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那站了整整十多分鐘？！

        女教師自動替他腦補出后半句話，瘋狂眨眼：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老教授的無語之情溢于言表：那還不趕緊給我回來！

        女教師正要回，試卷折疊的聲音響起，她潛意識看去。

        做題飛快的學生正不急不迫地將語文試卷疊起，十指白皙纖細，如新剝菱角。

        簡單一個動作，被她做來卻顯得分外賞心悅目。

        試卷被放到一邊，答題卡現出，上面的姓名隨之映入眼眶——談斯維。

        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女教師正思忖著，旁邊傳來一道低低的、但又很清晰的：“老師。”

        她沉眸，與少女撞上視線。

        少女看著她，跟她示意桌面上擺好的試卷、及答題卡。

        女老師在心底“嗯？”了一聲，驚疑發問：“你是想提前交卷嗎？”

        旁邊同學自從發覺自己被看了一眼后就慌得不行，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了，突聞此言，十分錯愕。

        恰巧最近八班黑板上方的掛鐘壞了，他看不到時間，只能埋頭拼命地寫，筆跡像野蠻生長的雜草。

        絲毫不知道自己影響了一名無辜考生心態的女教師，此時靜靜地凝視談斯維，等待她回答。

        談斯維微微頷首。

        女老師的思緒卻飛出了九霄云外，端詳少女的面容，無限感慨：真漂亮啊。

        從這個角度看去，女孩睫毛卷翹，長了一張無害的臉，卻絲毫不顯柔弱。

        睫翼稍抬，那雙瞳仁淺淡的眼睛從漆黑的睫毛下靜靜看來。她居然沒來由感到了一絲不自在，有點擔心自己妝畫得哪里不行、著裝哪里沒整理好的沖動。

        女老師壓下心頭思緒，輕聲道：“再等等吧。”

        “現在還不可以交試卷，要等到考試時間結束前半小時才行。”

        談斯維并不知曉這個規矩，不過這個時候明顯也不是詢問的時機，她稍一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試卷也用不著上交。”

        女教師接著解釋，硬撐著等到談斯維回應

        ，才在老教授的死亡凝視下，不太情愿地挪動步伐。

        她在班級里繞了一圈，再次繞回這邊時腳步明顯輕快許多。

        老教授眼角抽動，索性撇開視線，眼不見為凈。

        女教師卻沒停下，只用余光稍稍一探：談斯維這時似是覺得無趣，提筆在語文卷子上劃出幾條橫豎。

        密密麻麻，再添四筆，構成正方形。

        最后她在當中錯落有致地填上幾個數字。

        ——這是在玩數獨？

        女教師一頭霧水地走了。

        慢慢踱開幾步，后知后覺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現，困惑的同時又暗自感到有些好笑。她早已不是初入職場的小年輕，怎么面對學生，還會產生這種情緒？

