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沈無妄回不來了
盛京人素愛看焰火,帝后大婚這日的焰火,又正值元宵佳節(jié),可以想見的盛大。
不少盛京家庭都扶老攜幼,或在自家院里,或舉家在白日里就登上盛京東北角的棋山,以求一席更好的觀景位置。
第一朵焰火在夜空中炸響之時。
半個盛京城都跟著“哇”了一聲。
那龍鳳升空時,更是不少民眾都跪下身去,山呼萬歲,盛世太平。
連剛剛騎著馬跨出城門的沈無妄都忍不住,頻頻回頭。
這禮部,為了討好皇帝,當(dāng)真是下了血本。一朵朵煙花,次第盛開,幾乎要把整個夜空照耀得亮如白晝。龍鳳升空,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觀。
當(dāng)真好看。
這時節(jié)兒,江書應(yīng)該在福康宮里,扶著太后一起看焰火吧?
待會兒,等飛流升空,但愿江書那個笨的,還記得許愿……
冷不防,身旁的景瀚開口:“沈兄喜看焰火?”
沈無妄壓下唇角:“曇花一現(xiàn)的東西,談不上什么喜歡不喜歡。”
“是了,曇花一現(xiàn)。”景瀚聲音淡淡的。
他這前半輩子,可不就像焰火一樣?看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般,實則花開過后,是一片寂靜荒涼的深空。
今日一別,這盛京的繁花,怕是再也瞧不見了吧?
景瀚抬頭,那閃亮的龍形,映照在他眸子中。他的皇兄,當(dāng)真是翱翔九霄的真龍……
再看身邊的沈無妄。
這個曾經(jīng)最為棘手的***,好像有哪兒不一樣了。可是,是哪兒呢?
見沈無妄頻頻抬頭,景瀚:“今夜的焰火也算得上是千古盛景,不若我們就停下來稍看一看?反正本王……我今日離京,這樣好的煙花盛景,往后也是難得一見了。”
沈無妄目光從夜空中收回,“還是不了。早日送殿下上船,也能早一分安心。”他更能早一分回宮,陪在江書身邊。
焰火不焰火的,往后年年有,他都要江書陪他看。
景瀚一個糙漢子,同他一起看,他渾身不自在。
見沈無妄拒絕,景瀚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么。
目光突地一厲,“沈大人!那是什么?!”
兩人在馬上一起抬頭,眼睜睜地看著那幾息前還昂首翱翔的巨龍,著了火,從半空中一頭栽下!
“京山……京山禮炮臺,著火了!”
沈無妄視力極好,隔得這樣遠,就一眼瞧見了京山一角上,飛竄著的點點星火。
是飛流!
有人一次性點燃了所有的飛流!
江書!
宮里一定出事了!
沈無妄不及多言,直接調(diào)轉(zhuǎn)馬頭。他必須馬上回宮,馬上!
韁繩被一旁的景瀚伸手牽住,“大人留步!”
沈無妄皺眉,“放開!”
“沈大人!”景瀚眸色幽深,“為何是今日?為何是你來送我?”
沈無妄身子一僵,下意識:“太后信我……”
可甘太后信任之人,遠不止他一個。明白太后的意思,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景慶,到底是怕皇帝對沈無妄動手,才在大婚這格外敏感的日子,把沈無妄遠遠地支走。
是為護他周全。
景瀚:“你要辜負太后一片好心嗎!?”
可是,飛流……是他和江書曾經(jīng)一起看過的飛流啊!
景瀚察言觀色,“若這焰火,是你與宮中同伴的約定。那……那人這般拼死預(yù)警,難道,你也要辜負她搭上的這一條命嗎?”
那大龍燃燒、墜落,引得城內(nèi)一陣騷亂。景瀚離開了被圈禁的皇子府,也很快就會被發(fā)現(xiàn)。
再不走,他們就走不了。
握緊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沈無妄硬壓下胸口咳意。他聲音冷沉如寒冰:“走。”
三個月后。
慎刑司水牢。
“零八零四號,有人接你出去。”
江書難以置信地抬頭。熬了三個月刑,他們居然不殺她?
大婚那日,她被人在京山上逮了個正著。她本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可卻被帶進慎刑司,一日日地折磨,刑訊官變著法兒地問她,是誰指使的。
是不是皇后?
就這樣生生折磨敲打了三個月,江書不曾低頭。
她做下這般大逆不道之事,本就不曾求活,便只當(dāng)在牢里能活一天,也算是賺了一天。
到得今日,可算被人帶出了慎刑司。
江書都快一百天沒瞧見過外面的太陽了。
日光刺眼,江書適應(yīng)了好一陣子,才看清了眼前接她出獄之人的輪廓。
來人是個年輕姑娘。
跟自己一般高,身形也和她未進慎刑司之前一般胖瘦。身上,更穿著和自己同樣品級的女官官服。
來救她的,是女官所?
恍惚間,江書只聽著慎刑司的嬤嬤,對來人畢恭畢敬的模樣,“江女史,咱們都遵著太后的懿旨,沒敢下重手。還是太后她老人家慈心!”
江女史?什么江女史?
女官所什么時候有第二個姓江的?
待到那江女史倨傲地“嗯”了一聲,微微側(cè)頭,一臉嫌棄地看向就江書。
江書眼睛猛地瞪大!
這江女史,便是連眉眼之間,也與自己有幾分相像。
她頓時明白。
這是顧氏太后身邊之人,就是為了取代她江書,取信于天下的。
竟是這么個人接自己出慎刑司,當(dāng)真是諷刺之際。也或許,那顧氏太后,想把自己牽出去殺。
好極,當(dāng)真是好極。
唇邊挑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江書任那“江女史”帶來的太監(jiān),為她潦草地披上衣裳,掩去她滿身的傷痕。
江書到底是傷了,走得不快。那江女史皺眉催促:“快些兒,不然便趕不上了。”
趕不上什么?
江書心中微哂。甘太后被她們害死,沈無妄不知所蹤,這宮里,也什么她在意的人了,她又要趕什么?
正想著。
江女史:“喏,就在這兒看吧。”
女官所門外。
江書遠遠地瞧著,自己昔日的同僚,一個個都褪下了官服,換上自己的黯淡衣裳,垂著頭離開。
最后出來的,是肖女御。
她位高,身上官服繁復(fù)沉重,年紀也大,在一眾太監(jiān)的盯視下,她光是褪去外裳,都脫了好久。
花白亂發(fā)掩蓋下的額頭,滲出點點細汗。被身后的太監(jiān)連聲催促。
大半輩子女御的尊嚴,在這一刻,當(dāng)然無存。
江書嘴唇有些顫抖,“這、這是……”
“本官這身丑衣裳,今日也是最后一天穿。”江女史聲音中滿含輕蔑,“你一直被關(guān)著還不知道吧?陛下已經(jīng)下旨,遣散女官所。從今往后,大盛再也沒有什么勞什子女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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