野氣質很接近呢,好像是姓生田吧。”
  林真秀應激般扭頭看向身邊的廣野早苗,唯恐在自己不知道的時空中發生了某些可怕的事,連生桑子真帆的氣都顧不上。還好,對方在視線投過來時立刻發出的聲明顯示最差的結果并沒有出現,盡管“是真帆硬拉著我去的”這句明顯在推卸責任,“好吧,我承認是有點好奇”這句透露出點敵意,但最后的“可我去了后一句話都沒說”還是讓他暫時放下心來,又因為那句“有個成員和廣野氣質很接近呢”,下意識地認真打量起時隔六載才在今年再度見面的這個同期。
  走秀還在進行,背景音樂非常吵鬧,貴賓席上一片黑暗,這些都嚴重干擾了他的觀察,卻也讓他更容易忽略那兩人容貌上的不同,感受到氣質上的神似,冒出“以前怎么就沒注意到呢?還真是有點接近,但比生田更雍容一些,更成熟一些”的念頭。
  林真秀忽然想起那次握手會上,自己雖然開始很憤怒,但最終還是給了生田繪梨花名片,這時下意識質問起自己,當時沒能決絕是不是還有這方面原因。有了這個念頭后,再看身邊這個端坐著的同期,就仿佛看到兩個不同的身影重疊起來,令他疑心起自己潛意識里到底在想什么了。許久之后,只能再用一聲“嗯”表達出自己復雜的情緒與無可奈何的心情。

  還好,之后桑子真帆沒有再刺激他,廣野早苗也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很少說話,表現得賢淑萬分,直至前排的課長們結束交際,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離去。
  林真秀和后藤兼輝恭送上司與同僚到代代木競技場外,等目送至對方的身影消失后,互相詢問接下來要做什么。
  “先回去和桑子她們打個招呼,接著就回家。”他的同期說,又問,“你呢?”
  “我?等結束后再走。”他含糊地答道。
  兩人于是回到會場內,待后藤兼輝打招呼說自己要走時,桑子真帆熱情地道:“后藤要走了嗎?難得見一面,要不大家去居酒屋坐會兒?”又轉向林真秀,嬌嗔地道:“廣野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呢,你不請她一次?”
  后藤兼輝無可不可,但林真秀卻是不敢答應——眼看快到20點了,要是一起去吃飯,鬼知道會吃到什么時候,來不及趕回來接衛藤美彩怎么辦?
  他這一猶豫,桑子真帆就有些不高興了,數落道:“前些天還求人,如今事情過了,就不把同期當回事了?你不把我當回事沒關系,廣野這樣幫你,你可不能不當回事。”
  這話說得有點重,林真秀咬牙準備答應,心想大不了看時間到了先走一步,可廣野早苗卻主動阻攔,道:“好了,林又不知道我們來,肯定有自己的安排,真帆你就別給他添麻煩了。”說著,起身又拉起桑子真帆,對他說:“我和真帆先回后臺了,有空再一起吃飯。”
  不僅給自己解圍,還帶著那個惹事精離開,免得繼續坐著一起尷尬,面對如此善解人意的同期,這個男人能做的也只有感激和投桃報李了,立刻道:“我已經在預約龍吟和銀座小十了,等約到就請你們去吃飯。”
  龍吟和銀座小十都是東京非常著名的米其林星級餐廳,一頓飯人均超過三萬円的存在,主廚還是四國島傳統料亭名門“青柳”的主廚小山裕久門下的師兄弟,很有話題性,在這里請客吃飯,也算誠意滿滿了。
  NHK女主播意外得知這個消息,心里其實很滿意,但看了眼沒出聲的同期,還是追問:“一起還是單獨?”
