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燁茫然地抬頭看著她，本來想叫阿姨，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改口叫了聲“媽。”

“這是做什么啊？”王燁的嗓子有些啞，是之前在天樓上喊得太厲害，把嗓子傷了。

周蘭說：“我這里頭還有一萬塊，你，你救救莉莉。”

王燁看著老人祈求地眼神，他鼻尖一酸，一把握住老人的手，將卡推了回去，“你留著吧。”

“不管怎么說，我跟莉莉也是領了證的，我不會不管她。”

周蘭聞言，瞬間老淚縱橫，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她一定在想，王燁是個好人，也替自己女兒覺得對不起他。

兩人正說著，搶救室的門忽然開了，好些個醫生走了出來。

王燁顧不上和周蘭說話，他迎了上去，“醫生，她，她怎么樣？”

醫生看了他一眼，很是遺憾的搖了搖頭。

王燁趔趄著退了一步，險些站不穩。

醫生又說：“她已經懷孕三周了。”

王燁這次徹底站不穩了，直挺挺地坐在了地上，他抬起頭，里面有人推著床走了出來。

床上躺著個人，只是蓋著白布。

喬星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死死盯著那層白布，仿佛能透過那層布，看到下面躺著的人長相。

醫生說：“實在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樓層太高，內臟幾乎沒有完整的，所以…還請節哀。”

王燁和喬星都沒有勇氣去揭開那層白布，去揭曉白布下的真相。

還是周蘭壯著膽子，緩緩伸出那只枯槁的手，一點點掀開白布。

尸體還算完整，沒有那種面目全非的畫面，但喬星也只看到一半，便將頭扭了過去。

秦策將她拉進懷里，拍了拍她后背。

喬星聞到他身上的清香，心情才稍微平復下來。

王燁也只看了眼，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甚至在想，莉莉如果知道自己懷孕了，還會不會這么決絕的跳下去。

可惜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周蘭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嗓子里控制不住的溢出蒼老而又沙啞的哭聲。

醫護人員在旁邊勸了好久，兩人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

王燁聯系了殯儀館的人，讓他們來把莉莉帶過去。

喬星在走出醫院的時候，遇到王琴來了，還有舅舅，這兄妹兩人站在一起，才發現這兩人長得真像啊。

鼻子和嘴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舅舅追上來問道：“怎么樣了啊？”

喬星搖了搖頭，沉默說明了一切。

舅舅惆悵的嘆了口氣，“這孩子，有什么想不開的……”

喬星張了張嘴，或許在正常人眼里，永遠都不會懂那些想不開人的在想什么。

但喬星剛才看到王燁那副崩潰的模樣，她隱約或許猜到了那么一點。

別的她不知道，但一定會有王燁的成分在里面。

莉莉嘴上說著自私，可在王燁這里，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最后喬星跟舅舅他們一塊去了殯儀館，王燁似乎也平復了下來，他也接受了這個現實。

他守在莉莉的身邊，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緊閉的雙眼，無語凝噎。

至于舅媽，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不知道是害怕看到莉莉，還是怕王燁對她冷淡。

“表哥，別難過了，節哀順變。”

這句話再次讓王燁掉下了眼淚，他死死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跟喬星說，“表妹，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出社會早，十幾歲就出去打工。”

“那時候我年輕氣盛，仗著自己長得好看，眼光挑的不行。”

“然后我就不知天高地厚，去追了幾個條件優秀的女生，然后…她們都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到現在都還記得她們打量我的眼神。”

“后面我就認清了，認清了自己的條件和身份。”

他就不對感情這東西抱有希望了，那時候他想，愛誰誰，單著吧，就他這條件，估計沒有女生會喜歡了。

別看是在廠里打工，廠里的那些女生可比大多數都現實多了，雖然都是最基本的，在大多數人眼里甚至都是很低的要求了。

有車有房。

但這對一個月幾千塊工資的王燁來說，這無異于登天。

所以他每個月工資花的干干凈凈，與其為了那交易似的婚姻，他還不如自己瀟灑了。

后來他遇到了莉莉，長得漂亮，身材好，學歷又高。

她跟他說不在乎什么車子啊房子，還總是垮他，一口一個親愛的，把王燁丟失的信心都找回來了，但是也把王燁的魂兒勾走了。

說起來挺丟人，那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談戀愛，以前沒談過，所以一顆心都撲在莉莉身上了。

恨不得把自己心窩子掏給她。

把莉莉當祖宗似的供著，莉莉要東西也挺委婉，不會明著要，她會說這個好漂亮啊，可惜買不起。

王燁為了讓她開心，就吃泡面，加班，去兼職，還找喬星借錢，給她買禮物。

收到禮物的莉莉會更加使勁兒垮他，王燁看到她開心的笑臉，便覺得什么都值了。

就算后來莉莉漸漸的原形畢露，變得邋里邋遢，不再是每天光鮮亮麗。

王燁還會想，這是兩人熟悉了，莉莉已經完全接納他，愿意把自己的最真實一面展現給他看。

王燁就更愛她了。

盡管莉莉在騙他，但不得不承認，那段日子是他最開心的時光，讓他每天都充滿了斗志和幸福。

所以后來莉莉拿了彩禮要分手，他也只是覺得自己沒出息。

對于王燁這種戀愛腦晚期，喬星沒法發表意見。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王燁說到最后已經泣不成聲，他看著喬星，哭著說：“表妹，莉莉沒有了，她沒有了！”

“我剛才喊了她那么久，她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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