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大唐西南的一處官道。
  沈玉負手前行，身后楊盼兒左顧右盼，神情有些疑惑。
  跨過曲河，在旦州折轉方向，一路的風景大有不同。
  與西北的荒涼不同，越往南，樹木愈發蔥郁，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楊盼兒自然知道這個方向并不是往東海的方向，但這一路走來，沈玉很顯然有他的想法。
  “有問題？”沈玉停下腳步，笑著問道。
  楊盼兒心里有事，沒想到沈玉會突然停下腳步，鼻子狠狠的撞在前者胸前。
  小姑娘摸了摸鼻子，恨聲說道：“沈玉…，說話能不能別那么突然。”
  沈玉臉上露出一絲古怪意味。
  楊盼兒瞪了他一眼，問道：“不是說去千柳城？這個方向不是去東海的方向。”
  沈玉點頭，說道：“先去一個地方，等到事情了結，在送你會千柳城。”
  楊盼兒臉上莫名其妙揚起笑容，高興說道：“好啊好啊，先去哪里？”
  望著眼前情緒高昂的小姑娘，沈玉的臉上破天荒露出一絲猶豫。
  他轉過身，望向遠處隱藏在黑云之下的某個地方，輕聲說道：“或許，應該讓道宗弟子先送你去道宗。”
  “我不去。”楊盼兒飛快拒絕，右手緊緊拉住沈玉的衣袖。
  沈玉沒有說話。
  李青蓮做了很多事，隱藏在天地之后的某些存在也已經開始逐漸露出一絲痕跡。
  六十年前，那座城死了十萬人。
  六十年后，誰也不知道那座城還會死多少人。
  渡劫境，飛升境，仙境。
  上三境的強者在那座城里都可能隕落，那些推手從西洲靈隱寺開始布局，血海生靈，尸山中的九幽，千川鬼曹，李青蓮，道宗，書院，甚至東祖洲的兩座道門祖庭都被卷入其中。
  想到這里，沈玉轉過身，將小姑娘帶起，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
  道宗，飛來峰。
  道凡真人平靜的看著峰中的一切。
  楊柳極為認真的將靈泉灑在那些花草之上，大黃狗在草叢之中翻滾。
  一只身軀龐大的靈貍時不時的朝著它低聲嘶吼。
  整座山峰平和，寧靜。
  在這里修行了上百年時間，道凡已經忘記了上一次下山是什么時候。
  天空中靈氣翻涌。
  無數條白線從四面八方向著竹林的最上方匯聚，伴隨著云海滾動，整座飛來峰好似活了起來。
  楊柳停下了澆水，抬頭望向天空，眼神中有些迷茫。
  那只大黃狗則趴在地上，低聲吼叫。
  靈貍此時也已經化身為人，不解的看向遠處竹林。
  “道凡真人，在破境！”
  楊柳輕聲問道。
  好似能夠聽懂她的言語，靈貍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是….是的，這是…破境天象。”
  盡管已經能夠化形，可靈貍的話語還是帶有一絲困難。
  它有神獸血脈，本身的橫骨就極難煉化。
  兩人默默注視著遠處的天地變化，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一股震撼念頭。
  飛升入仙。
  這種無數年來都是極為罕見的過程，此時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飛來峰。
  而此時，兩人也清楚。
  道凡真人的境界，原來已經如此高了。
  靈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在天空中盤旋，逐漸形成一個巨大漩渦，然后又如神華內斂，全部沒入了道凡的眉心。
  整個過程一直都在延續。
  周遭變得極為安靜，甚至連靈氣打落竹葉的細微聲音都能夠聽見。
  伴隨著飛來峰的異象。
  道宗四殿，七峰無數弟子皆是走出了洞府，抬頭看著天空那一幕，一時間響起了陣陣驚呼與贊嘆。
  世間修行者都知道，上三境中，每一個大境都是一個分水嶺，除了能夠大幅度提升修行者的壽元外，對于天地之間的理解也會變得越發的清晰。
  道門修行者，更是以感悟天地，超脫天地為修行之路，大道之路，便是蘊藏在天地之間。
  悟道便是尋路。
  而破境，便代表著在那條路走的更遠。
  對于淵圣殿飛來峰能夠再出一位仙境強者，無數道宗弟子皆是滿臉的興奮。
  道宗本就有四名仙境強者的存在，若是再多一位。
  那整座靈荒便再也無人敢質疑道宗的地位，甚至連書院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稍遜一些。
  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破境場面，若是能夠從中感悟些許道韻，本就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只是，在無人能夠看見的三十三天外，身形佝僂，整個人仿佛老了無數年歲的道人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不舍意味。
  飛來峰上，靈氣的匯聚越來越快，道凡的身形開始在虛實之間不住的變化。
  好似整個人都即將脫離這個世界。
  原本發黃的皮膚漸漸變得細膩，白色的頭發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變得黝黑，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年輕了數十歲，衣衫飄搖，宛若仙人。
  時光不住流逝。
  原本清明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沉，一道道陰云好似憑空出現，在半空之中凝聚。
  狂風四起。
  楊柳抬起頭，驚恐的望著天空那震撼一幕。
  只見陰云隨著狂風開始變化，層層疊疊，到最后竟然匯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球。
  漠然，浩瀚，幽暗。種種氣息纏繞。
  天地萬物在那雙眼球之中好似虛無，無數人皆是不敢抬頭觀看，仿佛下一秒便會被天地碾壓。
  一種如螻蟻般的念頭從心中升起。
  只有有數的幾名大修行者神情嚴峻，一言不發的看著那只眼球。
  渡真殿，樓簾招平靜望著遠處云海，她的身后，站著一位紅衣女子，氣質高冷。
  西南位置，清律殿內，荀矩負手站在大殿之上，漠然的看著這一切。
  無數弟子皆是禁聲，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而那座衍法殿，則悄無聲息。
  飛來峰上。
  道凡整個人仿佛被一層光華籠罩，無數線條在周遭毫無規則的游轉。
  仿佛即將與這處天地融為一體，那磅礴的規則氣息忽隱忽現，天地間，在這一刻是如此的清晰。
  飛升渡劫。
  并不是破碎虛空，而是體悟仙靈之氣。
  道門真仙，以仙為名，修行的不在是靈氣，而是另一種更高層次的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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