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百里昭開始有些躲著她。

        她不僅沒有感到一絲羞愧，反而覺得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你說若這個時候，她靠近百里昭，會如何？

        于是，她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

        緊步走到了百里昭跟前，仰頭對百里昭道：“陛下！那牛……”

        百里昭果然往后稍稍一退。

        雖然已經極力表現得不動聲色，可在她看來，還是夠明顯了。

        “死了？”百里昭雖然眉頭皺得極深，但良好的素養還是支撐著他，讓他沒有伸手掩鼻。

        她略帶悲傷地一搖頭，“非也。”

        百里昭一臉疑問。

        “沒死，但離死不遠了，若是硬要這老牛拉了咱們下山，估摸著它能死在半路上，”說完這段廢話后，她又朝著百里昭湊近了一些。

        百里昭此刻確實無語。

        平日里想要靠近她，她就跟躲瘟神一樣防著他。

        如今倒好，看出他不喜這氣味，卻硬要湊上來。

        “那你覺得如何？”百里昭又朝后退了一步。

        奚長寧聞言頗有些意外。

        這是在問她？

        平日里這個說一不二的百里昭，竟然問她的意見，是想讓她來拿主意不成？

        她當即道：“既如此，咱們便只能走著下山了……”

        其實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很心虛的。

        但如今想來，只有這一個法子稍微好些。

        畢竟百里昭久離宮中，實在是說不過去。

        就在郡主府留的這一夜，沒有上朝，都不知百里昭如何圓了過去。

        但一日不上朝好說，兩日都不上朝，定會惹得猜疑。

        所以他們今晚，也不好在此過夜，否則百里昭定然趕不上明日的早朝。

        百里昭此刻望著她，看她得寸進尺地靠近著自己。

        沒由來的，心下一動。

        既然她這么喜歡靠過來，那他何不遂了她的意。

        于是在她再度跨出一步的時候，他一伸手，順勢就將她給攬了過來。

        王六大喊一聲：“小人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看見！”

        緊接著，就逃也似的跑了幾遠。

        眼見著王六跑了，百里昭此時正抱著自己。

        奚長寧忽然覺得，真不該作這個死啊。

        感受到她在懷中的僵硬，百里昭的聲音卻透著蠱惑，“為何只能下山？”

        “因為……因為……”奚長寧莫名其妙地就緊張起來。

        要說百里昭正常的時候，其實也挺不錯的。

        但每當他靠近，她就覺得別扭。

        說不上來得感覺，那種覺得不該如此逾矩，卻又難以拒絕的感覺。

        “讓你的婢女下山尋馬車，你和孤，在這兒等。”

        好在，百里昭說完這句，似乎真的受不住，才松了手。

        她覺得百里昭說得很有道理，但——

        “陛下您當真要在此過夜？”她還是不確定地再問了一遍。

        要說如今沂王虎視眈眈，姜家說不定也隨時定著宮內和紫宸殿。

        這個時候百里昭出宮，還兩日未歸。

        一旦被人知曉，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所以出于對情勢的考慮，這一點她不是很能同意。

        可她不同意她的，百里昭要想這么干，她又有什么辦法。

        百里昭聽她問得古怪，大約也是猜到她如何想。

        “孤另有安排，別的事你不必憂心，如今你應該想的，是給孤找個能沐浴的地方。”

        她這才想起，百里昭方才那難受的樣子。

        這會兒再看，他眉心倒是松了幾分，可臉色還是黑得難看。

        嗯，當務之急，是讓她家這位陛下如何洗香香。

        帶著百里昭原路返回，再在村口瞧見王六的時候。

        王六的臉色很不好，人看著也膽怯了不少。

        可饒是如此，也沒忘在此等候。

        想來此人當真是一片赤誠。

        音緲和月檀此時也同樣在村口，和王六一樣，安安靜靜地等著。

        見自家郡主和陛下回來了，月檀連忙迎上前。

        正想對百里昭行禮，卻又一想，陛下的身份還未表明，要是被人聽見就不好了。

        便只對奚長寧頷首，“郡主，咱們現下該如何？”

        奚長寧瞅了眼百里昭，沖月檀道：“趕緊行禮吧，都知道了。”

        月檀聞言，有些詫異，繼而才對百里昭行禮稱了句“陛下”。

        難怪王六跑回來的時候，一臉魂不守舍，問什么也不說。

        敢情這是知道了陛下的身份，守口如瓶呢。

        眼看天色漸漸晚去，奚長寧吩咐了音緲趕緊快步下山尋馬車，又讓王六給他們尋了處能住人的人戶。

        月檀留了下來，畢竟音緲會輕功，指不定三兩下就能尋到馬車，也能趕緊回來接他們。

        但若帶上個月檀，就說不一定幾時才能到了。

        王六找的這戶人家，正是那日她給了點心的母子一家。

        婦人熱情，自打得知了她的身份，想到那日她的良善之心，便更是對她畢恭畢敬。

        一旁有兩間屋子，從前也住了人家，可后來這屋子的主人出門賣野味，就再也沒回來過。

        人雖然沒再回來，也有猜測是否在外遇難。

        總之，人是沒回來，但這屋子，婦人卻一直幫著照看。

        故屋子只算舊，卻并不荒廢。

        此時，婦人拿出了家中最好的吃食來款待。

        奚長寧望著滿桌的菜，雖說這一個野菜做了三四個花樣，但也全然都是些淳樸的菜式。

        她倒是無礙，可百里昭……

        她微微側目，去瞧百里昭是何反應。

        百里昭臉色沒有變化——

        還是很難看。

        也不知究竟是對眼前菜式的不滿意，還是對環境的不認可，亦或是，實在受不了被她沾染上的牛棚氣味。

        總之，這里自然是比不上紫宸殿。

        所以百里昭如此嫌棄，倒也沒什么奇怪。

        只是民以食為天，這都一天了，不吃東西怎么行。

        其實馬車上帶了有點心果子，可惜這整個的馬車都沒了，又何來的點心果子。

        看百里昭遲遲不動筷，婦人站在一旁也著急。

        忙問：“郡主……民婦這兒沒什么吃的，今日好容易得了您送來的銀兩，也沒來得及下山買些肉回來，您若實在吃不下，要不民婦即刻下山，找找附近的人戶，借些東西？”

        說著，還當真就要走。

        她連忙起身，攔住婦人，“不必了，大約是今日勞累，我倆吃不下什么東西。”

        說著，又轉頭對月檀：“這樣，你下去備些熱水，先讓我沐個浴。”

        她一面說，還一面偷偷觀察百里昭的神色。

        而此時，一聽沐浴的百里昭，眼中頓時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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