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是記得，可她沒想到，百里昭竟會主動提起此事。

        畢竟當初就是因她相勸，才惹得百里昭惱怒。

        “記是記得……”她有些猶豫，回答的時候也小心翼翼。

        “在你看來，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只有孤才是惡人，對吧？”百里昭說著，看她的眼神里卻瞧不出好壞。

        這不是又回到先前那個問題了？

        若要說她很在意旁人眼光的話，那百里昭這三番兩次的同她說意思一樣的話，是否也就意味著，他同樣也在意她的眼光？

        既然如此，她該不該說實話呢……

        當然不該。

        百里昭什么性子她還不了解啊，說是這么說，她要真說了心里話，讓百里昭得知，在她心里他從來就是個大魔頭。

        那百里昭還不得把她活烤了。

        所以她依舊保持著謹小慎微，對百里昭也還是帶著恭敬，“怎么會呢，陛下所為自然有陛下的道理，長寧也不過婦人之見，隨便說道說道罷了。”

        百里昭聞言冷哼一聲，道：“也罷了，許多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況且你這樣蠢笨，自然也不明白許多。”

        百里昭前頭這句話她姑且能認同，后頭這一句“蠢笨”，她可就不同意了啊。

        過往時日她雖在宮內唯唯諾諾，從來都不惹事不多見人。

        可也不意味著，她真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況且，她所見所聞，并不比外頭的人少多少。

        都說花朵于溫養中綻放，自不能經受風吹雨淋。

        她沒被溫養過，又何至于這般脆弱。

        “怎么？想知道？”百里昭見她盯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問。

        她并未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沉默著看著百里昭。

        不是她什么話都不想說，什么事都不想做。

        實在是，就算她說了，百里昭不也還是按照他自己那套章程在走。

        何時管她想什么了。

        于是她就這么等著百里昭開口，亦或是不開口。

        “那日嚼舌根的兩個賤婢，背后的主子是誰你可查過？”百里昭見她依舊默不作聲，便終于肯道來。

        百里昭很早便受啟蒙，但啟蒙之師卻并非寧德。

        在百里昭啟智后，這位啟蒙之師便離去了。

        自此后，這位啟蒙之師便再無消息。

        后來先皇要換寧德給百里昭做太傅時，百里昭并不愿意。

        那時候百里昭的性子已經與旁人不同，也展露出了一絲嗜血的狂性。

        朝中稍有學識分量之人，都沒有想做太傅的意思。

        唯獨寧德，自薦了這個位置，還引得朝中不少臣子感慨，都覺著寧德做百里昭這位太子的太傅，實在是委屈。

        百里昭雖在東宮，卻已經聽了不少新任太子師的事。

        而關于這位寧德，他聽見最多的，也都是贊揚夸獎。

        無人不說此人簡直是博學又寬宏大量，仿佛在所有人眼里，讓寧德來給他百里昭做太子師，都是對寧德的委屈。

        他覺得可笑。

        既然真有那么委屈，那寧德又為何一定要來？

        所以在見寧德的頭一日，他就故意不起，不理，不迎。

        寧德倒也好耐心，真就等他到天黑。

        他不吃不喝地躺著，寧德就在殿中不吃不喝地坐著。

        直到一天一夜過去，他以為寧德應該是熬不住打道回府了。

        哪知，卻傳來了消息說，他養在東宮的那條狗受了重傷，被寧德抱去了太醫院。

        人人都說，堂堂太傅，竟為了太子的狗做到如此，實在是難得。

        而他這個太子，也著實過分，竟這般對待太子之師。

        他那時候年歲也不大，心中焦急，便想著跟去太醫院一同瞧瞧。

        哪知這個時候，先皇忽然來了。

        不敬太傅，讓他挨了一頓訓，之后他便被禁足了。

        再后來，他的狗死了，沒人給他一個交待，也無人同他解釋。

        他也沒有追究原因，只是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一般，開始愿意聽寧德講學。

        百里昭說到此處時，便停下沒有繼續說了。

        但她聽到此時，心里卻莫名有些酸楚。

        百里昭雖然輕飄飄的帶過，但她能想到，當初百里昭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他的狗為何會受傷？先皇又為何能這般巧就趕過來？

        不得不說，有些人為了自己的目的，還真是不顧他人死活。

        人人都替寧德委屈，可寧德當真感到委屈？

        若真有這般委屈，那還自薦什么，逃還來不及呢。

        明明得了便宜，還反倒把恩主給算計了一番。

        百里昭自然也能想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沒再拒絕。

        或許，他是不想自己身邊還有人或者心愛之物，因別人的目的，被從他身邊奪走吧。

        想罷，她也不由心中一嘆。

        繼而又感到不解。

        說了這么多，可先前的宮女，同寧德和百里昭這段往事，又有何關系？

        難道說寧德就是這些宮女背后的主子？

        不應該啊，那時候明明議論的是寧舒然——

        對呀！寧舒然。

        她猛然抬眸，正對上百里昭淡然的眼神。

        “陛下的意思是，那日出現在路徑的宮女，就是被……”說著說著，她還是有些猶豫。

        畢竟這只是順著百里昭的意思說的，又不是她真實的想法。

        但頓了一頓，她還是在百里昭的眼神下接著道：“寧舒然安排來的？”

        百里昭沒有否認，同樣也在這個時候沉默下來。

        那表情好似在告訴她“你猜猜。”

        她還真就開始細琢磨起來。

        首先，這個寧德不擇手段得成了太傅，為了什么？為了改變百里昭，把百里昭培養成一代明君？

        若真是如此的話，也就不會以那種手段，迫使百里昭不得不從此接納他。

        所以寧德的目的不難猜想，當然是因為權勢。

        百里昭一旦繼位，他這個當太傅的，還能不跟著飛黃騰達？

        明明這么好的差事，那時候卻除了寧德無人敢來。

        當真是因為百里昭的惡名遠揚？

        可那時候百里昭身在東宮，這名聲要想傳出去，那也挺不容易的。

        她從前竟沒想過，儲君之位，最忌留人把柄。

        百里昭光是憑借這不好的名聲，就有可能失去做皇帝的機會。

        也是如此，那時候才那樣多的臣子給先皇進諫，為的就是廢了百里昭這儲君。

        不給百里昭做太子師，一則，是惡名，認為這樣的人恐怕孺子不可教。

        二則，或許所有人都認為，百里昭這個太子，做不長了。

        那么寧德又為何選擇了百里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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