  “你是龍吟,她是銀座小十,滿意了吧?”林真秀知道對方的用心,沒好氣地答道。
  龍吟一開始是米其林二星,銀座小十是三星,但前者現在升至三星,后者于去年降為二星。旁人聽了或許覺得這個男人很會平衡,桑子真帆聽了也肯定得意自己的待遇更好,但隱藏在背后的中國語專業畢業生因生氣又不便發作而做出的“荊舒是懲”式決定卻是無人能察覺到——龍吟講究革新,未免毀譽參半;銀座小十堅持傳統,一句“如果把日本料理比作一只就要掉進活火山的氣球,我會奮不顧身地把它救上來”贏得交口稱贊。蘇軾可以“欲把西湖比西子”,這個男人也能“且將餐廳喻聘婷”。
  無論如何,眼前的事總算結束了。揮手和桑子真帆與廣野早苗作別,又在后藤兼輝揶揄的眼神中將對方催走后,林真秀松口氣,可想起乃木坂46在后臺的休息室內或許發生過皮里陽秋的相互嘲諷,無論身份還是嘴皮子功夫都應該不如桑子真帆的衛藤美彩說不定受了委屈,又有點坐不住,好不容易熬到接近20點,趕緊起身前往會場外的sizebook展臺,想了解下佳人現在的情況。
  由于怕類似年初福家書店新宿サブナード店里發生的事再次出現,林真秀沒有打好提前量出發,等找到sizebook展臺時,遠遠就看到互動已經開始,站在最左的女主持人和站在中間西野七瀨者正在對話,展臺外足有上百人擁簇著觀看。
  他從展臺的右側走過來,等到近前時,主持人恰好將話題切換給站在右側的衛藤美彩。這個男人想聽得更清楚一點,沒老實站在最后,有些無禮地鉆進人群,循著空隙不斷前進,直到接近中央的位置才停下來,再向展臺眺望,看清了佳人今天的模樣——發型是兩側露出耳朵的半披發,額前是過眉帶弧度的齊劉海,頭發末端燙了個俏皮的卷,梳至胸前,既魅惑又靈動;衣著是縱線分明,帶來很強垂墜感的白色露肩大一字領長袖連衣裙,裙擺至膝上三分而止。脖子這里扎著一個同款布料的大號絲帶領結,似乎是Tiffany式綁法。整體風格莫名讓他想起在上海研修時,一個福建惠安籍中國同學對自己家鄉女性傳統服裝的形容——封建頭、民主肚、節約衣、浪費褲,主打的就是半遮半掩,挑起男人探究的欲望,勾得異性心癢難搔。
  林真秀覺得自己有點被撩到了,暗贊這副打扮下,就算和白石麻衣站在一起也不遜色,想象起等會兒一起出去時,衛藤美彩如果還是穿這身衣服會是什么模樣,臉上不覺露出微笑。就在此時,他又忽覺眼前一亮——結束和主持人交談后正對觀眾的西野七瀨原本臉上是標準的偶像式微笑,但怎么看都有點郁郁的感覺,可突然如花兒綻放一樣,原本的蓓蕾化作盛開的白蝶大波斯菊,閃耀出奪目的光彩。

  縱使這個男人對軟萌少女的印象并不好,視線一時也難以挪開——那一頭半長發在腦后扎了個亂蓬蓬的中馬尾,帶觸須的日系劉海覆蓋前額;穿著用月白色寬吊帶鑲嵌兩側的梯形領無袖短款連衣裙,裙擺同樣至膝上三分而止,裙幅有些皺纈,比衛藤美彩的縱線分明顯得更休閑活潑,再加上露出大白牙的燦爛笑容,完全是許多少年心中初戀女友的模樣,讓一直遺憾自己青春期沒有過純情校園戀愛的他仿佛看到當年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白月光,心莫名有些柔軟。
  由于完全沒想到過自己混在人群中還會被遠在展臺上的人發現,林真秀沒刻意控制表情,結果在有心人的視線中,他的微笑看來就更加明顯、更加溫柔。
