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峰山腳。

        道凡真人松開了搭在沈玉肩上的手。

        后者突然一個踉蹌，口中吐出幾口猩紅鮮血，然后斜靠在一株赤松歐昂，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神依舊明亮平靜。

        道凡說道：“沒想到你今日出手居然這么重，一點都沒有給清律殿留面子。”

        沈玉淡然說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道凡說道：“我很高興，淵圣殿數十年來從未有弟子參加四殿演法，結果這次隨便一位弟子就震驚了整個道宗，我這個老頭子，也有些快意。”

        淵圣殿向來都弟子稀少，數百年來幾乎都是一脈相傳，所以一直都不曾參與四殿演法，道凡做為淵圣殿的大長老，自然也會有一些遺憾。

        沈玉對此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后緩緩的調動丹田靈力，恢復自己的傷勢。

        這一次比在分寶崖頂受的傷還要重，強行吸納靈氣入體的法子太過于傷身體，如果當時荀矩出手的話，后果將會不堪設想。

        有些遺憾的是終究讓方恨活了下來。

        沈玉睜開眼，有些煩悶說道：“我的境界還是太低了。”

        道凡搖了搖頭，說道：“道門修行講究循序漸進，以你今日與藍應行對戰所表現出來的天賦，不用幾年，就算是方恨都不是你的對手。”

        方恨是清律殿大師兄，修行才二十多年便踏入了神游境，這樣的人物，如果是在靈荒其他地方，只怕許多宗門的掌門都不如他。

        道凡的語氣中沒有一絲的猶豫，因為今日他終于看清楚了沈玉的修行天賦。

        藍應行施展出了清律殿的傳承秘法三山決，這是清律殿最為頂尖的道術，威力極為強大。

        然而沈玉僅僅是一劍。

        當日的戰斗發生的太快，很多人關注的是后面的事情，然而卻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件事。

        沈玉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三山決的破綻，這樣的年紀卻擁有如此通明的道心，只能用妖孽來形容。

        道凡欣慰說道：“慢慢來吧。”

        沈玉有些吃力，索性盤膝而坐，淡然說道：“我在意的是不是藍應行，也不是方恨。”

        道凡不解。

        沈玉認真說道：“我在意的是荀矩，他最后時刻擋住了我的那一劍，并且用強大的修為壓制了我，若是當時我境界在高一些，我一定能夠連他一起殺。”

        ...

        道凡頓時噎住了，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臉色蒼白的少年。

        清律殿殿主，那是一位飛升境甚至有可能即將踏入傳聞中仙境的大修行者，掌握了道宗的整個規矩律法，是山海靈荒有數的大人物，這小子不但當著他的面殺他的弟子，甚至在被阻攔之后連他也想殺。

        道凡神情復雜，感嘆說道：“你小子，心很大，當年掌門師兄也是如你一般想法。”

        “道心通明，無所畏懼，或許這才是修道之人的本真之意。”

        沈玉望向道凡，說道：“真人，或許你便是心境之中有太多的束縛，所以一直停留在原地。”

        道凡望著他，心想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成掌門了。

        沈玉的面色平靜如水，似乎他說出這些來都是理所當然。

        ...

        蘇陌遠遠的從山上走了下來，打斷了兩人的平靜，說道：“小師弟應該需要這個東西吧。”

        隨后，他拋過來一粒丹藥。

        沈玉接過，吞服之后，溫和的藥力開始慢慢散開，胸口處那劇烈的疼痛此時方才緩解了一些。

        蘇陌沒有問起四殿演法的事情，只是問道：“師弟，是在這里調息一會還是上山?”

        沈玉搖頭，起身朝著遠處那間先前住過的石洞走去，邊走邊說道：“大師兄你忙你的，我在這里調息煉化一下藥力。”

        蘇陌神色古怪，轉頭望向道凡。

        道凡搖頭，嘆了一口氣便轉身離去。

        沈玉又盤膝而坐，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事，問道：“有個人能不能接到這里來。”

        蘇陌在石洞外說道：“那位叫楊柳的小丫頭嗎？”

        沈玉點頭說道：“是，坐忘峰首座心胸不夠大。”

        少年今日里不但將張執的本命靈寶毀去，更是害的他因此境界不穩，如何會容易楊柳繼續呆在坐忘峰。

        蘇陌笑著說道：“先讓她過來吧，等到師傅回來了在說。”

        “好。”

        沈玉沒了事情，但是見到蘇陌一直站在洞外，便又說道：“師兄，你還有事？”

        蘇陌連連搖頭，說道：“沒事了，我先上山。”

        隨后便轉身朝山上走去，只是走在半山腰處，他回望了一眼那狹小的山洞，暗嘆一聲。

        小師弟這么聰明一個人，怎么老是喜歡住狗洞。

        ...

        蘇陌一路緩緩登山，到那拱橋之上，有靈鯉一躍而起，從他的身旁掠過，不住的吐出泡泡，極為的高興。

        來到拿出白霧彌漫的樹林，濃郁的霧氣隨著他的腳步前行而退散，隨后又隨著他的離開而歸攏。

        那些翠綠的樹葉隨著微風吹來，齊齊指向前方，像是給他指引前進的方向。

        蘇陌一路踏過布滿青苔的石階，隨后來到了飛來峰最高處，在遠眺了山河之后，便席地而坐，開始讀起了書。

        山風拂來，男子衣袖飄揚，玉樹臨風，說不出的溫潤寫意。

        這些年，蘇陌走過很多地方，每一個地方都如同這次登山一般，沒有任何的波瀾，遇河有喬，遇險無事，甚至隨時都會有許多天地靈獸前來身旁護道。

        只是在入了道宗之后，他便許久未曾下山，每日里都是閑情逸致的讀書，養花種草。

        沈玉曾經說過他是天地鐘運之人，整個飛來峰都是因他而來，無論是靈鯉，還是山上那只青鸞鳥，都是他自小養大的。

        整個淵圣殿，除了那些云游在外的長老以外，便只有道凡和蘇陌以及沈玉三人。

        道凡另有洞府，平日也極少上飛來峰。

        沈玉上山之后，方才發現，整座飛來峰的靈脈都系在蘇陌身上，每日里都有濃郁的靈氣在洗滌他的身體。

        大師兄，他真的沒有一點修為嗎？

        天地鐘運之人，豈是一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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