        不過。

        如果是那個學生，倒也不是特別的匪夷所思。

        ……

        語文考試過后，數學考試緊隨而至。

        談斯維依然保持著極為恐怖的效率，飛快做完試卷。

        其速度之快令女老師啞然，鄰桌同學瑟瑟發抖、壓力大增。

        恨不得拍桌而起，怒而斥之：同學，你走錯班了吧？！

        這種想法在英語考試之時，越發濃重。

        少年內心無比崩潰。

        ——不到半小時把試卷寫完了，這是人？

        他很努力地不讓自己把視線瞟向那邊，然而就是忍不住，自己題目感覺才剛剛起步，那邊已經整理試卷停筆。他往自己的試卷上一趴，雙手抱頭，心態完全爆炸。

        談斯維這次做完試卷后，沒有玩數獨，而是在紙上列式做題，考試之前，她特地記了幾道物理題目，就是為了這時準備。

        奈何英語卷子空白處不夠，談斯維很努力地把空白處都塞滿以后，索性擱了筆，在腦海中構圖列式。

        這樣一來，花費的時間就稍微變得長了一些。談斯維做完物理大題，沒過多久，就有告知考試結束的廣播響起。

        談斯維坐在座位上，等老師過來收卷，過程中，發現鄰座男生一直在盯視自己。

        如果只是單純地盯著看，也沒什么，令談斯維感到奇怪的是他的眼神。

        怎么形容呢？很…呆滯，很哀怨。

        就像一只，被狠狠打擊到的咸魚。

        知道自己被她發現了也毫不躲閃，還直勾勾地凝視她，視線尤為膠著。

        險些讓談斯維以為，她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她看著男生的眼睛，等待稍許，腦子里依然沒有相應記憶浮出。便平靜地轉回臉，不再理會。

        一分鐘后，女教師過來，把她的試卷收走。

        再過一分鐘，老教授宣布考試結束，同班考生作鳥雀散。

        一眨眼功夫，教室里就變得空蕩蕩的。

        談斯維慢騰騰起身，拿起課桌上早已整理好的筆袋和卷子，走了

        堪堪走到教室門口，聽到背后有人問：

        “剛才在干嘛呢？”

        ……在和她說話嗎？

        談斯維遲疑中，身體已經轉過180度，看見女老師熟悉的面孔。對方站在講臺前，和老教授一起整理、清點答題卡。

        方才那閑聊似的一段話，就是她發出來的。

        “嗯？怎么不說話？”半晌沒得到回應，女教師抬頭笑道。

        “做題。”

        原來真的是，談斯維誠實道。

        她：……？

        你開始不當人了是吧？

        “八班的風水環境，應該很好吧？”

        女教師整理答題卡的手指一頓，沒順著剛才那個話題接著往下問，轉而笑道。

        聽見兩人談話內容，老教授疑惑地看來，在女老師和談斯維之間不斷打量。

        認出這就是讓自己的同事、整整在她座位旁邊停留了十五分鐘的學生，老教授的面色更嚴肅了，眼神帶上幾分探究。

        談斯維發現了，并未在意，心中滿是困惑，這種困惑的情況很明顯地透過眼神表露出來。

        “不然你答得這么快？”

        老師莞爾。

        她終于記起，之前自己為什么會覺得談斯維這個名字熟悉了。這不正是這兩天，辦公室里天天討論的那個學生嘛？

        她教的是英語學科，對于其它科目不太了解，語文數學考試的時候只知道談斯維做的快，對不對她是不清楚的。

        因此考英語的時候，出于好奇，她特地多留意了這個學生幾眼，確定談斯維真不是在亂寫，現在才這么自然地說出這番話打趣。

        而且……

        這位學生，可不僅僅是“不亂寫”這么簡單。

        單論英語這門科目，她看談斯維做題時，甚至在懷疑，談斯維寫題的時候，心底是不是在暗暗嘲笑，這題出得過分簡單。

        ——有這個實力，怎么會淪落到八班來？

        當然這已經無關緊要。

        女老師想象著辦公室那幾位一班老師，到時候批改試卷那一臉“驚喜”的表情，面上笑容越發搖曳動人。

        談斯維對女老師的想法一無所知，她沉吟兩秒，道：“八班確實很好。”

        “噢？”女老師眉毛微挑。

        她補充說：“下次不來了。”

        -

        才出考場，廣播內慢悠悠地播放起《平凡之路》，談斯維在樸樹的歌聲中，倏然記起，她在八班還有一門科目。

        物理。

        也就是說，下下次可以不來，下次是一定會來的。

        談斯維無語之余，不自覺握緊了手里的物體。

        咔咔咔——

        被攥緊的原來是筆袋，里面的筆隨著外邊的力道被擠壓成一捆。再碾，它們相互磨擦碰撞發出異響。

        由于筆袋材質透明，里面筆的模樣被看得一清二楚。

        幾支‘三菱’中，摻雜著一支極為顯眼的‘孔廟祈福’。

        談斯維心中微微一動。

        她掙扎幾秒，確定四下無人，默默退至樓梯口，并許下心愿：

        希望下一次，八班監考的不是這位女老師。

        嗯，真香。

        也不知談蓁如果看見談斯維拿了這支筆，祈得卻是這種福，會是個什么表情。

        第二天，大概是祈福靈驗的緣故，談斯維居然真的，沒在八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老教授還在，他的搭檔則換成一名年紀近中年、就擁有強者發型的男老師。