  “林桑剛才對我笑,我對著他笑后,他笑得更明顯了,是在回應我嗎?難道柴田桑說的沒錯?”無意中看到那名職業官僚,察覺對方臉上的笑意后,想起前幾天收到的轉發郵件,腦海中回蕩起自家經紀人蠱惑的話,因之下意識地回以盛放的笑容,用來遠距離釣人的西野七瀨心有些亂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她忽然感覺到對方視線偏移到自己的左側,眼角余光瞥去,原來是自己的隊友結束了和主持人的交談,也向觀眾望去,臉上一瞬間同樣綻放出盛開的笑容。這讓軟萌少女立刻想起前幾天正式公布的日本女子棒球隊官方應援人名單,直覺告訴她,衛藤美彩也看到了林真秀,兩人是在對著笑,好勝心又被激發。
  麻衣様也就算了,美彩美彩哪里比我好?林桑你真沒眼光!她憤憤地想,臉上卻是笑得更加甜、更加燦爛,和身邊同樣如花兒盛放的隊友一起顯得更加光彩熠熠,引得臺下觀眾在接下來的互動中反應越發熱烈。
  沒過多久,當天最后一場sizebook的互動活動結束,兩人跟著主持人退場,在互道辛苦后,跟著陪同過來的帶隊經紀人田村理回休息室。
  由于在活動中說了不少話,她們一路上都默不作聲,讓嗓子休息下。乘著安靜,西野七瀨路上時不時偷偷觀察隊友,沒一會兒生出奇怪的感覺:美彩美彩剛才笑得那么開心,怎么現在又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難道那時不是在對林桑笑?總不會她對林桑只是虛與委蛇吧?可才從林桑這里得到日本女子棒球隊官方應援人的身份啊,總不能因為是三個人就不滿意吧?
  想到這里,軟萌少女憐憫起那個職業官僚了——林桑真可憐,大概還不知道美彩當他的面笑,背后卻是另一套呢。
  就這樣一路胡思亂想著,她和隊友跟著田村理回到休息室,又等到21點和所有隊友去舞臺向觀眾致謝道別,結束這次Girls  Award  2016  SPRING/SUMMER的表演,再全體回到休息室,匆匆進入內設的臨時更衣間換衣服,準備接下來隨車回六番町大樓。
  西野七瀨是最后進更衣間的成員,才走到門口,眼角余光察覺好像還有成員在原地沒動,下意識看過去,見是衛藤美彩沒跟進來,而是在座位上麻利地卸妝,覺得有些奇怪,這時,高山一実探頭出來招呼她快進來,只好暫時放下疑惑,進入更衣室,一邊換衣服一邊思考,沒一會兒想起一種可能——林桑也來了,美彩美彩是著急要去見林桑嗎?
  想到這里,她有點按捺不住了,匆忙換好衣服,走出更衣室,見衛藤美彩已卸去表演的濃妝,臉上薄施了點脂粉,又套上一件風衣,拿好隨身的包,坐著望向門口。而下一刻,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一點,阿南賢太的身影出現,向一直陪同在休息室內的田村理招手,等后者走過去后,兩人低聲交談幾句,田村理隨即向休息室內方向點點頭,衛藤美彩立刻起身,和隊友們擺擺手,一句話都沒說就匆匆離去,很快和她的經紀人消失在成員們的眼前。
  “肯定是去見林桑了,也不知道他們接下來會做什么。美彩美彩沒換衣服,外面現在才十幾度,裙子那么短,也不怕冷!”軟萌少女將一切看在眼里,想到一男一女在夜里約會,還有接下來多半會發生的事,心里居然泛起點酸意。等坐下后,又環視了眼差不多都換好衣服出來的隊友們,視線從白石麻衣、生田繪梨花,還有堀未央奈的臉上掃過,見這幾個人似乎沒什么反應,心里有些不平衡,一句話未經大腦就冒了出來。
  “美彩美彩怎么這么著急走,不會有人在外面等著吧?”
