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又活了一次，還好這一次，她不用再嫁給姜卿竹。

        姜卿竹卻似困惑不已，盯著她的臉，問：“郡主此話何意？”

        奚長寧抬眸，眸光沉斂，好似一汪深潭。

        “你活得太久了。”

        話音一落，還沒等姜卿竹反應，音緲便從樹后飛身而出。

        一柄利刃，直插/入姜卿竹心口。

        奚長寧看著姜卿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面對這樣的場面，會是如此的鎮定。

        又或許是因為，面前所站著的，是在心中早已欲除之而后快千百次的人。

        姜卿竹此時除了滿眼震驚，更多的是不解。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敢？”奚長寧盯著緩緩癱倒在地的姜卿竹。

        看著姜卿竹滿臉不可置信，渾身痙攣地捂著心口。

        “你父親不是早就與百里桓密謀？既如此，我倒不如幫幫他。一個失去兒子的人，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舉動，都不奇怪了吧。”

        “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嫁給你兩次。”

        “說不出可能別人都不信，但我的的確確，又活了一次。”

        “前世我一葉障目，被你，也被自己的愚蠢所蒙蔽。如今，我還是我，但又不全是我。”

        “等到自己能徹底看清事情的本質，才發現，原來，你早就可以死了。”

        話落，姜卿竹也在這份滿是詫異和不解中閉上眼。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姜卿竹，奚長寧卻忽然覺得，還是輕了。

        讓他這么死，還是便宜了。

        音緲這時候轉過身，望著她，一言不發。

        但她其實知道，音緲想問什么。

        隨即一笑，道：“很讓人難以置信吧？”

        音緲卻搖搖頭，“還好。”

        她聞言，笑容更甚。

        有些事，其實也不用解釋太多。

        只要對方愿意相信自己，那真相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只是，看著姜卿竹如今真真切切死在自己面前。

        她卻覺得，宛如做夢一般。

        就在這時，客棧的門環忽然被叩響。

        奚長寧眉頭一蹙，看向音緲。

        音緲會意，頷首便往客棧大門走去。

        一開門，就見方耿正站在門口。

        見來開門的是音緲，想起這位身手不凡，當即怵了一怵，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

        才道：“陛下讓我來請郡主入宮，方才去郡主府說郡主不在，想著許是來了客棧，不知郡主如今可在客棧里？”

        方耿一邊說著，一邊又隱約覺得不對勁。

        說起來，眼前這人的身上，似乎有股血腥氣。

        這氣味他跟在陛下身邊，自然也是聞見過。

        但如今陛下很少殺人，便已經很久未曾聞見了。

        如今再度聞見這氣息，不免還是覺得心驚。

        更有些好奇，這音緲究竟是做什么的？

        “陛下尋我何事？”

        這時候，奚長寧的聲音在音緲身后響起。

        音緲立刻讓開身子，就見奚長寧從里頭緩步走了出來。

        看著一身素衣的奚長寧，方耿不禁奇怪。

        雖說平日里瞧著，郡主也不怎么愛打扮。

        但這般素白的郡主，他還是頭一回見。

        “奴才也不知，陛下也只是吩咐奴才來接郡主。”

        奚長寧略一沉吟，當即回頭對著音緲道：“收拾好，就回府等我吧。”

        音緲點點頭，便目送她上了馬車。

        方耿聽著這主仆二人的對話，總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哪里奇怪。

        見奚長寧已經上了馬車，自己也不敢多耽擱，這才忙吩咐動身。

        紫宸殿奚長寧也算來過無數次了。

        但今日，卻覺得與以往有所不同。

        不知是因為自己頭一回真正的處置人，還是如今對百里昭的心境不一樣了。

        踏上石階，她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鎮定。

        這一回，她不想去猜。

        無論百里昭尋她是為了什么，她都想徑直開口問。

        推開殿門的那一刻，她瞧見，百里昭背對著她，站在御案前。

        還是如從前一般的玄衣，身姿挺拔。

        與從前的漠然冷意不同，如今的百里昭，身上更多的，是讓人看不透猜不到的沉郁。

        “陛下，”她上前，對著百里昭行禮。

        一如，最開始那樣。

        百里昭轉身看向她，眸光沉靜。

        “上回，你不會問孤，對姜家與沂王了解多少嗎？那孤如果告訴你，姜家與沂王，孤都知曉。背地的籌謀，所謀劃的計策，一切的一切，孤，都知曉。”

        本以為百里昭或許知道一些，但知道的不多。

        可如今聽百里昭親口承認，說盡數知曉。

        反倒給她整不會了。

        她原本是想著，既然要手染鮮血，那為什么一定要是百里昭呢。

        她說過，會替他贖罪。

        可與其贖罪，那不如，這些殺孽都由她來造。

        造下殺孽的人是她，不是百里昭。

        所以，百里昭便不用背負那些罵名了。

        可如今，百里昭卻忽然對她說——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但，為何呢……

        百里昭怎會……

        “我曾經，死過一次，”驀地，百里昭開口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更似朗朗白日炸下的一道驚雷，正劈在她頭上。

        沒等她開口，百里昭便接著道：“我曾經死過，但又活了。活在了一個，既沒能保全親人，又沒能護住你的時候。所以，我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錯。我只能看著你，遠遠看一眼便足矣。”

        “我曾以為，只要能守著你平安便好。但我私心還是想著，若你能永遠留在我身邊，便是上天給我最大的恩賜了。”

        “我不想你卷入這些是非之中，就如一開始，便不想你為我贖罪。”

        “我的罪，又何須你來贖。”

        “奚長寧，你或許忘了很多事，也同樣，忘記了我。”

        “奚長寧，我喜歡你。”

        “從很早很早之前，便已經，喜歡你。”

        “我需要你，不是要你為我做什么，你只要在，就好。”

        “你只要在這里，就好。”

        “叮——恭喜解鎖《暴君虐我千百遍，我待暴君如初戀》鳳華成就！”

        冥冥之中，傳來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奚長寧張了張嘴，腦子里卻翻江倒海，記憶宛如洪水傾瀉而下。

        接著，便聽見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請問是否覆蓋存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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