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生事端？

        她笑了。

        這想要生事的究竟是誰啊？

        不是他姜家一直在背地里謀反嗎？

        不是姜家和百里桓謀劃著，想要奪取百里昭的帝位嗎？

        不是姜家做生意做得臉都不要了，隨隨便便就能草菅人命嗎？

        如今反倒說她生事端了？

        她忽然覺得，她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也更加后悔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

        可瞎眼歸瞎眼，好在她心里還算是清醒的。

        如今姜家打的什么算盤，其實她還是有所了解。

        但她打的什么算盤，姜家就猜不準了。

        所以就算知道是她截了竇凡，但姜家也依舊不清楚，她究竟想做什么。

        “姜公子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什么叫若想活命？難道姜家還想殺了我這個郡主不成？”

        她如今面對姜卿竹可不慫。

        她這郡主身份，說大不大，但若說小，也至少不能被一個沒有功名的丞相嫡子，所任意拿捏吧。

        況且，當日她去姜家竊信之時，就連姜曹對她都不敢太過怠慢。

        就算人人都知曉她是個孤女又如何？

        再孤女，也有個先皇所賜的封號傍身。

        再沒有家世背景，也有個已故國公之女的名頭。

        否則，百里昭帶她見到的那些國公故人，又豈會對她另眼相看。

        其實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明白。

        父親的地位，在許多人心中都是極高的。

        所以那些人，才會在父親故去這么多年之后，因著父親的緣由，對她也心存善意。

        她想，也許當初姜家也是打的這個算盤。

        只是那時候她未曾見過那些人，更加不明白，這些勢力，可能會成為左右諸多事的關鍵所在。

        她就這么看著姜卿竹，不懼不畏，更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姜卿竹的眼底，卻逐漸浮現出些許困惑。

        他知道，她如今變得和從前不同。

        但沒想到，變化能有如此之大。

        之前雖在宮中也有領教。

        但那時候他只是覺得，奚長寧不過借著百里昭的勢，這才硬氣一些。

        可如今看來，她的確是變了。

        變得讓他怎么看，都看不透。

        變得甚至讓他覺得——可怕。

        這可怕在于，眼前這個女人，似乎能一眼就將他看穿。

        似乎能知道，他接下來想要做的每一件事。

        可是，怎么可能？

        他對自己心頭驟然產生的這個念頭，感到一絲可笑。

        隨即道：“郡主當真以為，陛下能護得了你一生一世？”

        這擺明了的威脅，此刻奚長寧聽來，卻只想笑。

        于是，她就笑了。

        “你不會真以為，這璧國天下是你們姜家的吧？你以為你們在做的事，當真就讓人不知道了？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都能輕易被你們蒙蔽？還是說，你覺得誰都能供你們差遣，你們說什么，別人就一定要做什么，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姜卿竹聞言皺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耳朵不好使，還是聽不懂人話？你不是奉勸我嗎？那我也奉勸你，上回丟的是命/根子，下一回，說不定丟的就是你的命了。”

        說罷，她從桌前站起身。

        “這茶你既然看不上，那還是滾回去喝你姜府的茶吧，以后也別動不動闖到別人面前，上趕著來找罵，真不嫌丟人的，”她語氣冷漠，還帶著譏笑。

        說完，就扭頭出了門。

        姜卿竹有些愕然地站在原地，也沒有追她。

        似乎在思考她前面一番話的意思，又似乎是被她給懟懵了。

        總之，等到她下樓，瞧見竇凡的時候，姜卿竹也沒跟上來。

        見她出來，竇凡連忙上前。

        對著她拱手詢問：“郡主您沒事吧？”

        說實在的，若是這長寧郡主再不出來。

        他都打算沖/進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沖竇凡禮貌地笑笑，繼而道：“我不是好好出現在竇公子面前了？”

        “也是，”竇凡不好意思地一笑，知道自己多此一問了。

        但又像是想起什么，接著問：“可姜家那邊，是否已經知曉您開客棧一事？”

        她知道竇凡想說什么。

        便道：“你是不是怕，姜家會故意找我客棧麻煩？”

        竇凡點點頭。

        “不怕，我上面有人，”她沖竇凡又是一笑。

        她這上頭，可是有璧國皇帝百里昭。

        反正到時百里昭會來，等百里昭一露面，誰還敢來找茬？

        那叫找茬嗎？

        那叫找死。

        “姜家那邊你也不用管了，既已撕破臉，你與姜家，也就沒什么生意往來的可能了。如今讓姜卿竹瞧見你我約見也好，讓他覺得你是找到了新的靠山，那姜家也就不敢輕易動你。”

        她這番話說得很是讓人信服。

        可是她心里清楚，連她自己，都得找百里昭這個靠山。

        可若這個時候不安了人家竇凡的心，又怎能叫人家和她放心大膽地做買賣。

        好在，竇凡不知是真的覺得她言之有理，還是認為她這個人能信。

        只點點頭，“那竇某這便立刻著手去安排。”

        她微微一笑，“甚好。”

        待出了茶坊，走到街口，才見到郡主府的馬車。

        她讓月檀和音緲在遠處等著，一來是想著，能不被輕易發現；二來是覺著，還能在街口放風盯著有沒有人前來。

        如今可好，她不僅被姜卿竹給找著。

        看這倆的樣子，像是壓根兒沒見到姜卿竹。

        “郡主，”月檀這時候瞧見她回來，連忙上前扶過她的手。

        “怎么樣啦？”月檀睜大了眼，很好奇。

        她看了看馬車上的音緲，道了句：“上車再說。”

        三人回去的路上，她便將姜卿竹如何找來的事，一一說了。

        音緲雖在駕車，卻也聽得很清楚。

        只是人不在車內，便沒有發表任何想法。

        月檀則義憤填膺得很，“這姓姜的可真不要臉，奴婢覺著，郡主您還是罵得輕了，他們家這種人，就是把族譜翻出來輪番兒的罵一遍都不為過。”

        她看著月檀，忽然沉默了。

        有時候吧，她甚至覺得，月檀好像比她更適合做這個郡主。

        若月檀是郡主，她是月檀，恐怕月檀帶著她，就不是日日在宮里受委屈。

        而是罵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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