  剎那間,她又一次感覺到曾在NHK音樂廳的表演大廳外過道中被所有人視線集火時生出的那種灼熱感,下意識再環視了隊友們一眼——多數人投過來的眼神是不明所以,而白石麻衣、生田繪梨花,還有堀未央奈投過來的卻是狐疑和敵視。
  你們這樣看我干嘛?不該是沖著美彩美彩嗎?她有些慌亂地想著,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也就沒發現那三人的眼神因此變得更凌厲了。
  …………

  軟萌少女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小小地報仇了一次——林真秀確實在第一體育館外等著衛藤美彩,也肯定要因為這句話而在以后費盡唇舌安撫另外幾個姑娘。當然,這個男人眼下還茫然不知,甚至還在等待時和自己賭會不會再見到那件連衣裙。只是,當真在約定地點看到阿南賢太送戴著口罩、做好防護的佳人過來時,就沒這心思了——那兩人距離拉得很開,一路過來都沒瞟過對方一眼,明顯有問題。
  等碰頭后,見兩人自顧自向他打招呼,看起來還刻意保持距離,他就更加疑心了。在出了代代木競技場,看到擁簇著離場的大批觀眾像墨汁滴入水中那樣分散開來,身邊的人變得稀少后,他就壓低聲音問衛藤美彩,“出了什么事嗎?”
  身邊的佳人微微搖頭,也是低聲道:“沒事。”
  他不信,正想再問,更邊上一點的阿南賢太卻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臉來認真地道:“怎么沒事?我就覺得你不能當做沒事,無論是不是白石背后弄的鬼,都不能繼續下去了。”
  白石?林真秀一個激靈。
  自從或主動或被動和那幾個姑娘有了曖昧關系后,這個男人就一直擔心她們平素抬頭不見低頭見,會不會哪天忽然情緒失控,鬧出事來。屆時,無論是身為需要和緋聞絕緣的偶像,還是作為背負著極高道德要求的公務員,都會面臨很大麻煩。
  還好,運營對團隊的控制力很強,成員們也珍惜現在的工作,幾個姑娘人品又都不錯,縱然有一些暗斗,面子上卻還過得去,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做決定,沖突遲早會爆發,可在擺脫高瀨家的控制之前,他又無法做決定,那能做的唯有早點發現矛盾,早點轉移矛盾,早點化解矛盾。眼下顯然已經出現不好的苗頭,衛藤美彩不肯說,只能問阿南賢太了。
  “阿南桑,出了什么事?”林真秀招呼兩人從出代代木競技場的人流中離開,找了個無人的僻靜的角落,正色發問,而且表情嚴肅,讓對方明白自己態度很認真,但衛藤美彩卻搶在前頭道:“沒什么事,阿南桑有點誤會而已,明天就會想明白。”
  他沒理會,看著阿南賢太,目光炯炯,毫不動搖,而對方在看了一眼自家藝人后,沒理睬不斷打過來的眼色,回過頭來,正色道:“林桑,你看衛藤現在是不是胖了不少?”
  林真秀再認真看了眼——盡管夜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然能察覺到臉明顯胖了一圈,比剛入團時的嬰兒肥還厲害點,想起白色情人節見面時,對方就有點發福,當時還以為宣傳期太累,可能水腫了,沒在意,現在提醒那么明顯,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當下問:“是為《3月的獅子》增肥?”