        考試鈴響后，談斯維從前桌手中接了試卷，做了幾道，心中隱隱有些感知。

        這次的物理試卷，從難度上看，大概是有些超標了？

        唔，總歸無所謂。

        談斯維沒做多想，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做題速度，不知不覺就寫滿一面。

        她修煉、或者學習的時候向來是全神貫注。這時候做完前面的題目，打算翻頁過去，精神不再那么緊繃，才留意到旁邊多了道身影。

        是監考老師之一。中年老師邊看邊不住點頭，神色若有所思。

        她：“……”

        這場景多多少少有點似曾相識的意思，再看看臺上，老教授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饒是以談斯維的心智，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些無語凝噎。沉默半晌，決定實施無視策略，繼續埋頭做題。

        擁有強者發型的老師看得雙目放光，搖頭晃腦，考試結束仍意猶未盡。邊整理試卷，邊跟老教授搭話感嘆：“剛才那位學生，是您的得意弟子吧？”

        得什么意？弟什么子？

        老教授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表情地鐵老爺爺看手機x2。

        他說：“什么玩意？”

        中年老師的口吻十分篤定：“就剛剛那個學生！肯定是個搞物競的！”

        “……哪位？”

        老教師好險穩住了氣，淡淡道。

        “就是那位啊！我在她旁邊站了很久的那位！”

        中年老師急了，恒中不就一個物競班嗎，都是你教的，怎么還明知故問呢？

        你也知道你在那站得久！老教授冷笑一聲，緩緩吐出二字：“——你猜？”

        這下中年老師反應再怎么遲鈍，也隱隱意識到不對勁了。

        ——哪里不對呢？

        對了！

        ——哪個物競生跑來這考試？

        想通了這節，中年老師的氣就沒那么足了。不過他腦回路迥異常人，稍一思索，腦洞大開道：“這不一樣！”

        “譚老師我跟您講，那學生那么厲害，總不能是這個暑假搞起來吧？我懷疑她是嫌之前的題目太簡單，在藏拙！”

        嗯，一定是這樣！

        他越說越覺得很對：“不過現在就不行了，畢竟要分班，無奈之下不得不展現實力！”

        老教授靜默片刻。

        藏拙都出來了，你可真敢想。

        要真像你說那樣，人家有成為物競生的能力不去參加競賽，擱著藏拙？

        那多半腦子也沾點。

        老教授懶得搭理他，不咸不淡地應了聲，隨意問道：“她實力怎樣？”

        中年老師謹慎作答：“起碼我看她做的，都對了。”

        老教授目中流露出一絲訝然，嘴上仍是不屑一顧：

        “就這？”

        “怎么就這了？這可不是就這！”

        中年老師震驚于老教授的反應，不滿道：

        “這次的物理試卷大部分還是您出的，難度您也知道，個別題目物競生都做不出來。”

        “而且！我跟您說，她的情況不一般！”

        中年老師莫名興奮：“我在那看了半天，她做題目就像不需要思考一樣，哪怕是最后那一道，都只是看完題目就做出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您比我清楚吧？”

        老教授當然清楚。

        那題目就是他出的。

        出了就沒想過有幾個學生能做出來，留著專門給他們當作“驚喜”來用的。

        物競在即，他需要主動給學生制造一些壓力。

        順便看一下，考生當中有沒有被遺漏的“金子”。

        當然這種可能性極低，即便是有，高三才開始學競賽也太晚了，老教授根本沒抱期待。在他的預想中，也就江絢、楚臣那幾位省隊種子能做出來。

        結果，就這樣的題目，在對方的口中，這個學生還‘不用思考’？

        老教授沉吟道：“那個學生——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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