  “對,為了得到川本明里這個角色,需要增肥,但我一直反對真的增肥。”阿南賢太似乎憋著一團火,開始數落,“電影最快也要拍到5月底才能殺青,可6月中就開始夏巡,衛藤總不能胖成球一樣登臺,必須再快速減下來,但想要半個月內恢復原樣,必須不碰碳水,每天高頻率大運動量鍛煉。只是,就算靠這種方式減下來,等到夏巡,為了有體力表演,又得恢復正常飲食,體重到時肯定會反彈,夏巡過后還得再次減肥。這樣來回折騰,骨質疏松、記憶力減退、乏力、生理期紊亂,全都會出現,一定會傷害身體。”
  林真秀想起情人節那天聽到的“等電影拍完后,我會很快減下來的”,還有佳人想在上海國際國際電影節時,站在自己身邊,“減下來,更漂亮地給你看,站在你身邊,讓別人稱贊你的眼光有多好”,心柔軟許多,看一眼此時滿臉無奈表情的衛藤美彩,毫不忌諱地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有點肉,但也有點涼。
  “所以,我和這部電影的長野晉也助監督商量能不能用特殊化妝來解決,長野桑請示了大友監督后對我說,為了效果必須真增肥。監督最大,他說不行,我也只能認了。”說到這里,阿南賢太情緒似乎有點激動,“可前些天我才知道,原來染谷將太桑扮演二海堂是用特殊化妝來變胖,并不是真吃胖,這不是看人下菜嗎?我就和衛藤說,要不別再吃下去了,反正已經胖了一圈,再向監督求個情,不夠的地方用特殊化妝補一下,接下來減肥也能少傷害點身體。”
  這個男人有點明白了,但還是耐心地繼續聽著。
  “但她不同意,說都已經增肥到這程度了,半途而廢的話會兩頭不靠,既吃了苦,也惹得監督不高興,堅持還要增肥,我怎么勸都勸不動她。”
  林真秀忍不住握緊衛藤美彩的手,用這種方式安慰身邊的佳人,但又感到有些奇怪,如果只是這點分歧,何至于剛才看起來矛盾那么大?
  阿南賢太隨即開始放大招,“可今天看到一件事,讓我覺得染谷桑可以用特殊化妝,衛藤必須真胖,未必是監督看人下菜,而是可能別有原因。”
  這個男人眼角余光看到身邊佳人此時低下了頭,潛意識感到有危險正向自己躡手躡腳地走來。

  “下午,有村架純桑來乃木坂46的休息室打招呼,但不是和衛藤,而是和白石,聊了很久之后,才想起衛藤,叫她過去。”經紀人緊接著說出石破天驚的話,“白石之前從來沒提到過認識有村桑,而且有村桑對白石的態度和對衛藤的態度也有天壤之別,有些事我就突然聯想了起來。”
  林真秀的心開始下沉,他還記得有村架純在東京國際電影節上是怎么嚇唬島崎遙香的,也明白再發生一次并不足奇,更是猜到后面會聽到些什么,但此時的他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繼續聽下去。
  “聽衛藤說,大友監督問過白石愿不愿意增肥扮演川本明里這個角色,白石因為不愿意,拒絕了。接下來,長野助監督就給菊地桑打電話,指名衛藤。再接下來,染谷桑可用特殊化妝,衛藤卻不能。之前這些事分散開來,一件件發生,還聯想不到一起。今天看到白石和有村桑關系這么好,我就想,里面會不會有聯系。”
  “我知道接下的話會很無禮,但也不得不說,”阿南賢太盯著眼前的官僚,正色道,“由于林企畫官的原因,白石和衛藤現在關系已經很差了,我因此擔心白石在其中扮演了某種角色。”
  最怕聽到的還是聽到了,這個男人的心直接觸底,抱著最后一線希望,看向身邊的佳人,問:“有證據嗎?”
  衛藤美彩低頭不語——她確實有證據,只要將松村沙友理發來的消息給林真秀看,就能把白石麻衣釘得死死的,可一旦拿出來,她離間那對好朋友的用心也會暴露,把自己一樣釘得死死的,結果就是兩人同歸于盡,便宜了其他人,蘋果公主也會由于先有了指望,又絕了指望,和她翻臉成仇。因此,早有準備的她把這個棺材板上敲釘子的任務交給自家經紀人。
  “證據當然沒有,但想知道并不難。我和她說,請林企畫官去問下監督,就能明白事情的真相。”阿南賢太接上話,在那名官僚轉回頭看過來后,長嘆一聲,“但衛藤不肯,我知道她不愿讓林企畫官感到為難,可她沒考慮到自己倒也罷了,卻也沒為我這經紀人考慮一下,因此剛才和她鬧得有些僵,讓林企畫官擔心了,很抱歉。”說罷就是深深一鞠躬。
  林真秀看著眼前的這位經紀人,良久無語,心里亂成一團。
  其實,能在中央省廳跌打滾爬六年的人絕不會是一朵白蓮花,身為職業官僚養成的多疑習慣也讓他想到今晚從見面到此刻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在演戲——在這個男人看來,衛藤美彩對想嫁的男人會表現得溫良賢淑,但對情敵可不見得會心慈手軟,剛才怕不是和經紀人一起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出短劇。
  然而,他卻無法指責對方。因為,弄出這種事的根源說到底在他身上,對存心讓自己形象和身體都受到傷害的情敵而言,眼前的告狀方式也已很克制,還給夾在其中的這個男人足夠的回旋余地。他甚至應該表示感謝,為的是不用立刻面對二選一的難題。
  可是,即便是真的,他能為此懲罰白石麻衣嗎?那回旋鏢又要扎到自己身上了——不是自己在兩人之間周旋,慫貨原本和衛藤美彩的關系很好。
  這一刻,林真秀居然荒唐地想起在中國研修時,為了解本地文化,曾去劇院看過的一出越劇,里面那段著名唱詞真是很好描繪了他此刻的心情。
  “阿林是我格手心肉,媳婦大娘儂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倷兩塊肉。”
  這個男人甚至都想對眼前佳人唱一句,“衛藤你是賢良方正第一個,福也大來量也大。千錯萬錯是我的錯,能不能賣個人情讓我過。”然而,這種偏袒的事終究做不出來,但另一方既然是那個令人千滿意萬滿意的慫貨,眼前能用的也只有一個“拖”字訣了。
  “我知道了,會去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不是阿南桑說的那樣。”他對阿南賢太說,隨即轉向衛藤美彩,握緊佳人的手,言辭懇切地道,“不要再增肥了,我會找人向大友監督打招呼的,包在我身上。而且,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會給你一個交代。”又緊急想了個小補償安撫對方,“6月去上海國際電影節時,我還會到一家合作伙伴的小劇場實地考察,你屆時陪我去看下,給我點意見。等回來后,我也好正式向今野桑提出讓你擔任海外分團的隊長。”
  這兩人沒指望林真秀會在沒調查出結果前做出決定,現在的表態已經讓他們感到滿意。于是,一個說“那就拜托林企畫官了”,一個反手緊握對方,低聲道:“不要為難自己。”將今晚揭開的矛盾暫時放在一邊,只是氣氛卻也難回到最初。
  等回到馬路上,阿南賢太說著“那就不妨礙你們了”,揮手作別,徑自去電車站。另外兩人頭頂著凄冷月色,向南走了大約一公里,進入位于宇田川町16丁目9號Zero  Gate大樓地下一層B1的愛麗絲舞蹈王國(舞踏の國のアリス)主題餐廳。

  據說“若她涉世未深,就帶她看盡人間繁華;若她心已滄桑,就帶她坐旋轉木馬”,林真秀因此預定了這家進去后仿佛置身于仙境中,非常適合情侶約會的主題餐廳,還特別指名要按照旋轉木馬風格設計的那幾個座位。
  只是,這個男人沒想到自己的用心終究白費,盡管眼前佳人脫掉風衣后,里面穿的還是那件令人賞心悅目的連衣裙,卻沒了原先的心思,吃飯時的交流也頗有些老夫老妻的平淡,但期間主動說明自己和廣野早苗之間只是大學同期關系的話沒忘記說出來,讓衛藤美彩的心情終于能輕松一些——乃木坂46的幾個姑娘已經從近一年的往來中弄清楚某個職業官僚擅長有選擇陳述,但除非萬不得已,不會直接說謊。
  吃完后,兩人在附近略走了會兒,看時間很晚了,寒氣也越發有些逼人,就叫了一輛出租車送人回家。為了避免被拍到,當然更重要的是今晚的氣氛不適合,到了目的地后,他沒想要下車,她也沒開口,也就沒有像情人節那天一樣,再次發生令人糾結和遺憾的事了。
  東京的夜色越發深沉,天上的新月籠罩在層層陰云之后,許多人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而無眠。
  林真秀坐在寫字臺前對著打開的“映畫「3月のライオン」染谷將太が二海堂晴信役に特殊メイクで新境地に挑む”網頁發呆,想著該用什么方法確認事情的真相,當結果不如人意時,自己又該怎么辦,腦海中紛亂如麻。
  衛藤美彩進了房間后沒有開燈,盤膝坐在窗外投進的月色中,手托著下巴,復盤今天做的決定,最后對自己說:“或許有些魯莽,但真不能再等到下半年了,6月和林一起去上海的機會也絕不能浪費。”隨即振奮起精神,拿出手機,給阿南賢太打了個電話,“阿南桑,林在上海研修過,有什么上海的元素可以讓他覺得感動?”等聽到日本人特有的對中國無知的回答,“這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上海是在吳音對應的那個吳國,你要不去看下中國中央電視臺的《三國志演義》?里面該有對吳國的介紹”后,麻利地掛斷電話,給附近自己常去的一家GEO門店官方郵箱發了封郵件,預定了一套《三國志演義》錄像帶,又順手打開OKWave,發出一條聲明愿意付費的提問主題帖——“如果一個中國語專業畢業的男性公務員對一名女性說,就算今天沒招待成小林桑,還有個林桑在等著呢,是否還隱藏著其他意思?這里的小林桑和林桑有什么關系?”
  白石麻衣更早一點回到家,給松村沙友理打電話,絮絮叨叨傾訴心中的不安,詢問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么,但蘋果公主同樣找不到頭緒,又存了其他心思,只是不斷安撫,沒有給出任何有價值的意見。
  生田繪梨花和衛藤美彩一樣在騷擾自己的經紀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有信心——“林正在幫我解決出席率問題呢,要是心里沒我,怎么會這樣煞費苦心,都去找文部科學省了?如果不是想著要娶我,為什么一定要保住我的學歷?你說林那個集英社工作的大學同期嗎?有什么好擔心的,都說我和她氣質像,可我比那個老女人更青春!倒是矢吹桑再幫我勸下磯野桑吧,求你了。”
  反過來信心越來越少的堀未央奈在還沒搬離的公寓中,看著窗外陰沉的厚厚云層,一次又一次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又回憶起伊藤綾花對自己說的話,不覺握緊拳頭——“你知道渡邊與河野關系不錯,我前幾天聽她們私下聊天,渡邊勸河野不要在北野、鈴木她們身上繼續費心思,說反正三期生沒幾個月就要進來,二期生肯定不會再有機會,除非第15單的center是你,今野桑才會為次世代ace再給幾個二期生一次機會。所以,你趕緊做決定吧,時不我待了。”許久之后,艱難地下了決心,而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涌出,一滴一滴,打濕了胸前的衣裳。
  還有正在家中看著乃木坂46官網上成員行程預告的廣野早苗,一邊看一邊漫不經心地回復桑子真帆在IM上的叮囑,“放心,我不會那么傻,主動去對付那個衛藤,林以后怪不到你頭上。”接著點開宮城縣農協的官網,研究起“【県連人事】JAグループ宮城  3連共通會長に高瀨正義氏を新任(4月8日)”這個網頁上的內容。
  當時鐘的指針跳到4月10日0點時,新的一天到來了,有人對著這個世界說:“東京不相信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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